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後,也便是趙昭惠抵齊的第十五天,趙國國主及衆多使臣離齊回國。
此時的齊國並不適合多做停留,而襄凡也沒有空閒再與昭惠商議趙國與齊之格局,貴妃被人謀殺並僞裝成自盡模樣,小公子只知哭鬧惹人心煩,齊國皇子下落不明,刺客行蹤更加無法追蹤。這麼多問題一時間如高山般壓於襄凡心頭,趙國一事,至可以先行放緩,畢竟最爲重要的是齊國的安定,而安內,再圖他國之利。
襄凡之憂尚且不再提及,趙昭惠這些日子與襄凡也歷經不少事情,齊國勢力對他而言,早已沒有想像中那般嚴酷,所以,此次回國,除去擔心襄凡外,心情倒也算是不錯的。
武昭一年,三月初九,昭惠返回趙國。
回國之時,沿途百姓紛紛放下手上工作,跑出屋外想要目睹本國國君的風采,不論國君仁德與否,百姓總是對國主懷着難以磨滅的好奇心,三分尊重,七分懼怕,這掌管着趙國上下生死之人,究竟是何種模樣?
趙昭惠本只想坐在馬車之中回宮便好,可轉念一想若是讓百姓們看到本國國君,說不定也能安定人心。晉國冀恆的全民絲織計劃已經實行一定時間,趙國某些百姓也已拿到真金白銀的好處,再加糧食充裕,此時,正是安穩國勢的好時機。
雖然只是小小一件事,可昭惠還是決定認真完成。於是,當使齊隊伍一進入趙國國都,趙昭惠便在數十位甲冑武裝的將士護衛下,緩緩走下那輛氣勢不凡的馬車。
四周百姓早已跪倒在地,迎候國主。等昭惠下令讓百姓們全部免禮起身起,人們纔敢偷偷朝國主看去。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之中,除去大臣以及部分貴族之外,是沒有多少人能夠親眼見到自己的國主,特別在一些國家中,國君這一人物已然披上了層神秘的面紗。
不少衣着樸素的老人看到這位少年國君後,居然激動的老淚縱橫起來,其中有一位髮鬚皆白的老者,一邊拉着自家小孫孫的手,一邊擡起袖子擦眼睛,昭惠心中覺得百姓的反應有些誇張,只是見到國主,有畢要哭成這樣?不論如何,既然已經下了車,便應該把這場“秀”做完美。
“秀”這個字,是突然間浮現在昭惠心頭的,沒去想是什麼意義,只是本能的走向那位牽着孫兒的老人處,帶着親和的笑意對那位老人家說道:“老丈,生活可還過得去?”邊說邊體貼的拿出一方摻着金線的手帕遞給老人擦臉。
老人一見國主居然和自己說話,整個人都呆愣住了,他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有這麼一天,會和國家的主人聊生活,更沒想到現任的國君是個這麼溫柔的少年,不僅不殘暴駭人,還對自己這個快要入土的老頭這麼好,看看那方絲帕,老人哪裡敢去接,生怕污那份高貴的物品。
被身旁一位將士的提示下,老頭這才醒悟過來,用那顫抖地手招接過帕子,死死的拽在手心裡,這是國主的恩賜,哪能當真去擦臉。昭惠等了好半晌之後,老人還只是激動着,並未說半句回話,於是,耐下心來再次問了一遍老人的生活情況。
這到不是昭惠心情有多好,而是做給所有的其他百姓觀看,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王是個仁愛親民的好國主。
第二次尋問後,老人用顫抖的聲音回道:“王上,一切都好,我們一切都好啊……”
昭惠臉上依舊柔和的微笑,繼續說道:“老丈,放心吧,趙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做爲趙國的國君,我一定會讓自己的國家繁榮,昌盛!”
昭惠的語氣不急不緩,但這樣的話卻充滿力量,讓在場的每一個趙國人心中突然間涌起一陣陣振奮的感情來,原來自己的王心中想的是強盛國家,而且對百姓又好,這樣的王如何不讓自己去信仰呢!
聽了昭惠的話後,一時之間所有人鴉雀無聲,可突然,不知是誰高喊了聲趙王仁德,於是乎,整個國都都沸騰起來,對昭惠的讚美之聲達到了極至。
昭惠這看似簡單的舉動,卻給整個趙國帶了不一樣生機勃勃。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周圍的百姓也越來越激動,爲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昭惠也不再多做停留,火速回宮。
回到皇宮中的昭惠還是無法休息,爲何?並無甚大事,只是那趙信之早早的便堵住昭惠回孝靈殿的去路,遣退所有無關人等之後,昭惠只帶着幾個侍衛便跟着趙信之走了。
經過多次刺殺事件,雖然所有目標都不是自己,可是昭惠卻無法不重視此事,所以,從回國之時起,這些身手了得的侍衛便不再離身。也不管趙信之看着他們的厭惡神情,昭惠只希望能好好調整一番,畢竟長時間的路途顛簸,再加上進城時與百姓的交流,人也乏了。
可看着趙信之那絕不討人欣喜的臉,昭惠還是同他去了,聽聽他有什麼可說的也好,至少可以對這段時間趙國的形式有所瞭解。
沒多久,趙信之的住所便到了,兩人進殿時昭惠身後的侍衛也欲跟進,可被趙信之兇狠的眼神逼退了前進的步伐,昭惠只得讓侍衛們在外候着。
有些日子沒見到趙信之了,可他依舊是那麼的不可一世,那惱人的性子前段時日受了相當大的打擊也不見收斂,這人也夠稀奇的了。昭惠在心中默默想道。進來之後,昭惠也沒問趙信之所爲何事,只是徑直往趙信之牀上一躺,身體已經累得不想再動,有何問題,就這樣說吧。
趙信之打從一見到昭惠起,便覺得他已然有所不同,說不上具體變化在哪,可總有那就麼一些地方變得相當陌生。或許這只是一種氣質上的改變,變得自信而張揚。且不提那幾個寸步不離的侍衛,單是面對自己半點不怯的態度就已然不同,難道是墨青許諾了他什麼?趙信之心中猜測。
不過,當他看到昭惠大大咧咧地躺於自己牀上時,心中立刻不滿起來,把想要問的話拋置腦後。剛想將昭惠從牀上拉起,可看到其一臉疲憊,心頭卻又一軟,罷了,隨他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更何況昭惠也不是沒有到自己這休息過。
“看來你在齊國過得很不錯?乾脆留在墨青身邊,回來幹嘛?”不自覺的就把這略有些抱怨的話說出了口,趙信之覺得自己看到昭惠後,也變得不正常起來。
“你想知道什麼?”昭惠閉着眼,也不理會趙信之難看的表情,慵懶的說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刺激趙信之對自己的容忍有多少,不過看樣子多日不見,他在對自己態度這方面,到有所改變。
“你覺得自己活得太好了是不是?”趙信之話語間突然變得兇狠起來,但卻沒有真的發火,只是做做姿態,好讓昭惠覺得害怕。
只可惜他沒有從昭惠臉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語音剛落,昭惠並沒有恐慌,而是神色一正,睜開眼睛十分嚴肅的說道:“我過得一點也不好!”
這話如鼓槌般,直接敲與趙信之的心口,讓其無法生氣,並且心中鬱結。自己這是怎麼了?面對着卑微的昭惠,自己居然失去了平常的鋒銳,變得有如庸人一般,心中涌起百般滋味。
“齊國內亂,局勢變得十分不穩定,我趙國應該把握這機會,調整軍力!”昭惠簡單說道,這件事並不是三言兩語能夠爲趙信之分析清楚的。自己只能先將整個大局說與趙信之聽,其後再做謀劃,時間已經不多,若是襄凡在齊國這場盛大的博弈中勝出還好,若是失敗,那趙國則危矣。
趙信之聽了這話後,也沉默了起來,這些天來齊國的密探不斷的從齊國之內發來密信,字裡行間充斥着危險與不安,難道真的齊國即將大亂?
齊國若是亂了,那自己的趙國豈不是正好得以從中獲利?至於細節外需要如何執行,當真要好好思索。趙信之剛想繼續問道昭惠有關齊國的消息,朝其一看,才發現昭惠已經睡着了,輕輕的呼吸聲安穩而寧靜,清秀的臉頰惹人愛憐,只是那身體依舊單薄,想必在齊國也無法好好調養。趙信之輕輕的坐在昭惠身旁,生怕吵醒了牀上的少年,剛伏下身親吻昭惠誘人的嘴脣,可突然身體一僵,略有些慌亂的離開了宮殿。
有人些,註定不能去愛。
就像背叛者,永遠無法再次信任一般。
這便是趙信之離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