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子魔着急忙慌傳音過來,卻是出了大變故。
陶潛下暗子時,迸發的志述說九皇子朱啓打算在十日後煉了梅娘子。
可誰想到?
十日之期,竟是提前了,變化緣由顯然是出在那最後一味靈材“魔魂吞屍精”身上。
這精怪,陶潛也知。
甚至靈寶大冊內,亦有記載。
“傳聞天地之間存在着七十二種精怪,它們可謂是天不收,地不管,五嶽不御,山海不拘,好殺好亂,淫邪食血肉……這魔魂吞屍精,便是第一種。”
“據說形態是個二八女子,丹臉朱脣,綠眉紅頰,體凝脂膏,着翠藍,頂華冠,讓人瞧見了,只以爲是天上仙女下凡來了,誰能想到這是一種專門亂人修行的精怪。”
“這怪物神出鬼沒,極爲稀罕,怪不得以朱啓的勢力資源,也定了個十日之期,只是他運道好轉,提前給捉了?”
動念閃爍中,陶潛眉頭皺緊。
一邊安撫紅姑子,一邊腦海中急速運轉,思量起來。
“梅娘子既是引劫者,意味着她對我能否度劫,有着巨大作用。”
“即便她不是,這般良善的女子,我既知曉,總要想些辦法將其援救出來纔是。”
“之前我初來乍到,毫無機會可言,剛剛纔成功策反‘陰七夜’,可使些法子救人。”
“可如今突生變故,梅娘子馬上又要被投入丹爐煉化了去,如何救?”
“朱啓這九皇子雖然變態又噁心,但實力卻是毋庸置疑的強大,身爲太上魔子,其府上必定與真正的魔窟沒有兩樣。”
“以我此時手段,能否悄悄潛入趙王府將人帶出?”
最後一個問題浮現,陶潛立刻就給了自己答案。
不能!
他就算再如何自視甚高,且還有擊殺練玉樓這樣的戰績,也不可能硬生生闖入趙王府救人。
不說別的,若此時此刻朱啓的師尊,也可能是親爹。
那位“太上元魔顯聖真君”要是在趙王府,陶潛潛入進去,幾乎與送死沒有差別。
如替身魔、隱身魔這些有着稀奇古怪能力的魔頭,在一尊極樂境修士面前,簡直和小孩子把戲一樣,眨眼便可看穿。
便是沒有那真君在,朱啓麾下還有一大羣太上魔宗的魔修。
方士聖子黃崇,修了血河書的漕幫舵主等等。
說一句守衛森嚴妖魔遍地,絲毫不爲過。
“恐怕還是需請教袁公……”
無奈之下,陶潛又是想起自己的隨身老爺爺,正欲傳音求教時。
忽然,紅姑子急促的聲音又響起陶潛腦海。
這一回,她的語氣更多了疑惑。
“老爺老爺,又有古怪的事發生了。”
“那太上魔子手下好像出了叛徒,正偷偷往煉丹靈材裡面加料。”
“這蠢女人剛剛喝的仙露裡,嘔,全是蟲子,救命啊老爺,這蠢女人,喝了一肚子蟲子。”
“嗯?”
新的變故,讓陶潛也是眉頭一挑。
立刻動念要紅姑子魔直接將現場畫面傳遞過來,只是這般極是消耗魔念,陶潛不得不又允諾多給一些魔丹。
旋即下一刻,陶潛瞧見了一幕幕很是詭異的景象:
偌大趙王府全景一閃即逝,燈火通明,一尊尊形制古老的丹爐漂浮於半空,每一尊丹爐內都有着不同的靈材。
其中一尊內,好似病弱西施、天女下凡也似的梅娘子,竟是滿臉平靜的端坐着。
眸中古井不波,充斥着對死亡的漠視。
光影閃爍,很快進入她的體內。
“嘶!”
以陶潛如今神通修爲,能讓他驚訝的場面已極少。
但眼前,卻又是一種。
梅娘子本是個死去的女子,因意外與一株“絳珠仙草”融合,死而復生成爲異類。
她的內景天地,正隱隱浮現出仙草之象。
可此時,這株仙草已被無數細小蟲豸覆蓋。
那些蟲豸長條滾圓,肉紅色,雙尾,前端可好似“開花”般裂開九瓣,露出內裡密密麻麻的尖銳利齒,以及不斷往下流淌的噁心涎水。
儘管這些蟲好似處於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
依附在梅娘子的五臟六腑、骨肉大腸之上,有些甚至隨着血液,淌入顱腦,一隻只徑直趴伏到了梅娘子的腦漿之上。
渾身是蟲!
一向威武霸氣的紅姑子魔,此刻也只得孤零零站在梅娘子心臟上,一臉憋悶的看着自己的臨時居所變成恐怖蟲窟。
陶潛如今見識不低,但看了半響,竟也完全認不出這是何物?
只得擡手,投影在靜室內。
同時打算呼喚袁公,請教一二。
可出乎意料的是,陶潛懷中驀地傳來一道尖銳叫聲,竟是雲容昂起頭顱看去,碧綠妖瞳內竟罕見浮現出了一絲懼色。
不待陶潛發問,雲容聲音傳來:
“此蟲喚作【黃泉蟎】,是一種極陰毒,且只能被人爲培育出的蠱蟲。”
“要培育此蠱,需要先養出一處至陰之地,日日夜夜以珍貴的至陰源氣灌溉,之後再‘種人’,將一個個命格特殊,體魄至陰的人族,硬生生種在泥土中,由得他們飽受源氣折磨,受盡痛苦而死。”
“如此這般,種滿九百九十九人,再設法引來一股黃泉之水灌溉,隨後封存。”
“九年後再打開,所有至陰人樹必已血肉消解,皮囊脫落,屍骨則化作黑玉一般。”
“砸碎屍骨,便從骨髓內得此蟲。”
“黃泉蟎,介於有形無形之間的陰毒之蠱,效用只一種,那便是控制他人。”
“只要被此蠱入體,即便是高階修士,恐怕也得聽命於人。”
“至少洞玄境修士豁免不得,極樂境未知。”
“此蠱出自左道大冊《蠱神經》,乃是威能極端可怕的本命經,可蠱神經早已失傳了啊。”
雲容這邊,剛說完。
就見紅煙飄蕩,袁公現身。
難得面上也浮現出一道凝重之色,指着那黃泉蟎道:
“中古時有一位修此經的大能修士,自號‘癲瘟神高天麻’,因一事與佛門結緣,其籌謀數百年,煉了上千種蠱,最後竟是在一夜之間將佛門大派‘龍雀寺’上上下下啃了個乾淨。”
“此舉惹怒佛門,引得大轉輪寺、金剛寺兩派禿驢出手,最終這位高前輩被金剛寺的琉璃金剛羅漢堵了個正着,硬生生錘成齏粉。”
“即便如此,那位本有望證得更高果位的琉璃羅漢,也被高天麻臨死前施放的一記蠱神啖肉壞了金剛法體,沒多久也轉世重修去了。”
“而那一卷《蠱神經》,應是落在了當時的皇族手中。”
袁公說完最後一句,陶潛面上立時浮現出愕然,腦海中則有了猜測。
“中古距如今過去不知多少年,皇族也更換了無數代,當時的皇族擁有《蠱神經》,恐怕與現在的皇族毫無關聯。”
“即便朱啓這皇子真的有,總不會發了瘋給自己下蠱吧?”
“況且趙王府,如今還有一人,與皇族聯繫無比緊密。”
“黃崇!”
“這位聖子,出自方士組織。”
“這組織以維繫長生天朝這一國號爲己任,內裡一大堆老怪物,諸多失傳的大冊本命經,他們似乎都有收藏。”
“比如都在南粵時,秦無相這個小白臉就拿出了《皇極驚世書》給季羨仙修煉,這同樣是失傳的大冊。”
“所以,明面上選中朱啓作爲自己要扶持潛龍的聖子黃崇,其實暗地裡是個二五仔?”
“打算用這‘黃泉蠱’,來控制朱啓?”
這些意念翻涌出來,雖無鐵證,但陶潛莫名覺得自己猜對了。
好傢伙!
無一個真心實意的,都是暗地裡各下黑手。
陶潛默默感嘆,同時又不忘開口詢問袁公,有無法子將梅娘子從趙王府救出來。
然後他便得了一道冷笑迴應,袁公又指了指自己,沒好氣道:
“雖說凌媧這老東西遠不是多寶的對手,也根本打不過當年的我。”
“可他好歹也是太上魔宗的長老,殺伐戰力,神通手段,遠遠不是尋常極樂境修士可以比擬的。”
“我適才瞧了瞧,那老東西已經迴轉魔都,如今就在那勞什子趙王府。”
“這時候,除非你請來多寶,或是空蟬這個老禿驢,否則誰去了,都逃不過一個身死道消的結局。”
“你若修爲到了洞玄境還可喚來幾頭高階點的魔頭操作一二,打是沒法打,但偷個人出來應無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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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區一個築基境,老實安歇,斂好你的殺意惡意,免得被他察覺……再說那個小姑娘如今一肚子的黃泉蠱,你救回來又如何?那身子還能要?蠱神經上的蠱蟲一個比一個難解,當年龍雀寺的禿驢們不比你小子強麼?還不是遭人家滅了滿門。”
袁公最後一句殘酷又現實的話,完成對陶潛的絕殺。
從兩人的描述不難知曉,黃泉蟎是一種極其惡毒的蠱蟲,中招,便很難再解。
不過即便如此,陶潛也仍舊沒放棄希望。
默默盤坐思量,片刻後似想到什麼,忽然又問道:“這黃泉蠱,是不是隻污染軀殼肉體,無礙真靈魂魄?”
袁公聞言,點頭道:
“黃泉蠱雖可入無形,但此蠱誕生之初是爲了控制他人軀體,卻是管不到魂魄,那喚作黃崇的小兒若真修了《蠱神經》,必定也有能控制真靈魂魄的蠱蟲,但那九皇子是凌媧弟子,要謀算他的魂魄,幾乎是不可能的,真有動靜反而會打草驚蛇。”
“換了黃泉蠱,倒是極爲合適。”
“即便九皇子吃了這加過料的【六慾魔丹】,若是找不到機會,他應也不敢發動黃泉蠱。”
“只有一次機會,被凌媧發覺,縱然暫時去不掉蠱蟲,但壓制下來對他來說卻也不難。”
這一句句入耳,也不知激發了何種靈感,陶潛有了什麼主意,面上難得浮現出一抹笑意來。
當着雲容、袁公的面,便開始取出之前盛放屍孽蟲的青銅小鼎,異火丹卷等等傢伙事。
同時,自顧自的嘀咕道:
“煉丹,必要加料。”
“既然身爲九皇子屬下的黃崇都能加,想來我也可以加一些進去,隔空讓魔頭們幫忙送一送便是。”
“也不止是送魔丹,除了軀殼肉體送不了,還是有不少物事可以讓天魔運送的。”
“梅娘子那身子已是要不得,但只要在丹火灼身之時,將其真靈魂魄救出,再送來我這裡便可,神不知鬼不覺。”
“她能與絳珠仙草相合,必也是個天生的修道種子。”
“我救出她的魂魄,送往靈寶宗,總能爲她找到一位適合的師尊,這也算是一樁機緣了吧……引劫入劫,原來是應在此處?”
“妙極妙極,就這般做。”
陶潛念及興奮處,渾然不覺自己的動作在旁人看來,也是像極一個偷偷暗算他人的小魔頭。
好在靜室內兩人,雲容是狸奴女妖,不在意自家有緣人是魔頭。
而袁公,瞧着陶潛的作爲更是滿臉的欣慰之色,心底則感嘆道:
“天生的秘魔子啊,該死的多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