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風因任盈盈去了一趟杭州,就想着若是不去,直接來福州或許林震南夫婦就不用死,對她頗有怨怪之心。
可這時見她這幅慘樣,心下卻不由一急,猛地飄身而起,捷若鷹隼,一掠而至任盈盈身旁,問道:“是誰傷了你?你爹呢?”
任盈盈見他臉上雖是淡然,但行爲姿態卻難掩惶急,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甜意,說道:“我爹既然答應了你,總得奪回教主之位才行,當然要趕快去聯繫自己舊部啊!
我太惹眼了,跟着他不方便!”
卓凌風點了點頭,任我行十幾年不在江湖行走,去見舊部怎麼易容改裝瞞過東方不敗的耳目都很容易,帶着任盈盈就不方便了。
任盈盈瞧見桌上的袈裟,不由笑道:“怎麼?伱是要做和尚嗎?”說着走過去,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卓凌風見她說話看似平穩,實則中氣不足,應該是受了內傷,說道:“你武功不低,是被誰打傷的?”
任盈盈臉上一紅,道:“我餓了,我曾請你喝過酒,你請我吃頓飯,這也算禮尚往來吧?”
卓凌風見她表情很不自然,不是有難以啓齒的原因,便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便不多問,只點了點頭,走出去給她準備吃食了。
任盈盈見他真的直接走了,不由一怔,心道:“我有失計較了,這傢伙那點腦子只放在武功上了!”
這段時間任盈盈自己也不知怎的,就是心中煩悶,憋的慌,這時卻更加心亂如麻,恨聲罵道:“死呆子,你就適合做和尚!”不由低頭看向了桌子上的袈裟。
一瞬間大睜妙目,可就算她的目光能將袈裟射出兩個洞來,也不能將“武林稱雄,揮劍自宮!”這八個字給射沒了。
看到這裡,尋思:“爹爹說了,這《辟邪劍譜》其實和我教的《葵花寶典》同出一源,基本原理並無二致。”
又想:“爹爹說《葵花寶典》上的功夫習之有損無益。
他知學武之人一見到內容精深的武學秘籍,縱然明知習之有害,卻也會陷溺其中,難以自拔。他根本自始就不翻看寶典,那自是最明智的上上之策。”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那他爲什麼傳給了東方不敗?”
想到這一節,自然而然地就會推斷:“原來當時爹爹已瞧出東方不敗包藏禍心,傳他寶典是有意害他,所以現在教內楊蓮亭執掌大權,人人猜測東方不敗喜好男色!
向叔叔卻還道爹爹顢頇懵憧,給東方不敗矇在鼓裡,空自着急。
其實以爹爹如此精明厲害之人,怎會長期糊塗?
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東方不敗竟先下手爲強,將爹爹捉了起來,囚入西湖湖底。
總算他心地還不是壞得到家,倘若那時竟將爹爹一刀殺了,或者吩咐不給飲食。
卓大哥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機會去救爹爹,這也算是僥倖的很了!”
她心中轉過很多念頭,但最終還是落在了卓凌風身上,這時頭腦一熱,禁不住啊呀一聲,猛地跳了起來,一時間身子冰冷徹骨,
她瞬間恍然大悟,難怪他對自己不加以辭色,武功又高的出奇,這是練了《辟邪劍譜》之故,所以纔對……
任盈盈正自浮想聯翩,卓凌風已經搬來一罈上好的佳釀,跟火腿、臘肉、鳳雞之屬,見她表情怪異,也沒在意,連酒帶盤放在她面前,說道:“諾!”自己又退到了一邊。
任盈盈咬了咬牙,澀聲道:“你真的……真的……自宮……練劍。”說到後面幾個字,話語漸小,幾不可聞。
卓凌風耳力再好,也聽之不清,狐疑道:“什麼真的假的?”
任盈盈又氣又急,罵道:“你個大蠢蛋,我問你是不是自宮練劍!”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子就要軟倒在地。
卓凌風自是被她的話給震了一下,可不及解釋,只好搶上前去,將她抱起放在了牀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熟極而流。
再去搭她脈搏,饒她內功頗有根底,此時也跳動極慢,顯然受傷非輕。
卓凌風見她額頭上滲出了細汗,長長的睫毛覆蓋眼瞼,蒼白雙頰現出一對淺淺的酒窩,隱隱然若有愁苦之意,心想:“這下手之人內力極爲陽剛,乃是當世高手,也不知是誰!”
動念間,握住她的雙手,丹田真氣一鼓盪,自腹至臂,自臂及掌,傳入了任盈盈體內,過不多時,她脈搏漸強,呼吸也順暢起來。
任盈盈只覺手上一股柔和純厚的內力傳來,身子暖洋洋的,四肢百骸的都很是舒服受用,她自然知道是誰在握住自己得手輸送內力,既覺新奇,又有些害怕,復有些陶然。
但想到他……還是睜開雙眼,望着卓凌風的灼灼目光,泫然欲泣道:“你,你都那樣了,還救我幹什麼?”說着雙眸緊閉,兩行珠淚已然滾落腮邊。
卓凌風自然知曉她說自己是哪樣了,又氣又笑,見她鬢邊亂了兩綹頭髮,伸手替她掠了上去,說道:“你少胡思亂想,那葵花寶典跟辟邪劍譜本就是一路貨色,你爹都不練,我會去練,看不起誰呢?”
他這番舉動以及言語,直讓任盈盈渾身一顫,一顆芳心似要從腔子裡蹦將出來,嬌羞不勝,訕訕說道:“你既然沒練,看它做甚?我爹說這是害人的玩意兒,快毀掉!”
卓凌風見她滿面珠淚,恰如着雨海棠,帶露玫瑰,雖是受傷之身,蓋世風姿不減。
再見她一臉嬌羞之色,深悔造次。神功運轉,頭腦一清,忙忙站起身來,將辟邪劍譜收了起來,說道:“這東西我現在不看,不代表以後不能看,毀掉未免可惜!”
任盈盈忽然破涕爲笑,道:“你要是恨誰,就給誰去練。
東方不敗練了葵花寶典便不親教務了,這些年來,教中事務盡歸那姓楊的小子大權獨攬了。”
她一笑出聲,掩口不迭。惟恐對方會錯了意,以爲自己舉止輕浮,心下愈加忐忑。
卓凌風道:“你說的是楊蓮亭那小子!”
任盈盈忸怩須臾,方垂首道:“說起來沒的污了口。他只二十來歲年紀,武功既低,又沒辦事才幹,但近來東方不敗卻對他寵信得很,當真莫名其妙。”
說到這裡,臉上一紅,嘴角微斜,顯得甚是鄙夷。
但心裡又很是不好意思,她剛纔以爲卓凌風如此照護林家,是跟東方不敗一樣,看上林平之了。
任盈盈暗裡一笑,抿嘴道:“不過這事教中知情之人,誰也不提;教外之人,誰也不知。你竟也知道他。”
卓凌風見她臉色數變,恍然道:“啊,你以爲我跟東方不敗一樣,喜好男色?”
任盈盈道:“別說啦,我可不懂東方不敗搗什麼鬼!”
卓凌風笑道:“我又不是有病,有你這般美人……”
話猶未完,便意識到這種調笑之語,在這個時代不可隨便說,急忙截口。
任盈盈不以爲忤,啐道:“油嘴滑舌。”一瞬間耳朵脖頸卻都紅漲起來。
卓凌風見她一臉春色,暗罵自己道:“你這是幹什麼?是要自己往火坑裡跳嗎?”正色說道:“任姑娘,我剛纔運氣之時,感覺你肋下經脈不暢,我……”
卓凌風也不知她肋下中的是掌力還是兵器之傷,不敢貿然行功,只是給她注了些真氣,想要查看,但覺不妥。
任盈盈自也明白他的顧慮,心中暗罵:“在這裡裝道學了,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也不看!”臉上一紅道:“我懷裡有傷藥。”
說着右手動了動,也不知怎的,卻沒力氣伸入懷中。
卓凌風眉頭微蹙。
任盈盈悽然道:“好吧,我反正也活不過今夜,你愛怎麼就怎麼吧。”
卓凌風見狀,只好說道:“治傷要緊,得罪莫怪。”伸手將她懷中物事都取了出來,除了有些碎銀,還有一疊銀票,此外有隻小小的白玉瓶子。
卓凌風打開瓶子,香氣濃郁,清涼撲鼻,心頭一喜,知這傷藥是遍採天下靈藥秘製而成,乃療傷之聖品,急忙倒出一顆黃色的藥丸,說道:“張口!”
任盈盈很聽話,櫻口微張,卓凌風輕一彈指,將藥丸彈進她口中。
任盈盈噙化之後,頓覺甘香滿頰,一股清涼的液體順喉而下,五臟內腑俱感清爽。
卓凌風又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再針對症狀行功,好讓藥效發揮到最大。”
任盈盈登時羞不可抑,但又覺得自己如果拒絕,這傢伙肯定真就不管了,只好輕嗯了一聲。
卓凌風心想:“事急從權,也沒什麼。”
就將她衣衫解了開來,露出一大塊白膩的肌膚,就見右肋下一片紫紅,看起來不像掌力所傷,也不是兵刃,倒像是被人用鐵板抽了一下,用手輕輕一摸很是滾燙,驚道:“這是什麼功夫?”
任盈盈被他手指一摸,渾身發抖,顫聲道:“應該是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中的破衲功!”
卓凌風心下一驚,竟爾是少林寺,說道:“你真不知天高地厚,去惹少林幹什麼?”
任盈盈眼眶一熱,冷冷道:“少林寺有什麼了不起?你怕它我可不怕!”言語中頗具傲意。
卓凌風也不知她哪裡這大的氣,將她扶起,伸掌貼住她背部,運功療傷。
任盈盈只覺後背一股寒氣涌將過來,而周身燥熱亦隨之而解,受他這股真力影響,丹田內似有無數精力送入全身各處臟腑經脈。
九陰真經的療傷手法甚具靈效,卓凌風對症運轉真氣,走的陰脈,真力發寒,任盈盈那一片紫紅色就開始消退了。
盞茶功夫,卓凌風助任盈盈功行百脈,她精神大振,傷勢已好了八分。
正在這時,就聽得遠處有人說道:“這是福威鏢局!”
又聽得一個十分宏亮的聲音說道:“這妖女以爲躲到福威鏢局,就高枕無憂了麼?衝進去!”
忽地就聽一聲“阿彌陀佛!”
這聲音雖然蒼老,卻中氣充沛,聲震四野,極具威勢。
他接着說道:“福威鏢局既由卓大俠照護,我等直接越過主人,此舉大爲不妥!”
“是啊,方生大師說的有理!卓凌風說要護着福威鏢局,我們直接闖進去,可不打了他的臉,他豈能不找補?”
卓凌風看着任盈盈道:“打傷你的是方生?”
任盈盈點了點頭。
卓凌風眉頭微蹙,說道:“方生乃是少林寺數的着的高僧,怎會對你一個女子出重手,你究竟做了什麼?”
任盈盈怒道:“呸!他是高僧,怎地又將我打傷了?這些人自居名門正派,我纔不瞧在眼裡呢。”
這時就聽院外有人大罵道:“方生大師太過慈悲,卓凌風這小子自甘下流,跟任老魔的女兒戀姦情熱,不顧江湖道義,致使任老魔重出江湖,這必然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我等何必給他面子!”
一個女人聲音說道:“是啊,是啊,王崇古此言有理!若是以前的終南一風,凡是自要給他一個面子,可事到如今,我等除魔衛道還管那些嗎?”
聲音亂糟糟的,足見來人很多。
任盈盈這時兩眼噴火,目眥欲裂,胸部劇烈起伏,臉上的肌肉都痙攣起來,恨聲道:“這些人統統該死!”
聽到這裡,卓凌風也就明白了,任盈盈爲何會惹出這種麻煩來了。
在他救出任我行之時,就知滿江湖的人,都會猜測他的用心。
一則會說他爲了權位,日月神教以一派之力,獨抗武林正道,這是什麼實力?
二則便是爲了美女,他本就年輕,任盈盈又是一個如花似玉的絕色,這樣推測那是再合情合理不過了。
更有甚者會認爲他是要權位、美色二者兼收了。
但這事縱然滿身是嘴,也解釋不清楚,只能用以後的行爲來說明。
故而便早已橫下一條心,任憑世人說長道短,置之不理便是,但見到任盈盈如此憤然,內心也是極不痛快!
卓凌風走到窗前,但見西邊高牆外燈火通明,不知有多少燈籠火把,照得一片火紅,心道:“這妮子究竟殺了多少人,怎來了這多人?”
說道:“這種肆意傳播謠言的人,你是殺不完的,皇帝老兒尚且堵不住悠悠衆口,你殺來殺去,除了惹火燒身,就是自尋煩惱,又是何必!”
任盈盈氣白了臉,嘶聲道:“那就任由他們胡亂編排,還是你怕了?”
卓凌風眉頭一皺:“你懂什麼,若是別人找你麻煩,我護你也就護了,可我與少林有約,你是要我袖手旁觀,還是將他們擊退!”
任盈盈聽了這話,心中又是一喜,笑道:“我就知道他們不敢進來,這才躲到了林家!”
卓凌風嘆氣道:“可他們若是換了夜行衣,也就敢進來了!名聲只能擋住明敵,暗賊卻是擋不住的。”
任盈盈輕哼道:“他們至少來了上百人,誰敢做出頭鳥?
你‘終南一風’的牌子還是很有分量的,擋他們一個夜晚,沒有任何問題。”
卓凌風眉尖一挑,笑道:“擋一個夜晚,然後呢,你打得過他們?”
任盈盈從牀上蹦的跳了下來,將衣服整理好,斂容正色道:“我雖到了窮途末路,但我本就想着進林家養養傷,又對你提前說了,讓你趕快走的,就是怕你麻煩。
可你卓大俠偏偏要請我進來,若你現在覺得爲難,我出去與他們決一死戰便可。”
卓凌風回頭看了她一眼,就見她兩眼平視,冷漠如冰,一副慷慨赴義的神情,只好上前將她攔住,苦笑道:“任大小姐縱橫天下,生平怕過誰來,是我說話不當!
但你也無需尋死覓活的,只是我想着聖姑那是宰相肚裡能撐船的人物,又何需跟一羣小人計較?”
任盈盈撲哧一笑,隨即又輕聲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讓別人欺負我!
我本來也不想殺人,誰讓他們亂嚼你我的舌頭根子,說的難聽死了!
我實在氣不過,就殺了幾個,結果一來二去,這些想要除魔衛道的好漢都要殺我,越殺也就越多了,結果就惹了一大幫!”
卓凌風說道:“你那些手下呢?”
任盈盈面上一紅道:“你莫非覺得只有武林正道的人,再傳閒話?
我堵住他們的嘴就不容易了,我還能帶着他們來找你嗎?”
卓凌風知道她的性子,原軌跡中都不想讓人傳她和令狐沖的事,這一出倒也不意外,但一想到令狐沖,心裡又很不舒服,喟然嘆道:“你不該來找我的!”
他現在非常確定,任盈盈對自己產生情愫了,明顯有那意思,可他自己呢?
該如何?
他到現在也沒有答案。
殊不知沒有答案,就是糾結。
既然糾結,就是因他心中不捨。
任盈盈銀牙輕咬嘴脣,她聽了卓凌風這話,還以爲是在說自己惹了麻煩不該來找他,勃然作嗔道:“你既然認爲我錯了,就將我一掌斃了,然後將屍體交給外面的人。
肯定沒人說‘終南一風’是個慫包,定然會在江湖上宣揚你是個是非分明、俠義爲懷的大俠,日後登高一呼,江湖以你爲尊,消除正魔界限,也就順理成章了。
若真的爲山九仞,功虧一簣,小女子豈不成了大罪人!”
她語氣森冷,星眸生輝,雙頰含笑。
卓凌風也不知她是喜是怒,但這話聽了頓時氣往上撞,又強行忍住,冷哼道:“你知道我不會這樣做,又何必這樣說!”
這時就聽林平之跑了過來,叫道:“卓大俠,我去看了,外面來了幾百人,有少林武當,還有泰山、青城、崑崙等派,他們說要進來抓魔教……妖……妖女……”
他說到後來,就見卓凌風屋裡多了一個美女,張大了嘴,後面的話也就說不出去了。心想:“這魔教妖女長的倒挺好看,難怪卓大俠因爲他心神不定,遭受師父訓斥!”
他那晚可是聽到了復陽子訓斥卓凌風,說他因爲一個女子心神不寧的事!
想必就是這個女子了。
卓凌風一揮手,案几上的寶劍嗖的一聲被攝了過來,說道:“這是你林家,拿着我的劍,先去應付一番,這也算是對你的歷練,闖蕩江湖可不僅僅是打打殺殺!”
林平之躬身接過長劍,說道:“是!”退了出去。
卓凌風看向任盈盈,取出一件自己的衣服,遞給她道:“任姑娘,其實我承令尊不棄,邀請入教,心下極爲感激。
我之所以拒絕,也不是看不起你們日月教。而是我和少林武當結盟,自然不能這樣做,以免授人以柄,讓所有事都偏離軌道。
同樣,你爹跟我訂了約,我也不會看着你被正道傷害。
因爲在我心裡是沒有正魔之分的,我想讓世人也這樣認爲!”
關於這一點,任盈盈早就瞭然,但心裡還有一個想法,不禁睜圓眼睛,審視着他。
頎長的身軀透着精悍之氣,五官端秀,眉目如畫,一雙眸子中卻似有難以言訴的寂寞與孤獨。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我爹若未和你訂約,今日你管不管我?”
卓凌風見她被這多人圍困,都是一副視如等閒的樣子,這時卻是一副跡近乞求的面容,心中一慟,方知情之於人,竟至於斯。
浩嘆一聲道:“世人說我自甘下流,與魔教妖女戀姦情熱,但是真是假,誰又能知道呢!”說着長笑出門。
任盈盈嫣然一笑道:“這可是你自找的,你若直接走了,一點麻煩都沒有!
不過你出去給他來個死不認賬,這些人未必敢進來搜人!”
卓凌風朗然一笑道:“大丈夫理該光明磊落,我要護你,也得護個明白!
你將衣服換上,我們一起出去,且看看你惹來的這幫對頭,想怎麼一個除魔衛道法!”
任盈盈啐道:“死要面子,又是何苦。”
但望着卓凌風的衣服,內心卻是喜悅不勝,柔情蜜意充塞胸臆,不由得面泛紅潮。
……
卓凌風站在屋外,擡頭望天,只見茫茫夜空,羣星寥落,
他深知任盈盈進林府,定然被人看到了,若真的耍賴不認,那才真的給人以口實,但究竟能否擺平這事,心下卻頗忐忑。
畢竟自己這點微名是否能鎮住這幫人,他心裡着實沒底。因爲這事可不是憑着武功打退這幫人就算了結。
林平之說的清楚,連少林武當都有人來,事態絕對不小。
想到這裡,又不由心想:“當年重陽祖師是在一種什麼情況下,去極北之地的數百丈堅冰之下,挖出寒玉,爲的就是給林朝英療傷呢?
可願意爲她付出這麼大的努力,爲何就沒能走到一起呢?真的就因爲武學理念不同?”
想着嘆了一口長氣,就聽一聲嬌笑:“這會唉聲嘆氣,可晚了。”
卓凌風轉頭一看,任盈盈穿着他的寶藍色長衫,打遠望去,恰似一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微微一笑道:“我嘆的是你這般人物,不該生就女兒身,這就是引發戰爭的禍水!”
任盈盈鼻頭微蹙,輕哼道:“那也是你們男人不爭氣!”
語音未了,就聽林平之傳來一聲長嘯,卓凌風無心再與任盈盈鬥嘴,一把拉住她,縱身疾驚,投入夜霧之中。
任盈盈只覺自己身子竟彷彿被吸附在卓凌風身上似的,身不由己地被帶得飛了起來,一時間身心俱醉,竟然希望對方永遠不要撒手。
兩人飛掠之勢,疾如奔馬,幾個起落已躍上牆頭,向下俯瞰,但見燈籠火把之下黑壓壓一片人羣,足有二三百之多,三五成羣,交頭接耳,竊議不休。
林家大門前,林平之與兩個劍客正戰在一處,他雖資質不差,但也無法與卓凌風、令狐沖這類武學奇才相比擬,故而雖得卓凌風傳授高深武功,只練了幾天,成效自是不大。
與他相鬥得兩人都在三十歲左右,劍法法度嚴謹,又以二敵一,林平之自是左支右絀,不過苦苦支撐而已。
一人笑道:“林少鏢頭,我等對你好言相勸,你還拿着一把劍,就來耀武揚威,今個就讓你知道知道,卓凌風不在,護不住你的父母,憑他一把劍,也護不住你!”
兩人長劍更如狂風驟雨向林平之刺去。
卓凌風臉色鐵青,任盈盈冷冷一笑道:“這兩個賊子叫什麼‘點蒼雙劍,劍氣沖天’,平日裡就喜歡耀武揚威。
不過這正道武林都是一路貨色,本事不大,慣會以多欺少!”
卓凌風聽她罵這兩人,還很是高興,怎料她一連串將所有人都給帶了進來,就是想伸手捂她嘴,也來之不及。
這一瞬間,數百道目光已向二人射來,但見兩人雖然都是一襲長衫,但一個英氣逼人,另一個卻是嬌麗動人。
有人識的她就是一路殺人的魔教妖女。
有人自然也識得卓凌風,脫口叫道:“卓凌風果然在!”
當真是人的名,樹的影。
這字號一出,登時羣相悚然,萬目齊矚。
這些人都是精明強幹的好手,而今卻有好多人心生惶然,畢竟背後編排人,跟當面面對,那所需要的勇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卓凌風劍眉一軒,對任盈盈說道:“今日之局,不好料理,你不要下來,就在這裡待着!”
任盈盈訥訥道:“不去就不去,兇巴巴的作什麼!”很是悻悻。
卓凌風無暇理會她心情之好惡,見林平之鬥到這會已經很危險了,好似大鷹一般撲出。
林平之出來之後與這些人交涉,可終究江湖經驗不足,給人一種盛氣凌人的感覺,武林中大有名望之人,自是不屑與他對話。
這可惱了“點蒼雙劍”,兩人就要挑戰林平之。
武林中人也知道“點蒼雙劍”素來聯手對敵,不管敵人是一個,還是十個,這也算不上壞了規矩。
林平之學了幾天武功,也是不懼,這一動上手,終究不及對方功力深厚,不敵之時,立馬發嘯求救。
三人鬥到分際,點蒼雙劍兩把劍堪堪已刺到林平之前胸與後背,冰涼的劍鋒激得他寒慄盡起,登即魂飛天外,閉目待死。
卻聽得“噹噹”兩聲,兩柄劍皆被一股大力震落地上。
點蒼雙劍被震得倒退三步,方始拿樁站穩,面前不知何時多出一人,兩人武功雖非一流,倒還識貨,拱手道:“終南一風果然了得,我等甘拜下風!”
說着齊地撲身上前,去拾地上的長劍。
卓凌風右手虛按,兩人一拿劍,長劍竟如被焊在地上一般,兩人吃奶的勁兒都使將出來,劍卻紋絲不動,不由面色大變,均想:“今兒個栽大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說道:“擒龍控鶴!”
卓凌風循聲看去,只見一方站着十餘名和尚,看服飾都是少林寺僧,手中均持兵器,或持長棍,或提方便鏟,鏟頭精鋼月牙,被火光一照,發出紅彤彤的精光。
剛纔開口的是爲首一位僧人,身材瘦小,面容蒼老,滿是褶子,但目光炯炯,一見便知內功深湛。
此人卓凌風雖不認得,但這聲音倒聽過不止一次,正是曾在終南山給他傳音的方生大師。
若只他自己,縱然少林方丈親臨,卓凌風也不怎麼放在心中。但今天事態之大,絕非逞氣鬥勇之時,當下抱拳拱手道:“當面可是方生大師嗎?卓凌風這廂有禮。”
他聲音平平而發,卻提足了內氣,彷彿平地起驚雷,衆人耳中嗡嗡作響,齊齊駭然。
方生更是暗自佩服,心想:“難怪師兄對他期以厚望,果然名下無虛!”
剛欲開口,就見“點蒼雙劍”突然飛起,一個狗蹲兒,齊齊躺在了地上。
人叢中唏噓之聲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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