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孟蝶與燕職一起用食,和往常一樣,燕職把肉食全放入孟蝶的食盤中,孟蝶吃得津津有味,誰說“肉食者鄙未能遠謀”?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言論,有謀與否自是與吃食無關。
燕職食得極少,不時的擡頭瞧着她,臉上盡是柔和之色,屋內溫馨一片,即使兩人都沒說話,這種安靜的相處讓燕職很喜歡,只要每日能看着她,能與她共食,他己知足矣。
這時,門外奴僕稟報,韓侯召公子進宮,孟蝶皺眉,拭了拭嘴,擡起頭來,看着燕職,臉上閃過一絲擔憂,
“阿止,韓侯此刻宣召,蝶憂矣,可讓蝶隨之。”
燕職微笑起身,一邊整理衣冠,一邊瞅了瞅她,輕聲道,
“無憂,韓侯即召,止當往,若韓侯悔口,必以鐵甲來持,不會這般客氣,而遣人來請,定是有事相商,蝶兩日勞累,還須休息方可。”
言完,隨即出了門。
來到韓宮,韓侯會於偏殿,設饗相待,公仲侈相陪,殿內酒香四溢,琴聲悅耳。
韓侯舉樽笑曰,“今寡人有酒醴之味,金石之聲,不敢獨樂,願與公子共享。”言完,掩面而飲,燕職急急隨之。
接着,公仲侈也向燕職敬酒,
“老夫此酒,一乃感激公子於敝國有恩,二乃謝罪,公子受冤,君之過失,臣之罪也。”
燕職那能受此言,趕緊起身向韓侯稽首,向公仲侈行禮,
“君上嚴重矣,相國嚴重矣,某實不敢當。”
韓侯下階扶起燕職,攜手引座,韓侯回到主位上,飲了兩樽酒後,面有鬱色,燕職查之,不僅相問曰,
“君上,可是因公主一事煩憂?”
韓侯長嘆一口氣,言道,
“昨夜,司人來報,那婢女家人,竟全部失蹤,無一查詢,此事甚爲怪異,寡人思索無果,竟是何人如此大膽,後司人又報,婢女因不堪公主責打,才毒之,唉,想不到一小小奴僕竟無此大膽,由此,寡人想到寡人之身旁除了相國大人,唯一能信的就是公子矣。”
燕職聽言‘受寵如驚’,一國之君竟然向他國質子,表露“真心”,莫是自己真受到韓侯器重?
“君上之臣都爲國之棟樑,雖有段,俠二人爲逆,但貴國朝堂,仍一片欣欣之色。”
韓侯聽言,苦澀一笑,“公子無須安慰寡人,如今,寡人是內憂外患,公子明己入齊,聞之,欲說動齊王伐韓,衆臣都因各自利益互相傾輒,誰能爲我韓氏社稷着想?”
“君上,下臣甘願爲君上,爲社稷肝腦塗地。”
公仲侈急急出言,以示忠心。
燕職也相繼而道,“某不才,也願爲韓侯出力。”
韓侯感動萬分,言道,
“如今,寡人即得罪魏國又恐得罪趙國,還好,有公子不計前嫌願與寡人交好,然,寡人曾派國書,傳於燕王,言詞之間大有不敬,又誤會公子,燕王必然追究,寡人有何面目應之。”
燕職這才瞭然,原來韓侯是擔心與燕國的關係,如今韓侯早己失信於衆大臣,也只有這位相國大人還忠心於他,定是相國出言,若鞏固位置必邦交於外,結好鄰國,向其示好,燕職本就需要韓侯支持,這下,兩人似乎一拍即合。
於是燕職言道,
“某這就向君父啓書,言之公主一事,乃屬誤會,某深受韓侯款待。”
“如此堪好,如此堪好!”韓侯喜悅而道,舉起酒樽,敬之,燕職急急持酒以對。
公仲侈也面露喜色,對燕職大度之心稱讚不己。
三人一番酒後,公仲侈嘆道,
“若趙國太子能有公子這番大度,甚好。”
“哦?”燕職聽言,看向公仲侈,疑惑問道,
“貴國己與趙國結盟,趙太子莫是悔之?”
“非也,”公仲侈捋捋鬍鬚,“雖己結盟,然,公主之死,趙太子頗有微詞,吾侯恐心生變。”
燕職聽言,隨即而笑,
“君上無須擔憂,趙國與韓國結好,乃爲共同伐魏之策,趙國必不敢悔,若是君上憂趙國結盟之心,可向趙太子另擇公主嫁入,還可向趙國互派質子,以示合盟之心。”
韓侯對曰,
“此事,寡人思之,互派質子尚可,然,寡人膝下,還有兩女,十五公主,還未並笄,寡人本欲來年許配於公子,十八公主如今年幼,不可婚配。”
燕職聽言,沉思片刻又道,
“韓趙兩國本有婚約,十五公主雖未及笄,可等來年入趙,想必趙太子不會因此而悔之盟約,誤兩國大事。”
韓侯對曰,“然,可寡人願與公子結甥舅之情,這又如何是好?”
燕職看出韓侯的猶豫,接口言道,
“燕職何得何能,蒙君上厚愛,他日十八公主成年之時,願與君上再論甥舅之情,到時,還須君上無嫌棄燕職。”
韓侯聽言,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堪好,堪好,待十八公主十年以後,寡人必許與公子,以謝公子之恩。”
燕職急急起身拜謝,三人又飲酒三爵,方纔散席。
燕職出了偏殿,於宮門外,巧遇趙雍的車馬進宮,燕職令駕駛退避一側,趙雍車馬與之擦肩而過,然而,卻又突然停了下來,趙雍挑開車簾,燕職也挑開了車簾,兩人各自坐在車上,將對方打量一番。
兩人都有對方眼裡看到憎惡之色。
趙雍嘴脣微勾,含着笑,然,眼神犀利,語氣嘲諷,
“公子無事,可喜可賀。”
燕職笑容相對,於趙雍的冷言,倒還有幾分誠肯,
“可喜可賀者,趙太子也。”
趙雍笑曰,
“公子慎言,十三公主新喪,若此言傳於韓侯耳裡,公子賢名無也。”
燕職並未把趙雍威脅之言放入心上,微笑着對他揖揖手,隨後放下車簾,令駕駛驅車而去。
趙雍也隨即放下車簾,臉上笑容隱去,換上一幅冰冷的表情。
趙雍來到偏殿,韓侯重新設幾布酒,趙雍向韓侯辭行,因未成甥舅之情表示遺憾,言之,結盟一事,望韓侯不要因此而悔之,並願送上質子以表誠意。
韓侯聽言,舉樽暗忖,公子職所言屬實,趙國必不會撕毀盟約,於是笑言道,
“趙太子如此誠心,寡人怎能不守盟約,攻魏之事,定然相隨,然,十三公主一事,寡人慚愧,寡人昔年就曾與貴國定有盟約,寡人之女定爲太子之妻,十三沒這福氣,但寡人的十五公主美貌可人,雖未並笄,然寡人不能失信矣,不知,十五公主能否入太子之眼?”
趙雍聽言,微微一愣,憶起了燕職剛纔所言,原來如此。
隨後灑然一笑,
“婚約之事,自當遵循。”
“哈哈…..”韓侯聽言,哈哈大笑,卻未瞧見趙雍嘴角的一絲冷笑。
趙雍終究與韓國盟婚,於來年秋分,十五公主並笄之日迎娶。
十五公主得知,砸碎房內所有的珍貴物品,除去王姐,就因不願入趙,然而,最終還是逃不掉命運的安排,憶起宴會之上,曾受趙雍侮辱,心裡頗不是滋味,淚水如掉了線的珠子,公主又哭又罵,屋內跪了一大批奴僕,寺人,大氣也不敢出。
這時,公卿之女,韓氏翟,年芳十五,千嬌百媚、風韻娉婷,盈盈上前,支退所有奴僕,跪坐於公主榻下。
笑臉如花,音如黃鶯,
“公主大喜,爲何這般?”
十五公主扭過頭來,見是手帕之交,撇了撇嘴,臉上還掛着淚痕,韓翟乃衆多貴女之中唯一與之交好之人。
“趙國太子好男風,君父怎能讓吾嫁之?”
韓翟聽言,噗嗤一笑,
“公主原是在意此事,吾還以爲,公主心念燕國公子,不忍出嫁。”
十五聽言,臉上一紅,咄嗟而道,
“本公主自是心念燕職,本公主除燕職,不嫁。”
“呵呵….”韓翟笑意更濃,用錦帕拭了拭公主的淚水,言道,“嫁入趙國,不久即爲王后,身份如此高貴,若是嫁給公子職,也只能算一夫人,孰輕孰重?公主盡是不知?再者,趙太子美貌堪比公子職,公主不心動之?”
“吾…..自是知曉。”十五咬咬脣,心下平靜了幾分,臉色又泛起紅暈,腦子裡竟出現趙雍的容顏,有子都之美,絕美如斯,-突然怦然心動,但嘴上卻說,“趙國太子,曾戲耍於吾,吾恨之。”
“哦?如此人物,竟不能入公主之眼?”韓翟調侃道,“公主可知,天下女子,誰不願成之妻妾,公主不知足矣,如此這樣,吾去求王后助之,言之君王另擇他女,可否?”
“否!”十五急急阻止道,“此乃國事,吾等婦人怎能問之?”十五不好意思的瞧了瞧韓翟,低頭不語,雙手絞着錦帕。
韓翟瞭然一笑,“即然如此,還不快快收拾眼淚,若是讓君上得知,豈不一陣責罵。”
十五拭拭眼角,美眉微皺,“可燕職如何?吾實在不捨?”
韓翟對曰,“公子職對公主可是有情?吾觀之,公子職乃博情之人,公主不可深陷。”
十五咬咬脣,心有不甘,嘆言,“可要嫁入趙國,進入趙宮,吾心懼矣,翟姐姐可否隨之一起入趙?”
“啊?”韓翟驚訝無比,急急擺手道,“不可,不可……”
“怎麼不可?本公主入趙,君父定會遣媵相隨,只是,翟姐姐身份高貴,實在有所委屈,不知趙宮是否與韓宮一樣,美人衆多,若無親近之人相幫,吾實在懼矣,又如何與衆多美人爭鬥?有翟姐姐在身旁,吾心安矣,吾這就去稟告王后。”
言完,不等韓翟迴應,急急的跑出了屋子。
韓翟瞧着她的背景,長吐一口氣,臉上掛着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