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潛驟然顯了駮龍之軀,再加上昨夜煉成的神通“無音神雷”,配合之下,當真是比駮龍的威勢還要可怕些。
非但瞬殺了那羣殘暴太平士兵,也差點將孽宗真傳練玉樓給啃了。
外人看來是如此,可在練玉樓看來則是另一番狀況。
“這駮龍有鬼!”
滿臉紅妝的練玉樓眉頭緊鎖,自龍口下挪移逃生後,他本該出手反擊。
可他只猶豫剎那,便做出另一種決斷。
深深看過陶潛一眼,隨後便見他袖袍一揮,漫天飛舞的孽絲倏忽成網,將陶潛所化駮龍纏裹起來。
衆人由此得自由,但根本來不及做什麼,只能眼睜睜看着練玉樓這孽宗真傳,又施詭異法門。
大紅戲服一蛻,白花花一條肉蟲叼着那千嬌百媚羅剎女,倏忽鑽入虛空,消失不見。
這般逃遁手法!
堪稱是前所未見,剛以利爪、神雷震碎孽絲的陶潛,不由也是看了個呆。
當然,真正讓他驚駭的。
仍舊是此時此刻,他腦海中仍在不停迸發出的志述。
原以爲這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劫掠襲殺事件,所針對的是與西京軍有着仇怨的九皇子。
可事實真相,卻是陶潛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的那種。
當先完整浮現的,自是那數十殘暴士兵的。
【志名:天魔奴。】
【志類:修士。】
【志述:太上魔宗有一秘法喚作“換魂替身大法”,可將不同人之間的身與魂互換,完美繼承對方的一切,包括魂靈氣機與神通法門,此數十人皆爲太上魔宗麾下天魔奴,被施以此法替換了數十貨真價實的太平軍士兵。】
【注一:此法極是完美,可瞞過諸多推演、測算之法,便是有屍體在手也無法查出底細來。】
【注二:由於替換者本身爲天魔奴,背後主人只消動念,可讓這數十人頃刻暴斃,毀屍滅跡。】
……
當這些志述註釋流淌過去,陶潛只要不是傻子,立刻就該反應過來。
這場劫殺,根本就是陰謀。
“太上魔宗,九皇子。”
“這些士兵實際上是九皇子派出來的,他派人假扮太平軍士兵擄走自己的王妃要做什麼?”
“那身爲太平軍西京王男寵的練玉樓又作何解釋?”
陶潛心底疑惑剛生,屬於那位孽宗真傳的道道志述也一一浮現。
許是劫氣影響,許是練玉樓這位孽宗真傳狀態不對勁。
總之這一遭,陶潛見到了前所未有的,極其詳盡的志述信息。
當他快速閱覽掃掠過去,陶潛眼眸瞪得滾圓,顯然是看到了更讓他大受震撼的秘聞。
【志名:練玉樓。】
【志類:修士。】
【志述:此人爲魔道大派孽宗本代真傳弟子之一,淮陽人士,原也是個戲子,初登臺便被當地豪族族長看中,多日追求得償所願,他自以爲受寵,便想以妾室身份登堂入室,這般念頭在任何人看來皆是異想天開,誰料竟真的得那人應允,只如此一來,該族長威嚴盡失,練玉樓也遭該人正妻以及妾室們厭惡,日夜毒打欺凌,族長初始盡力照顧,可某夜似過於激動,死於練玉樓牀上,極詭異的是,族長一死,練玉樓便發覺自己竟以男身,懷了胎兒。】
【注一:老族長一死,練玉樓立時沒了庇護,加上男身懷孕這等詭異醜事,次日便要被該豪族秘密處死,可不知何故,行刑者被練玉樓哀求幾聲後竟轉了心意,偷偷將其收留,十月懷胎產子,生下的卻是一顆血肉模糊的肉球,那物見得天光,立時裂開,內裡竟飛出一卷書冊,名爲《欲孽天書》,實則乃是魔道大冊《孽經》,欲字篇。】
【注二:十月懷胎,生出一卷欲孽天書,正好助得練玉樓破開一縷胎中之迷,隱約知曉自己前世乃是魔道孽宗高人,如今轉世重修,需度過九重孽劫,方可恢復道行修爲,現下正是第一劫。】
【注三:練玉樓修得天書,煉得孽法後,立刻恢復魔道中人的作風,當夜便屠了該豪族,之後便去尋第二劫……很快練玉樓發覺,他每度一劫,便必須要害得助他渡劫者身死族滅纔算圓滿,偏生他自己也在劫中,情迷神亂,完全避不開。】
【注三:此乃孽宗大法,所謂萬靈生欲,有情皆孽……接下來十年間,練玉樓連度七劫,很快被前世大弟子如今的孽宗長老接引回宗,並得了真傳之位,此後又再下山入世,度最後一劫,此劫圓滿之後,練玉樓積累多世的法力道行盡數迴歸,此後再閉關百年,可直入極樂,並得窺一絲道化境奧秘,此是他轉世重修的真正緣由。】
【注四:太平軍西京王蕭沉舟正是第九劫與他欲孽糾纏之人,練玉樓入世後,很快受秘法影響,徹底入戲,並與蕭沉舟產生畸戀,直接暴露自己孽宗真傳身份,且全力幫助蕭沉舟,直至近日來練玉樓發覺蕭沉舟竟是背叛自己,多次留宿他人房中,對其漸漸冷淡。】
【注五:練玉樓由愛生恨,恰好又被九皇子朱啓窺得底細,兩人一拍即合,練玉樓配合朱啓演一齣戲,代表西京軍,當衆擄走趙王妃……朱啓將以此事爲藉口,說服羅剎國出兵相助,再加上麾下魔軍,以及其餘幾個盟友,聯合絞殺西京軍……。】
【注六:???】
【注七:已被孽氣標記!可豁免!】
……
幾乎已成廢墟的金府內,倖存下來的一衆修士見那頭駮龍依舊保持着本相,只以爲他是仍在警惕之中。
渾然不知,此時陶潛再次遭受三觀重塑的衝擊。
他原以爲有南粵諸多經歷,加上山門內見聞,入世後再遇上任何怪事都不會驚訝。
直至剛剛,他窺見了練玉樓身上隱秘。
“不要豁免!”
幾乎是下意識的,陶潛似是想到什麼,壓制了自己異樣魂靈要清除身上那一絲孽絲的動作。
同時,意念翻涌飛快將此間狀況捋了個清楚。
“也就是說,剛剛發生的血案劫掠,根本就是九皇子朱啓一手安排的。”
“那數十個殘暴士兵,是他用魔宗秘法弄出來假扮太平軍的。”
“繼而是有着重量級身份的練玉樓,由他出手,當衆擄走羅剎女。”
“加上兇案發生之地,乃是九皇子麾下忠心耿耿的金家,又有諸多大人物和一衆修士作證,這屎盆子可說是毋庸置疑的,結結實實的扣在了那蕭沉舟身上,根本無法摘下來。”
“之後九皇子將以此爲藉口,直接滅了西京軍。”
“不過之後還有志述卻是問號,顯然這裡面還藏着更多隱秘,覆滅蕭沉舟也不是九皇子的真正目標?”
一念及此,陶潛莫名想起他從長春會頭領何森身上窺見的那些志述。
毫無疑問!
方士組織聖子之一的黃崇,應該也是九皇子盟友之一。
再加上那張百歲之父,大軍閥張九燈。
還有,便是羅剎國大軍!
以及最根本的,太上魔宗。
這麼多勢力加起來,必定不可能只是爲了一支西京軍,一個蕭沉舟。
正當陶潛越想越不對勁,越覺得自己正要觸及災劫陰謀之根本時。
忽然,諸多哭嚎聲四起。
其中一道,最是響亮。
陶潛睜眼一看,只見滿是殘屍斷臂,鮮血淋漓的金府廢墟內。
那金家家主金天養,竟是僥倖活了下來。
只是此時的他極爲狼狽,完全沒了之前那種隱忍梟雄的風采,只見他步履瞞珊,跌跌撞撞而來,一邊哭嚎着廢墟中一個個金家人的屍體,一邊狀若瘋狂的朝着客廳區域而來。
當他發覺自己獨女金秀珠沒有出事時,面色猛地一鬆。
那瘋魔之態,稍稍緩解。
可在陶潛注視下,金天養鬆懈下來瞬息,渾身凝聚的氣機頓時四散。
他那道基是強行拔苗助長上來的,本就孱弱不堪。
練玉樓動手後,那數十殘暴士兵爲了逼真些,刻意將金天養打上重傷卻又不殺。
金天養本該在見得自己多年心血毀於一旦之時,直接當場暴死。
只因牽掛金秀珠生死,這才強挺着趕來。
一見獨女無恙,金天養心神一鬆,道基立刻崩潰,已無多少時辰可活了。
那一瞬,金天養自己也有所感知。
或許是生死大恐怖就在眼前,這位擅鑽營的金家家主立刻恢復本來智慧,他奔過來後,先確認金秀珠無恙,而後開始瘋狂向客廳內諸多幸存修士打聽剛剛發生的一切。
很快的,當他聽完全部過程,並聽到九皇子的王妃被擄走之後,整個人都怔住了。
也不知他到底想到了什麼,一雙眼眸眯起,內裡閃爍着駭人的幽光。
隨後他猛地扭轉頭顱,目光中殘存着一絲希望,朝陶潛與雲容二人看過來。
完全顧不得還有其餘修士在場,好似有什麼恐怖之物在追着他一般,這金天養竟是拖拽着金秀珠,快速來到陶潛和雲容面前。
也不管兩人反應,金天養語速極快,卻又是秘密傳音過來道:
“雲容仙子,金鱗道友。”
“我知曉我金家對二位毫無恩惠,反倒是二位願屈尊在此處落腳,已是我金家之幸。”
“此番我金家遭此大劫,已到滅族關頭。”
“覆巢之下無完卵,我金天養活了這麼多年無甚遺憾,死便死了,可秀珠還年輕,她還不能死啊。”
“金天養厚顏,願以多年積蓄相酬,請求二位幫我一個忙。”
“將秀珠送去其未婚夫張百歲處,若張府願收留秀珠,履行婚約,兩位恩人可隨時離去。”
“若張百歲毀約,只求兩位恩人將秀珠帶離魔都,選一處安寧之地,讓秀珠隱姓埋名,度了餘生就好。”
說完這幾句,金天養噗通一聲跪下。
那頭顱嘭嘭嘭撞地,竟是以家主身份,對兩位供奉行了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