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七年十一月,曲阜之盟正式召開。
這是我記憶總唯一一個在某一國的國都召開的盟會。按照傳統,一般都是找主要會盟國之間的中間點,某個小地方,表示互相尊重。然而這次盟會的主辦國魯國沒有絲毫得意,來赴盟的諸國也沒有絲毫不爽,所有人都將這次盟會視作了重新界定地盤的大會。
蘇秦沒有私下見我,倒是他弟弟蘇代想見我,但被我拒絕了。
齊王派他來的用意很清楚——對我不滿,但是也不想繼續打下去。齊國這次吃了暗虧,非但把戰爭前期吃進去的肥肉盡數吐了出來,甚至影響了國內的秋收——所有放下武器的齊兵都被我送回趙國——導致齊國勞動力明顯不足。
蘇代想見我,無非就是想讓我釋放這些人罷了。
我肯定不會同意。
照我的想法,在燕國主導伐齊之前,先讓齊國進一步衰敗,這樣才符合趙國的利益,也能讓我早日完成天下一統這個任務。
所以,我把魯國北方劃給了齊國。那些土地大部分都是不適宜耕種的山區,零零落落有幾座小城。齊兵我是肯定不放的,這個就權當是看在王后的面子上送的。我還順手讓蒙驁去打了薛地,算是端了孟嘗君老家。如果田地想得開,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吧。
蘇秦對於這個結果已經是喜出望外,直接替齊王答應下來。
宋、魏兩國理所當然拿到了我事前許諾的土地,成了這場戰爭表面上的勝利者。實際上他們因爲戰爭關係,今年的秋收一樣碰到了勞動力不足的問題,明年開春恐怕就會發生一些局部地區的饑荒。
燕國作爲陪襯,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們分蛋糕,想吃又不敢要。見我沒給他們分一口的意思,頗有些悻悻然。
樂毅如果不是跟我劃地絕交,我也不會做得這麼難看。既然他選擇了忠於燕王,那麼也就不能怪我不講情面。
話說回來,如果樂毅主動來找我,我也不會跟他計較。作爲一個穿越者,我曾經的生活環境裡對於“絕交”這種事看得並不是很重。一言不合大家散夥,只要別弄得太難看,日後一支菸一杯酒,照樣可以稱兄道弟。
他不來找我,我也不想去找他。所以燕國這次什麼虧都沒吃,得到了齊國被削弱這麼個好處,其他完全就是在打醬油。不過齊燕聯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動搖,這點是我從樂毅沒有跟蘇秦勾搭之中看出來的。
至於趙國的好處,那就大了。
從虛榮上說,趙國一戰打敗了霸主之餘的齊國,威懾了龐大的燕國,主持盟會,讓列國仰慕。這是趙雍在信都大朝之後就沒有發生過的盛事,如果這傢伙真的活在某個角落偷偷看着這個世界,必定會覺得很爽。
從實惠上說,趙國一舉跨過了河水的阻攔,攻佔了平邑、阿城、谷城、平陸、闞城、桑丘……這些都還是較大的城,至於鄉邑小城更是不可勝數。
也沒有勝數的必要。
凡是城牆在一丈以下的城邑,全部遷走百姓,付之一炬。
會盟劃分了地界之後,諸卿代表自己的國君發誓:如果誰敢破壞今日的約定,就會遭到所有國家的敵對,也會失去上天的庇護和大地的承載——所謂的天厭地棄。
在諸城留下了部分看守兵力之後,我帶着最後一撥戰利品,踏上了返回邯鄲的道路。
這次給趙何的報捷之中,我報了“獲六城”的戰果。至於那數十萬被破移民的百姓,這種事最好不要落在國家文獻裡。權當個傳說故事就行了。
十二月的時候,我到了漳水河畔的鄴縣。算算日子,魏無忌應該已經回到了大梁。在離開曲阜之前,我跟他商量好了,趁着這次凱旋,直接把他姐姐公子睿迎娶過門。這樣比較省事……主要是省我的事。
當然,這個結果也通報了趙何,主要是想讓他識相點給紅包。
但是他不識相,在迴文中只說了無關痛癢的幾句話。我打了勝仗的封賞、娶妻的紅包,他一概都沒提。
當然不能讓他裝聾作啞混過去!我在朝中可是有人的!
大司徒和小司徒首先提議:請大王頒佈封賞,以定軍心。
因爲我雖然凱旋了,但是停在漳水之畔等新娘子,這數十萬大軍可是跟着我一起在等。這個舉動當然是會別人解讀成居功自傲,擁兵自重。事實上這也是我提醒趙何的一個辦法,只要他給了足夠的封賞,我自然會安排大軍渡河,然後解散。
至於軍心,那是相當安定的。
誰都知道回到趙國,戰利品必須和俘虜一起獻給國君。獻出去之後還能不能拿到,那就是個問題了。所以現在我一邊等魏國公主送上門,一邊也要安排書記們進行戰利品分配,把很多動產儘量分給下面的戰士。
至於土地則有邯鄲派來的司徒們進行分配,基本是就近劃撥,保證土地質量。
陶朱公成功回家,雖然遭到了一定的財產損失,但也算是避免了傷筋動骨。我把這個人情算在了墨燎頭上,讓他們覺得自己真是沒找錯朋友。不過我也用狐嬰的身份敲打了他們一番,讓他們知道跟我合作也是不錯的選擇。
陶朱公是個聞絃歌而知雅意的人,送來了大批勞軍財物,足以我打發短兵們的犒賞。
短兵的犒賞必須比別人更重,因爲他們不能直接進入戰場撈功勞,但又是捍衛主將的絕對精銳。如果賞得輕了,很容易造成主將的人身危險。
而且連身邊的戰友都不厚待,這個主將也就太失敗了。
我給予他們大量財物的同時,還以墨社名義贈送了一批陶瓷器。都是很簡單的鍋碗盆罐,上面刻着:“王七年與右師嬰平中國之亂。”
這批陶瓷器具一共做了三千個,分批次交貨。首先一千個是給真正的短兵——黑衣鐵衛。這些人是趙王給我的,不能賞得重,但也不能不賞,所以這種實用器就很合適,雖然經濟價值不高,但是精神寓意比較強烈。
另外兩千個是給前軍廉頗的。
前軍是我開陽軍的骨幹,必須獎賞。我作爲主帥不能明目張膽偏心,但是並不妨礙我趁着許多人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開點後門。前軍的物質封賞不算多,但是記功授勳的人卻是最多的。
很多人以爲回到趙國就是各回各家各種各地,實在是小看了我的規劃能力。宋國已經展露出了敗亡之象,所以距離齊國下一次滅宋也不會太遙遠。一旦齊國滅了宋國,就是與天下決裂,必然會引來公憤,導致五國伐齊。
我雖然不知道確切年數,但可以肯定,五國伐齊的主力就在這些人中。
不過這些事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我真正在等的,是秦國的反應。
在這場戰爭中,我家傳了魏冉的手令,讓白起和蒙驁爲趙國出征。這種事其實很常見,但是秦國卻覺得受不了。因爲我在咸陽冒險傳播謠言:“白起、蒙驁投降了趙國。”
謠言一般會止於智者,但是智者到底是少數人。
絕大部分人並非愚蠢,而是容易被眼前的利益所吸引。白起蒙驁都是新貴,而且都是軍功貴族。因爲任用他們的人是丞相魏冉,所以註定他們之間休慼與共。或許這兩位大將在秦國還沒有什麼敵人,但是魏冉肯定有。
別的不說,光是樓緩就等在那裡接班呢!
按照秦國的法律,引薦不當,與被引薦者同罪。魏冉提拔了白起和蒙驁,如果這兩位叛變投向外國,那麼丞相本人就得受到懲罰。
按照秦律,叛國者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