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湮心驚,背脊似有毒螞蟻爬過,不寒而慄。她微微仰首看他,他嗜血的眸子失去了曾經的柔情,有的只有殺戮。他森冷道:“你若不想我殺了龍沃,你就不要和他走!”
龍沃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中,他不信暮湮能夠做到不在乎!
果然,她的身子劇烈顫抖。她在倚靠在他的懷中不再掙扎,她悲切道:“放過龍沃,我不走!”
“好!”蔽月冷笑,看來懷中的美人已經妥協了,她還是不得不屈服他。他笑:“酸與,把龍沃軟禁起來。”
“是!”酸與應聲。
“去百草谷將季姜請來,我要和他好好敘敘舊,他那麼有本事將我的未婚妻拐帶走!”蔽月嗤笑不已,一臉寒霜。
“你,你想幹什麼?”暮湮猛地擡眸,直視着蔽月:“你不要傷害他們!”
“我不會傷害他們,除非你不乖!”蔽月伸手摩挲着暮湮的眉眼,低柔道:“湮兒,只要你聽話,不反抗,我一定不傷害任何人!”
“湮兒,別信他!”龍沃眼裡冒火,他狠狠地盯着蔽月:“蔽月,你還認爲自己傷害湮兒不夠深嗎?”
蔽月袖袍一揮,含了幾分諷刺,幾分不屑,笑吟吟道:“不信我,難道信你嗎?” 說着,俯首在暮湮額頭上印下溫柔一吻,換了副冷淡神情吩咐侍衛:“來人,將這個連宮城都守不住的人給我押下去好生看管起來!”
“蔽月……不要這樣!”暮湮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言阻止:“求你不要這樣對待龍沃,求你,放龍沃離開這。”
“湮兒,別求他!”龍沃痛恨地瞥過蔽月,深深凝睇暮湮:“別擔心,不過軟禁而已,我看他還能把我怎樣?”
“倒要幾分骨氣,押下去!”蔽月一聲令下,幾個侍衛上前便將龍沃押了下去。
暮湮無力地癱軟在蔽月懷中,心中百感交集卻無法說出口來。她知道,可能自己越是替龍沃求情,就越是會讓龍沃受罪。不得已,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龍沃被蔽月暫時囚禁。
龍沃被軟禁,爲了暮湮他不打算逃。他想好了,如果蔽月敢傷害暮湮,他一定不會放過蔽月。
龍沃鐵了心,勢必要護美人到底。
被軟禁在自己屋子的暮湮不哭不鬧,只是靜靜地坐着。父親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爲的只是希望女兒開開心心嫁給蔽月。
暮湮對父親視若無睹,一個將女兒利用一次又一次父親,她已經覺得心寒。
弄雪來看暮湮,臉上有哭過的痕跡。面對暮湮,弄雪說不出什麼話來。因爲她自己爲腹中的孩子也是一籌莫展,又哪裡來辦法幫助妹妹。
蔽月的到來,倒是讓秦歸路暫時忘記了弄雪腹中胎兒一事。此刻的秦歸路只是一心念着蔽月同暮湮的婚事,他希望蔽月娶了暮湮後,趕緊實現當初許下的諾言。
暮湮淡淡笑着,淡淡勸姐姐不要擔心,更不要傷心。她說蔽月不會傷害她,她也不會讓蔽月傷害煙影宮的任何一個人。
弄雪點頭,她亦笑,卻笑得苦澀。
今夜的月色美極了,月亮那麼圓,那麼亮。人說花好月圓,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只是,暮湮的心卻爲何如此苦澀?
“湮兒。”蔽月走進了她的閨房,嘴角抿成溫柔的笑意。
暮湮倚在窗邊,卻沒有動。長長的裙裾散開清麗如花瓣薄如輕盈絹綃,幽香浮漾中無聲無息飄溢在這夜風之中。
蔽月深深吸了一口香氣,這是屬於暮湮的味道,他無法控制不自己不沉醉其中。他走近她,伸臂擁住她:“我的湮兒,我終於見到你了,我想你!”
“別這樣,蔽月,我們好好冷靜一下好嗎?”她掙扎,面對他的柔情和蜜語,她依然會臉紅,會心跳。
他收緊雙臂,將脣貼向她的耳廓,溫熱的氣息便拂在了她耳畔,讓她身心**:“湮兒,我無法冷靜,你這樣離開我,我會發瘋!”
熟悉的氣息拂向她,她的心裡生出疼痛。她閉眼,不想淚水氾濫。
“湮兒,我想你!”他說,那麼溫柔,好似情人一般。她差一點就把持不住,差一點就信了他。他用溫熱的脣摩挲着她的鬢髮,一聲聲,傾訴對她的思念之痛:“湮兒,讓我們一起忘記過去好麼?”
忘記,時至今日,發生那麼多事情,她怎麼能忘記呢?
她拋下無恨城的一切,千辛萬苦去找他,而他卻抓了她去祭天!
她的命是阿夏夫妻救下的,她曾拜託他要好好歇歇那夫妻兩,可他卻殺了阿夏夫妻兩個!
他不許她心裡多想一下別的男人,可他自己呢,後宮那麼多女人,更有美豔的牡丹時時侍寢!
就算這些都能忘記,她都可以不計較,那麼爲救她身中毒針,墜崖而死的的百里霜,她又如何去忘記?
“嫁給我!”他的嗓音像揉進了沙子,低啞。
她肅然了神色,低聲卻堅定道:“不,我不會答應你!”
“你會,告訴我,你會!”彷彿積雨欲下的天氣,蔽月的俊臉忽然暗沉。
“不,我不會答應!”她掙脫他的雙臂,看住他宛若霜雪凝固的臉龐:“時至今日,我們已經無法相守。蔽月,太多的事,我無法忘記,更無法面對。”
蔽月的面色變沉,眸子變暗,聲音變冷:“告訴我,你願意嫁給我!”
“不,我不願意!”她再次拒絕,她可以死,但不會屈服:“我很抱歉,蔽月,但我求你能尊重我的決定。”
“你再說一遍!”蔽月眼裡閃過赤紅的火焰,他發怒了,她又拒絕他!而在此之前,她卻拉着別的男人的手要人家帶她走。
她長長的睫毛如寒鴉的飛翅,在眼下投映成兩彎淡淡的暗影:“再說一百遍,我還是那句不願意!”
他忽然於嘴角噙起一抹令人膽顫心驚的笑意:“聽着,三天後我們就成親。”伸指,他又攥緊她的下頜用力擡起。他暗沉森冷的眸光鎖住她,讓她無法逃離:“這輩子你一定要嫁給我,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你沒得選擇!”
“你無法逼我!”暮湮咬脣,逼出這幾個字。眸中含了幾許憤懣,不甘心道:“你可以殺了我,但無法逼我嫁你,時至今日,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在一起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試試?”他笑得陰婺,帶着挑釁。
她盯住他,眼裡是濃的化不開的痛楚和失望:“你是惡魔!”
“我們之間可能有誤會。”他忽又放柔了聲音,低聲道:“我可以解釋一下,你可以問?”
她毫無表情地擡起頭:“關於那些,我不想再問。”
“可我一定要解釋!”他沉聲,臉上多了幾分沉靜之色,繼續道,“你聽完之後,或許你能改變主意。”
她水潤的眸子泛起霧氣,別開臉不肯看他,她認爲他在騙她!
“不錯,阿夏和大勇是我殺的!”他承認,卻沒有絲毫的自責:“可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我貪戀阿夏的美色。而是他們夫妻本就該死,因爲他們準備將你賣進窯子裡!”
暮湮身子一顫,但很快她便恢復了平靜,暮湮不信他就那麼無辜。:“你爲何將林不悔囚禁在寒潭,你到底是什麼意圖?”
蔽月的眸中劃過一絲詫異,原來,她真的去過寒潭。他答:“林不悔不是兇手,在天火燒他那日,我趁亂救了他!”
暮湮想起,天火焚身那日,無恨城曾經有過眨眼的黑暗。難道,就是那一眨眼間,蔽月便從火海中救下了林不悔?
“那酸與呢?”暮湮頭頸微微後仰,冷冷凝視蔽月:“涼亭中嘴角沾滿血跡的酸與以及倒地而死的紫衣女子又是怎麼回事?”
“那天的事情,你都看見了?”蔽月顰眉,事情看來不是他預想的那麼容易解釋清楚。
“莫非所有少女枯屍的命案都是你蔽月在幕後指使酸與所爲!”暮湮的臉色一陣陣發白,眸中的憤憤之色卻越發深沉了。
蔽月長嘆一聲,惻惻然道:“如果我說酸與的陳年舊傷需要新鮮的血液來治療,纔去撲殺了一隻兔子飲下了鮮血你信麼?”
“是嗎?”她冷淡地看他,秀眉微微蹙着,好似不屑他的爲人:“既然飲的是吐血,何必要殺那紫衣女人?”
“那紫衣女人撞見酸與飲活物的血嚇死的!”蔽月低吼,他忽然不知道該如何把這事說清:“我以爲這些你都能信我,因爲我說的都是事實。”
“好,這些我姑且信你!”她看着他,雙頰許是因爲過度的憤懣而蘊起一抹嫣紅,彷彿一朵嬌豔的花:“既然你下令抓我祭天,爲何又將我救下?”她不信他能解釋一切,她不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會無懈可擊:“告訴我,我和你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仇纔會讓你對我欲擒故縱反覆折磨?”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這都是誤會!”他的聲線好似一條冰雪凍過的弦,發出冷冽又急切的顫音:“我只想告訴你,我是愛你的!”
“誤會?愛我?”暮湮冷笑,暈紅的臉好似芍藥花,一番風雨後已枯萎成片片,憔悴於風前令人心生憐惜。她悽楚道:“我以爲你能解釋一切,原來你也有無法解釋的事情?”
“湮兒!”他沉聲,聲音不復溫柔。對於這件事,他不想解釋!
暮湮流着淚的眼裡泛着犀利的光,她嚥下痛楚道:“我可以相信一切都是誤會,我可以相信你是愛我的。”望着蔽月的臉上微微緩和,暮湮忍住奪眶的淚,懇切道:“那麼請你將你的人馬撤出無恨城,並保證永不攻打無恨城!”
“不可能!”蔽月沉聲,他鎖住美人清麗絕美的容:“除非,你答應成親!”
“不……”
“不成親,可以,那麼我會讓你因此而付出代價!”他嘴角抿起殘忍的弧度,他會脅迫她就範。
“你想怎樣?”她咬脣,那嬌嫩的脣瓣血色全無。
他揚眉,知道她的弱點:“殺了你的父親!”
她冷笑聲如冰珠落入玉盤:“我的爹爹只是當我棋子,他對我不講父女情,我何必顧念他的生死?”
“那麼,你的姐姐呢?”他露出陰冷的笑。
她狠心道:“她非我的親生姐姐,我不會在乎你如何對她!”
“甚至她肚子裡的孩子,你都可以不管嗎?”蔽月再笑,指下的力氣不肯減掉分毫。
她垂下眼簾不去看他也不回答他,那是一條極其無辜的小生命,她說不出狠心的話。
他若有所思,冷哼:“你真那麼心狠?”
她懶得理他這惡魔!
他將她拉入懷中,帶着幾分疲憊、幾分壓抑、幾分痛楚、幾分脅迫道:“如果你還是執意不肯嫁我,那麼我會讓五大宮城所有子民的性命來懲罰你!”
她切齒:“你這個惡魔!”
“你知道我會做得出來的!”
她的心裡恨極了他,心有不甘卻拿他無可奈何,她只能以沉默來對抗!
他無視她的怒火,也無視她的痛楚,反而開始發難:“不信是嗎,好,來人!”話音未落,立即有侍衛進來,蔽月道:“將秦歸路和秦弄雪拉到攬月臺上,一把火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