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親死後懸掛七日,取下肝臟三兩,混合腦頂骨粉,食後前去衙門,兩日成仙。”
潮溼陰冷的地牢內,蘇若蘭依舊在不斷重複着。
對面牢房的袁大慶嚥了口唾沫,對蘇若蘭不寒而慄,即便他自己的雙手也沾染過不少鮮血。
“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還肝臟三兩,能成仙怕是見鬼吧,都什麼瘋子啊。”
袁大慶不滿的敲擊着鐵欄杆,隨即蘇若蘭陷入沉默,地牢裡傳來幾道如釋重負的嘆氣。
“再過幾日都要人頭落地,還在惦記什麼成仙……”
他靠在牆頭閉目養神,不過突然感覺有人暗中盯着自己,睜開眼睛後看到蘇若蘭。
蘇若蘭滿臉血水,脖子歪歪扭扭,像是受重物敲擊過。
“你怎麼知道成仙的藥方,你是誰,是誰?!!”
“瘋子,你念叨快兩日了,什麼成仙的藥方,老子沒見過你這樣的孬人,不知好歹。”
袁大慶背脊發涼,對面的蘇若蘭用腦袋撞着鐵欄杆,引得兩位獄卒走近查看,不過見到蘇若蘭幾乎外露的腦殼便離開了。
獄卒沒有修爲在身,畢竟地牢的出入口封閉,並且還籠罩在衙門特有的法陣中。
其餘囚犯不曾多言,他們關押在此處說明有人命在身,幾乎都是在排着隊當街問斬。
哪有心情理會一個瘋子。
袁大慶抱怨幾句後,迷迷糊糊昏睡過去。
耳邊一直有蘇若蘭在念叨兩日成仙的話語,聲音時大時小,偶爾還夾雜着前者痛哭流涕。
不過仔細算來,從蘇若蘭到牢房開始,差不多有兩日了吧?
袁大慶似乎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地牢已經一片死寂,只剩指甲撓皮膚的動靜。
持續半日後,又變成窸窸窣窣的怪聲。
袁大慶恍惚間甦醒,下意識朝對面的牢房望去。
“什麼鬼?!!”
他瞳孔微縮,適應黑暗的雙眼注意到牢房裡,站着個赤裸的臃腫身影。
蘇若蘭的臃腫並非屍體死後腐爛時的巨人觀,而是皮膚不斷新生,短時間內在體表形成了一層,類似蟲蛹的角質層硬殼。
蘇若蘭艱難的用雙手,把硬殼剝掉。
沒等袁大慶反應過來,蘇若蘭的頭頂便裂開道縫隙,一隻如同飛蛾般的詭異生物鑽出。
它通體遍佈雪白絨毛,長有十幾雙手臂,背部有一道狹長的口子,能看到蠕動的內臟。
面孔依稀能認出蘇若蘭的五官。
袁大慶的表情陷入迷醉,不知爲何心底充斥着崇敬,忍不住雙膝跪倒,腦袋重重的搶地。
“我成仙了……”
蘇若蘭無悲無喜的自語道,牢房裡全是連續不斷的悶響。
待到袁大慶腦漿四溢,才狂熱的停止動作,掙扎着爬起來,手捧腦袋湊到欄杆外。
蘇若蘭的嘴巴裂開,中空的舌頭向外延伸,刺進袁大慶腦袋的傷口,快速吸食腦漿。
通過攝取腦漿,蘇若蘭的血肉骨骼不受控的增生起來。
如果結丹修士在旁,就能發現所有囚犯的腦漿,竟然都夾雜着晶瑩剔透的點點粉末。
很顯然,他們都是提前佈置的棋子。
法陣第一時間預警,但衙門的地面已經震動起來,一頭六十米有餘的巨型蛾人破土而出。
“成仙!!!”
蘇若蘭發出咆哮,周遭的各類靈氣蜂擁而至。
它顯露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眨眼間便完成築基,並從背後冒出幾顆嬰孩的頭顱。
“成仙!!!”
蘇若蘭一甩腦袋,若非有護山法陣,恐怕死傷慘重。
衙門的禍端僅僅拉開序幕,全城的各處都有巨型蛾人現身,並且位置分佈都在主幹道周遭。
“魔修?”
石磯見狀皺緊眉頭,但眼看着蘇若蘭臨近結丹期的程度,連忙趕往衙門的方向。
動身的結丹獸修共有五人。
即便還有八位結丹獸修分佈在熔鎮各處,可無形中的防線已經被撕裂,局勢逐漸失控。
熔鎮變得無比混亂,各妖魔附近的民衆本就非常密集,凡人紛紛拖家帶口朝最近的城門而去。
石磯喚出巨手罩住蘇若蘭,後者絲毫沒有避開的意思。
砰!
結丹獸修的出手,讓蘇若蘭變得血肉模糊,但僅僅是褪去一層蟲皮,又安然無恙。
“不對勁。”
田昌文站在城牆的頂端,腹部鑽出顆猿猴腦袋,掃過人潮擁擠的街道,想要找尋異樣。
蛾人看似體積龐大,實則破壞力有限。
田昌文忌憚的是,蛾人大概率是魔修放出的誘餌,用來掩護自己逃離護山法陣的範圍。
在如此動盪的情況下,很難防備魔修出城。
“好手段。”
田昌文緊咬牙關,眼中閃過一絲挫敗。
他知道李墨迴歸熔鎮,肯定有讓獸修接觸外界的打算,但沒想到一個個修行體系如此詭譎。
魔修弄得滿城風雨,卻連真身都未找到。
“該死的。”
田昌文的脖頸咔咔怪響,自身腦袋陷入胸腔,另一顆猿猴腦袋則鑽出代替,獸瞳環顧四周。
他不敢眨眼,想要發現哪怕片面的端倪。
從普通民衆到修士,再是沿街的範圍,甚至昆蟲都未放過,卻依舊是毫無收穫可言。
田昌文一遍遍的打量,殊不知近在眼前的書攤處,有一冊老舊的書籍散落在地。
封面的材質略顯古怪,彷彿是七八十歲的老人皮膚,甚至還有死病侵蝕遺留的傷勢。
書頁大篇幅的描繪似是而非的內容。
【羽化成仙術】
【雙親死後懸掛七日,取下肝臟三兩,混合腦頂骨粉,食後前去某地,兩日成仙。】
譁。
一陣風吹過。
書籍自然而然翻開下一頁。
【人心如鬼術】
【連續飲酒十日,待到心臟浮腫滲血,自食大腦,兩日成鬼。】
散佈熔鎮的乞丐不約而同的仰面倒地,從他們雜亂的頭髮中能看出,大腦已經消失不見。
乞丐四肢痙攣起來。
緊接着,巴掌大的人頭鬼從體內誕生,朝最近的生靈撲去。
不過人頭鬼明顯不是爲造成殺戮,也在驅趕民衆出城,十幾萬的凡人化爲一股洪流。
書籍再翻。
【畫地成牢術】
【改變西南的地勢後,牽引水源改道,投水淹死五人後,可使範圍內的生靈自困其中。】
書頁上的畫地成牢術隱去,大批民衆離開熔鎮。
隨即書籍合攏,路過的一捕快鬼使神差的撿起。
捕快收好書籍,緊張的護送着民衆遠離突如其來的妖魔,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爲。
書籍的末頁,浮現出一行文字。
【哪有什麼極品靈石,還差點被疑似子器派的某道統道子纏住,實在是得不償失。】
捕快在行路間,書籍接連轉手數人。
片刻後,城內災禍平息,書籍也已經來到熔鎮的山腳,由一名附近山脈的獵戶持有。
獵戶本能的返回自家村落,前往人煙稀少的山區。
書籍末頁,【得儘快離開心獸秘境的範圍,那道子執掌日月的神通太可怕,若非他不瞭解人魔宗術法,差點就暴露在外。】
【還好心獸宗底蘊淺薄,子器派道子還以爲區區獸修真能奈何我,一門十三結丹,可笑。】
書籍的封面睜開隻眼睛,戲謔的望着一團亂麻的熔鎮。
這時,熔鎮所在的山巒劇烈晃動起來,海拔開始暴漲,沒過多久就已經千米左右。
【什麼?!!】
山巒擡升,心獸寺廟的天辰子塑像卻緩緩沉入山體。
田昌文滿臉不可思議,因爲山巒正一點點的脫離地面,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沖天而起。
他曾經翻閱過典籍,明白古代心獸宗的恢宏。
那時心獸宗懸空百米,由鐵鏈連接地面,仙境般的雲霧籠罩山門,更有靈獸仙禽棲息。
“李墨。”
田昌文的眼裡滿是複雜,韓纔等人也呆立在原地。
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熔鎮可以重現心獸宗的盛況,還是在熔鎮成爲子器派的附屬後。
田昌文想起,自己與李墨在心獸寺廟裡的談話。
當時,李墨另有所指的詢問田昌文:“在子器派的記錄裡,你們應該是以心獸爲名纔對吧?”
他的答覆是:“目前的底蘊不敢自稱心獸。”
田昌文意識到,李墨這次回熔鎮就是爲補全山門的底蘊,重現覆滅數千年的心獸宗。
不明所以的獸修以爲是師祖天辰子顯靈。
“有獸四足,生於山海。”
來自魔修的陰霾一掃而空。
逃離的魔修如芒在背,控制着獵戶儘可能快的撤走。
書籍封面的眼瞳瞥向山巒,岩石峭壁顯露天辰子的臉龐,無法言喻的壓迫感鋪天蓋地。
鎖仙體利用了天辰子遺蛻的氣息狐假虎威。
天辰子含怒暴喝:“魔修,當誅!”
李墨已經鎖定魔修,藉助鎖仙體的大勢直接封禁後者。
魔修只感覺有吸力傳來,書籍消失在獵戶的懷裡。
李墨沒想到,人魔宗的修行體系竟然是把自身煉成書籍,怪不得難以找尋魔修的本體。
天辰子的五官隱去,不過山巒依舊沒有降落的意思,方圓百里的靈氣朝熔鎮聚攏。
李墨生怕魔修掙脫鎖仙體,爲保險起見朝熔鎮趕來。
還未靠近浮空山,便聽到獸修帶領着十幾萬民衆,一同在高聲喊道:“弟子恭送師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