第82章 身不由己 修性養命

這兩個字蒼勁有力,起自身後。

卓凌風推棺的手與林平之的哭聲倏然而頓,三道也齊齊轉頭望去。

就見身後站立着一個道裝打扮,手持拂塵,鬚眉俱白的老道。

他雖看着莊嚴肅穆,仙風道骨,但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陰氣森森,素饅低垂,雙棺並陳的靜廳之中。

林平之縱然膽大,又是在自己家,也不禁嚇得心頭一跳。

但見三道齊齊行禮:“師祖慈悲!”

卓凌風一見來人,更是欣喜異常,一愣之下,霍地撲拜身前,淚水泉涌而出,磕頭道:“師父!”

來人正是復陽子。

復陽子摸摸卓凌風的頭頂,微笑道:“當着幾位師侄的面,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卓凌風哽咽道:“弟子……”

話沒說完,一時間泣不成聲。

他穿越而來,卻將前世對父母的感情,幾乎都傾注在了“復陽子”身上。

當他這個深諳人性的人,能將從古墓得來武功之事,如實告知復陽子時。他對師父的感情就已經勝過了人性的醜惡。

也沒人知道他這段時間,心裡有多憋屈,今日又聽到林家夫婦慘死,內心又自責又委屈。

面對別人,卓凌風怎麼也不會流淚,但此刻見了師父,內心壓抑許久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

這時的他,就是想大哭一場!

卓凌風哭了一會,發泄了他梗塞在胸中的悲憤情緒,心神逐漸安靜下來,這才緩緩站起身子。

復陽子一雙渾濁的眸子掃了幾人一眼,喟然嘆道:“須知江山飄搖,身不由己。俗世紛擾,事與願違。

歷經千辛,還能留初心幾分?”

四人心頭巨震,心中思潮翻涌。

卓凌風與林平之感觸最深,他們經歷了這多事,初心還有幾分?

卓凌風在回福州城的路上,不止一次的想過,他要怎麼對付左冷禪與嵩山派。

尤其林平之說的那句,以後嵩山派弟子,他見一個殺一個,這話卓凌風以前也說過,但那是虛言恫嚇,而林平之不同,他真是這樣想的,也準備這樣做!

但這種想法,與他福威鏢局的宗旨,還有從小受到的教育背道而馳。

卓凌風向師父躬身道:“弟子受教了。”

復陽子又道:“你心中是不是有個很大的疑問,爲什麼你做了這麼多,林家依舊會遭受這場浩劫?”

卓凌風與林平之俱是吃了一驚,卓凌風忙道:“求師父指點!”

復陽子嘆息一聲,道:“江湖風雲一直不斷,爲了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籍,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失身喪命、亡德敗節。

縱使聖賢變禽獸,貞婦變蕩女,也屢見不鮮。

至於父子反目、兄弟鬩牆、師徒成仇、同門相殘,夫妻相煎更是等閒之事,緣由皆因一念貪着。

故而重陽祖師將武功視爲末流。

爲何?

皆因習武之人必然起念爭勝,他老人家爲此也是心有大憾。

而他老人家一師授七徒,本派丘祖師資質最高,名震大江南北,卻也沒能傳他的絕學“先天功”。

世人皆以爲是丘祖資質不夠,殊不知那是七子中有人資質不夠,既然不能一視同仁,他老人家免得同門之中生了嫌隙,只得一人不傳。寧願傳於外人!

更是進一步宣稱:心忘念慮即超欲界。

本派丘祖師一代高道,自也明白恩師真意,曾言:縱橫自在無拘束,心不貪榮身不辱!”

卓凌風渾身發冷,他隱隱明白,林家爲何沒能免除這場劫難了。

林平之噗通一聲,拜倒在地,道:“晚輩先代亡父亡母,叩謝老仙師。”

復陽子眼神一凝,渾濁的眸子立時化爲兩道冷劍,從頭到腳將林平之打量了一遍,接着道:“然則浩瀚無垠的江湖裡臥虎藏龍,林遠圖當年卻能名震天下,窺視覬覦《辟邪劍譜》之人,又何止青城派、嵩山派一家。

只是人人不明林家根底,有的生怕出手求榮反辱不說,還有可能送了性命。

有的則是覺得林震南武功太低,辟邪劍法未必就是天下無敵,故而都不貿然出手,否則林家安能得享這幾十年太平?

然餘滄海自家神功有成,自忖林家縱有什麼殺手鐗,他也能應付,這才舉兵前來。

風兒,你雖擊退了餘滄海,又說辟邪劍譜在伱身上,這也等於是在明確告訴世人,林家的確是有一部《辟邪劍譜》,可林家自身實力也不敵一個餘滄海與青城派。

這江湖上的才俊之士與覬覦辟邪劍譜之人,何其多也!

你生就一副傲骨,又透着一股子俠氣,從你的行事風格中,自然而然就會有人推想出來真相。

那些對你動手之人或傻或癡,只是小小的一部分,又焉能代表整個江湖?

況且就因江湖傳言《辟邪劍譜》在你身上,讓很多人強行剋制住了心中貪慾,莫非你以爲想要劍譜的人,就是那任家小姑娘手下的幾個毛賊?”

卓凌風苦笑道:“弟子以前過於想當然了。”

復陽子看向林平之,說道:“林少鏢頭,你福威鏢局比起少林,分量如何?”

林平之忙道:“這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復陽子點點頭道:“少林寺源遠流長,寺內高手如雲,尚且不缺那些敢於明搶暗偷的武林高手。他們因此損折的性命都不能計數,

一個被掀開底牌的福威鏢局,若還不壯士斷腕,想要一個安穩,又豈非妄想?”

林平之站起身來,想說些什麼,但又苦笑一下,住口不語。

復陽子見卓凌風一臉頹喪,不由笑道:“徒兒,你生就不凡,悟性奇高,用來專心練武,自是事半功倍。

可這天下之事,並非單憑武功高強便可辦得了的。

行事之前,更須細思前因後果,不可存有自滿之心。”

卓凌風輕聲說道:“是,師父所言正理,弟子自當時刻牢記!。”

就見覆陽子臉色驀地一沉,道:“枉你自負聰明,爾等也是本派翹楚,你們就沒發現什麼不對嗎?”

卓凌風、三道與林平之齊齊一怔,順着老道目光看去,只見兩具棺木之間,放着一張很小的茶几,茶几上置放着幾支香燭與一些黃紙,還有一個嶄新的火盆。

卓凌風久隨師父身側,常得受教,心中當下恍然。

邵守善說道:“師祖訓教的是,倘若真是好心人將林家夫婦收殮,必然要點蠟燃香祭拜,不會都是新物。”

復陽子臉上神色仍然毫無變化。

卓凌風補充道:“想必棺材裡有什麼機關暗器吧!”

只見復陽子手足不動,向前飛掠而出,去勢之快,彷彿有人在前將他拉扯過去,衆人眼前一花,他已到了棺才前面,

手中拂塵輕輕一揮,千百銀絲如流光飛雪,落在了兩具棺材上。

“咋喳”的一聲,兩具棺木被同時啓開,隨即只聽“嗖嗖”一陣破風之聲,無數短箭從棺材中射了出來。

卓凌風憑着深厚內力,聞聲辨色,就知這些短箭喂有劇毒。

“奪奪奪”一陣響,只見大廳樑上插滿了短箭,

卓凌風不由心中一寒,這放置棺材之人實在用心歹毒,自己適才心神大亂,面對這等局面,恐怕也是九死一生,實在幸運的緊了。

三道與林平之更是慚愧,心想自己終究閱歷太淺,沒留神四下情勢,若是自己掀開棺材,勢不免要中暗算?

復陽子瞪了卓凌風一眼,道:“我全真教主張除情去欲,明性見道,使心地清靜,才能返樸歸真,爲師雖未讓你出家持戒,但你跟我苦修多年,靜功太差!

一趟江湖之行,雖是滾滾紅塵,卻讓你滿身塵埃,一切皆因你的心不靜!”

卓凌風臉上一紅,躬身道:“師父教訓的是!”

復陽子臉色漸轉慈和,溫言道:“你現在名聲很大,但在我心中,你仍與當年終南山上那個自練劍法的小徒弟一般。”

卓凌風心中一陣溫暖,低聲說道:“是,弟子也知我的心不靜,只是……。”

復陽子看了一眼棺材,身子一轉,漫聲吟道:“一團爛肉,千古迷人看不足,萬種狂心,六道奔波浮更沉。”

邊說邊緩步向廳外走去。

卓凌風與三道均知全真教斥肉體爲“臭皮囊“和“爛肉“。

有道是“一點如如至性,撲入臭皮囊,遊魂失道,隨波逐浪萬年千載不還鄉。”

所以林家夫婦的屍體看與不看,無關緊要。

卓凌風便隨之來到一棵樹下,這時一彎眉月在烏雲中時隱時現,更顯的夜色悽迷。

他方要說話,復陽子冷哼一聲,身軀拔起,身子一折,驀地向前撲出,身法奇奧,正是“金雁功”。

忽見刀光疾閃,如電轟雷掣般,一閃一晃之際,就聽兩聲慘叫,只見復陽子瘦削的身影冉冉而來,手裡拎着兩人。

二人都是五十來歲年紀,一個禿頭,另一個卻滿頭白髮,此刻皆已斃命。

卓凌風心中一寒,他是真沒料到自家師父說殺人就殺人。

復陽子將兩具屍體擲在地下,淡然道:“你知道他們是誰麼?”

卓凌風道:“這兩人應該是嵩山派的。一個叫白頭仙翁,一個叫禿鷹!”

復陽子點點頭道:“‘白頭仙翁’名叫卜沉,‘禿鷹’名叫沙天江,他們都是嵩山派的旁支。

你這段時間,因爲一個女子就心神遊離,身後不知跟了多少耳目,你不知曉。別人早早潛伏於此,你也不知!唉!”

卓凌風心下慚愧,師父雖平時極少出山,但於江湖上各門各派的人物,無一不了如指掌,是以見到兩人容貌,便猜到了他們的身份來歷。躬身道:“師父說的是,弟子心中有難以釋懷之事,想求師父指點。”

復陽子嘆息一聲道:“罷了,罷了,你不說,我也要跟你好好談談了。”

卓凌風知道林家建築位置,挑了一間屋子,點燃燈燭,請師父就坐,自己侍立一旁。

復陽子道:“你現在都是卓大俠了,讓你站着不好,你也坐!”

卓凌風雙眼一熱,說道:“弟子幼失怙恃,沒福見到父母的面,全憑恩師栽培纔有今日,弟子安敢在師父面前稱一個俠字!”

復陽子見他一臉孺慕之色,那顆古井無波的心也是一熱,呵呵一笑,將他拉在一旁坐下,說道:“我聽聞你在衡山城之事,便知日月教不會放過你!

爲你料理了一些人,又聽聞任家那姑娘在找你,你跟她還未相見,我就見到你啦。

我要暗中察看你的功夫人品,一直沒跟你相見。

見你武功大進,我心中也很是安慰,你是不是見過風清揚那小子了。”

卓凌風起立躬身道:“是,風前輩指點了弟子一番。”

復陽子笑道:“他的獨孤九劍無招勝有招,乃是天下劍法之最。

你出手隱隱然有了他劍法中“料敵機先,攻敵破綻”的理念,在武功上,我能教你的也就不多了。

不過你武功大進,固然很是不易,但你一個少年娃娃能對有求於己的美貌少女規規矩矩,老道才覺得這個弟子沒有白收。”

卓凌風臉上一陣發燒,說道:“師父,那任姑娘,是你……”

復陽子截口道:“風兒,我全真教主張先修性再修命,謂之性命雙修。又以澄心遣欲爲真功,以明心見性爲基礎。

其意是要人先收心降念,有了對境不染的明心見性功夫,使心定念寂。

在我全真教看來,明心見性只是入門,最終目的是爲了識道,而我全真在求出世,所謂人生是“苦海”,家庭是“牢獄“、“火宅“,夫妻恩愛爲“金枷玉鎖“,

故而昔日馬真人與孫真人本爲夫妻,而後卻爲道友,這就是勸人“跳出樊籠”,看破功名富貴,以離“苦海”。”

卓凌風沉吟道:“所以師父是要藉着任姑娘,好讓我澄心遣欲,以求大道?”

復陽子笑道:“道不在要,亦不在求,而在於悟!就是你的自身體悟。

那小姑娘膽子挺大,竟然敢跟蹤我,我本有心斃了她,但見她生就不凡,若壞我手上,有些於心不忍。”

卓凌風心下一寒,心想:“這妮子還真是命大。”

他現在也發現自家這師父大有丘處機祖師的果斷,遇上該殺之人毫不手軟!

復陽子笑了笑道:“你現在也知道本派是有基業的,只不過不參與江湖中事,只是一心求道。

昔日我見你是個武學奇才,這才收你爲徒,但我知你凡心難斷,這纔不讓你出家持戒。

之所以指點那女子來找你,也不過是推她一把,畢竟老道縱使不出現,她爲了自己父親的下落,也會隨你而來。

只是此舉對你而言,成敗禍福,大是難料,我還是不太放心,這纔跟你一路。”

卓凌風苦笑道:“師父,弟子現在被她鬧得一團糟了!”

復陽子捋須長嘆道:“江湖兒女幾多情,最難消受美人恩!

你若不糾結迷惘,那反而是假了!”

卓凌風撓了撓頭道:“師父,你知道弟子生而知之,其實不是,這就彷彿於佛門講的一花一世界。

我好像是知道我們這個世界的一些人物命運軌跡,但世事彷彿隨着我的參與變得不同,讓我心中念頭越來越不得通達,所以敬祈師父明示教言,以開茅塞。”

復陽子淡淡一笑道:“一花一世界?那你可知何謂一念一清淨!

我從你在終南山爬上爬下的找水潭,又從古墓找到一堆武功秘籍,便知你與常人不同。”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道:“人外有人不假,或許‘天外有天’也不全假!

從古至今,成仙之說,從來不斷。

別的道派認爲通過修煉,形、神皆可不死,可以‘白日飛昇’

而我全真教中得求仙之道則不然,只追求‘真性’解脫和‘陽神’昇天。

我就覺得你或許是有一縷真性寄存到了這幅皮囊之中。但多年相處下來,就知你所知者,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還是恆定之事。

可這世事萬端,時移事變,物是人非,你又豈敢妄言命運?”

說着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隻茶碗,說道:“你只知道桌子上有茶碗,但它是好是碎?什麼時候碎?因何而碎?你說的上來嗎?你說它是茶碗,還是本教聖物?”

卓凌風愣住了。

復陽子又拿起一個一模一樣的杯子,與剛纔的杯子換了位置,一把捏碎,說道:“你說它還是剛纔那個杯子嗎?

它還能成爲我教的聖物嗎?

但說到底,它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茶杯罷了。”

卓凌風肯定說不上來。

蓋因這個瓷杯若無師父參與,它目前是好的,但以後說不定哪天就碎了,但怎樣碎,自己如何得知!

但要說它完好無損,師父一捏不就碎了,若說它以後碎,師父將它帶走,當成聖物貢在龍門派,傳承千年,也未必不可能!

這一瞬間,他驀然憬悟,自己想要行走江湖,能夠真正立足。所能依靠的並不是什麼先知優勢,而是該以心眼觀世界。

因爲那些自己所熟知的人,都是有人性的,蝴蝶效應能改變自己所熟知的一切。

卻不能改變它的根本!

這就彷彿,令狐沖還是那個令狐沖,性格什麼都沒變,但在他生命軌跡中,就像那個茶杯,被換了一下,他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這不是恆定的。

同樣的,任盈盈、任我行、方證等人都是。

當然,另外世界的令狐沖走的還是一條老路。

想到這裡,卓凌風說道:“師父,我懂了,重陽祖師有云:心忘念慮即超欲界,心忘諸境即超色界,不着空見即超無色界。

他認爲這種精神上超出三界的人,就像蓮根在淤泥,而花在虛空,身在凡而心在聖境,雖然身居一室之內,卻性滿乾坤。

我修心養性的本領若得一個‘靜’字,世間萬物又如何能有掛礙!”

復陽子霽顏色喜,點點頭道:“不錯,以你的能爲,若看破世情,絕緣江湖,心中絕不當有煩惱!”

但又長嘆一聲道:“可這對你來說,委實太難。

現在江湖風雲又起,你到底應該擊劍而歌,頂風而上,去力挽狂瀾,做一個俠義的熱血男兒!

還是去做一個清高自持,萬事不縈於懷的苦修士,這都取決於你自身。

你要明白本派求的是道,修的也是道,千古爲道長存!

千年以後,什麼武功或許都會失傳,乃至於無用武之地,但道永遠不會隱沒。”

卓凌風聽了這話,根本不知如何抉擇。

就聽復陽子道:“你不用急着回答,爲師說這些,不是要你現在做出什麼選擇,來給我聽。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大師兄乃是本派不世出的道門大宗師,我全真一門輝煌再起,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可他在武學之道上的成就定然趕不上你,若有你坐鎮,本派傳道大業更是如虎添翼。

但你若執着於江湖,對本派必然帶來影響,老道再是心冷,卻也不能讓門下弟子陪着你去江湖爭鋒!

因爲爭來爭去,誰勝誰敗,本就是虛。

還要損折他們的性命!”

卓凌風躬身道:“師父,弟子絕不會將江湖爭鬥蔓延之本派!

我所行之事,得利者只我一人,焉能將師父與一衆同門拉進泥潭!”

復陽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日後你若能放下一切恩怨情仇,就上王屋山。

若心中還是放不下,那就率性而爲,無論是做一個鋤強扶弱的正義俠客,還是如同風清揚這小子深陷兒女情長不能自拔,爲師都不會怪你!

只是以後你的一切,爲師都不會再管,龍門派也不會再理。

你若哪天飲恨,爲師連給你這身臭肉收屍也不可能,你可莫怪我心狠!”

卓凌風道:“弟子不敢!”

復陽子拂然一笑,伸手在卓凌風腰間拔出長劍,笑道:“好孩子,風清揚那老小子,定然說你沒得我真傳,對麼?”

卓凌風點了點頭。

復陽子手中長劍一震,劍身上宛如注進了盎然生機,光芒大盛。

朗聲說道:“我全真教最爲上乘的武功便是天罡北斗陣,它既能用之於戰陣,也能用之於江湖爭鬥。

以你的悟性與修爲,學之不難,我老了,也只教三遍!”

當下左手捏訣,右手持劍,身子一轉,右足向北鬥七星的“天權位”踏出,旋即連踏三步,落向“玉衡”,瞬息間踏向側面的“天璣”、“開陽”,他步伐行雲流水一般,又踏向了身後的“搖光”與“天璇”位。

一時間屋內罡風激盪,吹得紗罩內的燈火忽明忽暗。

卓凌風就見他邊踏罡步,一邊漫不經意地隨手揮劍,每一招都藏着極精微的變化,仿若星斗運行。漸漸的又覺陰陽兩儀、五行生剋、北斗七星彷彿盡皆囊括其中,變化繁巨至極。

舞到急處,復陽子陡然間幻出七道化身,滿室劍光繚繞,劍勢如龍,長劍開闔吞吐之際,端的如水銀瀉地,花雨繽紛。

卓凌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令狐沖學了一點獨孤九劍的皮毛,就能在江湖上所向披靡,難怪師父能和精研一生的風清揚一爭長短,這劍法果然不同反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復陽子演完了一遍,回頭依式又演一遍,如是連演三次,

卓凌風看的如癡如醉,就聽鐺的一聲長劍歸鞘。

復陽子在他耳邊笑道:“上乘武功與道相通,不在於學,而在於悟!

尤其這天地至大,無不蘊含至理。

這套‘天罡劍法’暗含天象,說起來也不值一提。

你悟性遠勝於我,武功都是人創出來的,以天地爲綱目,星辰大海爲枝葉,武功想要不強都難!”

卓凌風喜不自勝,說道:“師父指點,弟子感激涕零!”

復陽子擺了擺手道:“我要走了,你也不要因爲爲師所言,產生什麼負擔。

人與人不同,師父的道不一定是你的道。人生一世,只要問心無愧,這幅皮囊終歸是要死滅的,真性卻可長存。”

卓凌風躬身受教,又猛然擡頭道:“師父,弟子答應要傳林平之武功……”

復陽子轉頭道:“你答允傳授人家功夫,你準備教什麼?”

卓凌風道:“弟子未得師父允准,不敢將本門武功妄授別人,想傳他一些九陰真經上的武功!”

復陽子冷冷一笑道:“九陰真經上的功夫雖非本門武功,但對一般人來說,則是勝過本門功夫了。

我對你傳授武功,尚且多番考驗,你若認人不真,以後他做的孽,都得落在你頭上!”

卓凌風面色一紅。

復陽子嘆了一聲道:“那孩子我看了,他心高氣傲,本是個好孩子,奈何性子有些陰沉,若無人生鉅變,你傳他什麼武功,都可以!

但現在你要多加斟酌了。

他因父母之仇,是否遷怒於你,還只是其次。而以他的根底來看,學九陰真經的武功沒有十年八年,也難臻上流水準。

他等的及嗎?這些你自思量!

須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啊!”

卓凌風悚然汗出,躬身道:“弟子記住了!”

復陽子擺擺手,飄然而去。

卓凌風目送師父消失不見,不由喟嘆一聲。

雖對師父有些戀戀不捨,但要讓他真的斷了世情,真的做不到。

這彷彿也不全是“集運珠”之故。

卓凌風精神回籠,就見屋內的青磚地上零零亂亂印着好多腳印。

但這些足印卻又是一般深淺,平平整整,就好似巧手工匠用鋒利小刀細心雕刻出來一般。

只在青磚上踏出這些腳印,卓凌風自然也可以做到。

但要一邊出劍,還要踏天罡步,還要讓每個腳印都深及兩寸,而踏出的足印之中並無青磚碎粉,三者同時進行,這就實難做到了。

因爲這不但涉及到全真內功一神守內、一神遊外的要義,而且功力精湛到了不染纖塵的高深境界。

卓凌風自忖內力遠不及師父精純,自然不能如此恰到好處。

卓凌風知道這是師父故意留下來,讓他練習用的,當下踏着這些腳印,配合手上劍招練習起來,他腦海回想之下宛若親見。

越練下去,越覺這套劍法博大精深,似有無窮無盡的奧妙,一時間全身舒泰,飄飄欲仙,直如身入雲端一般。

有時走忘了,便又冥想推演。

畢竟自己一身道家武功,二者都是一脈相承,對他來說也不太過艱難。

直到天色大明,日光自琉璃瓦的屋檐上灑下,映得屋中堂堂皇皇,才總算將這套劍法與步法學全。

卓凌風想到林平之也不知在幹什麼,徑往大廳而去。

一進大廳,就見林平之正倚棺斜臥,顯然他一路逃命,終究勞累難支,沉睡過去。

卓凌風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由一酸,緩緩走到棺木旁邊,只見仰臥棺木中得屍體,正是他曾經的恩人林震南。想到昔日過往,胸中熱血翻騰,心道:“我若不將林平之帶成才,又如何對的起他!”

爲其報仇之念,卓凌風壓根沒有想過。

因爲沒有林家之事,他也必殺左冷禪,必滅嵩山道統。

林平之正自沉睡,忽覺肩上被人推了一掌,睜眼望去,見是卓凌風。猛然撲拜身前,說道:“卓大俠,我一定要練我家的辟邪劍法。”

卓凌風嘆息一聲,道:“你先起來!”

林平之舉起衣袖,擦了一下臉,說道:“你可知我林家劍譜的下落……”

卓凌風心頭一震,道:“什麼?難道這幾個月,你父親未曾將劍譜取出,也沒告訴你什麼?”

林平之搖搖頭道:“你說了辟邪劍法的隱患,我爹自然不希望我林家習劍,免得被人知曉其中缺陷,壞了曾祖名聲!

他只希望你能授我正宗武功,所以絕口不提我林家劍譜收在哪裡!”

第221章 一起上吧第32章 你還是帶着遺憾去死吧(求追讀)第159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第207章 做個了斷第207章 做個了斷第185章 大義滅親 做不到第73章 請君入甕第166章 苛責第26章 跟不上思維節奏第29章 意氣之爭(感謝書友打賞)第63章 這就是江湖第76章 兩碼事第145章 心有意氣陷丐幫第7章 恩情難償第193章 安有兩全第208章 物歸原主第217章 爭名逐利,大顯神通第31章 泰山掌門(感謝風武者平打賞)第185章 大義滅親 做不到第263章 有所不爲,有所必爲第45章 俠名不易擔第263章 有所不爲,有所必爲第95章 絕冤孽 夙願得償第192章 玉成第207章 做個了斷第121章 兩儀劍法請個假第14章 毀劍明志第253章 陳友諒第254章 來而不往非理也第72章 孤山梅莊第109章 意懶心灰第259章 公平第55章 大戰(感謝終於有時間了書友)第88章 情思難斷一坦然第159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說一說第108章 臉給多了第125章 給臉 得兜着第39章 混江湖的看上兵法了第230章 使命完成第142章 失控了第182章 等候多時說一說第71章 根子在這(感謝終於有時間了)第77章 交心第83章 辟邪劍譜 飛蛾撲火第243章 規矩第209章 魚死網破第242章 無冕之王第225章 過河拆橋說點什麼第202章 金毛獅王第261章 情仇難了第250章 有心無力第185章 大義滅親 做不到第113章 黑水滔滔第236章 屠龍刀在我手第245章 了斷說明第135章 斯人落魄客無狀第33章 終南一風說明第77章 交心第44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感謝終於有時間了第93章 真身安在 雌雄難測第114章 黑水絕學第224章 這一陣,我接了第62章 結盟(感謝終於有時間了)第90章 情難負道難行禮難尊第237章 武林至尊第75章 任我行第99章 羣山之首 山高難上第159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第194章 秘密第232章 何謂絕頂第196章 何出此言第36章 五嶽令旗第185章 大義滅親 做不到第166章 苛責第135章 斯人落魄客無狀第73章 請君入甕第132章 欲言又止第103章 冤怨何休 天下誰尊第172章 玉女心經第72章 孤山梅莊第255章 破陣擒人第192章 玉成第250章 有心無力第14章 毀劍明志第154章 後會有期第20章 都是賊(大章,求追讀)第175章 爲什麼?第201章 爲師而戰第117章 氣宇軒昂 巧言令色第145章 心有意氣陷丐幫第4章 終南山 卓凌風第113章 黑水滔滔第25章 大伏魔拳第192章 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