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侯又陷入無邊的暈迷之中,趙雍踏入宮殿,正遇肥義與樂池兩人,紛紛行禮之後,趙雍直接下令,令樂池掌管邯鄲守將一職,並令其拿着兵符,調百金之士於邯鄲郊外紮營,若趙湯拒絕執行,可斬于軍前,又令肥義行走各大臣之府邸,探其衆臣心意,若有二心者,皆秘殺之,若真心擁戴新主,皆高升一級,如今有兵符在手,兵權撐握,即使衆大臣家兵數衆,也不懼之,兩人各自領命而去,趙雍又令仇夜領太子府家兵跟隨肥義行事,以壯聲威,再令其食客,於全國之間宣揚太子之德,爲其壯勢,如此以來,誰還敢造反?
趙雍每日忙於朝堂之事,仍舊抽時間回太子府,一爲探望吳名病情,二爲那裡曾是小兒居住過的地方,他總覺得四處洋溢着她的氣息。
這日,趙雍再次回到太子府,正遇吳名於書房等侯,見之,行禮後跪坐於殿前,言道,
“太子,可有娃的消息?”
趙雍皺眉言道,“無!”
吳名低頭不語,然從他的臉上,不難看出焦急之態,趙雍何嘗不是如此,兩人都沉思片刻,又聽吳名言道,
“既然如此,名只有前往新鄭,尋娃入趙,再來軍中投役。”
趙雍本有心放他離去,然,聽他提起,心裡卻又堵得難受,他有些慌張,突然覺得,如果今日放他而去,自己與小兒之間再無相見之日,於是嘴角扯出一絲牽強的笑意,
“新鄭與邯鄲往來需兩月有餘,或許娃己在路上,名此時前往,豈不錯過,還是再等時日,再做決策可否?且,名一心入軍,如今腿傷可愈?可否于軍中效力?娃之事,孤定全力爲之,孤即可再派護衛上路,於路上接應。”
吳名聽言,驚喜不己,能入百金之士是他多年的願望,如今太子不棄他殘疾之身,堪以重用,對趙雍感激之情無以言表,這個憨厚的少年從未想過高高在上的太子爲何對他與娃之間如此熱心,只是心裡暗自發誓,此生忠於太子,此命報答太子之恩。
公元前326年冬,趙侯病篤,趙家幾位老權貴開始蠢蠢欲動,不滿太子重視布衣,而無視世襲貴族的利益,朝中,軍中多有提拔的布衣士人,百金之士不再是權貴少年的專屬與驕傲,這個趙國的王牌軍隊裡,“混”入了流俠,農夫,甚至還有胡人,有着高貴血統的貴族們,不在獨享其特權,他們的利益越來越受到威脅,因爲趙雍以軍功來決定他們的“福利”,而這些布衣們往往更能以命相博。
在春秋時代,上等兵只是貴族才能擔任,這是他們的特權也是他們的驕傲,而戰國時代,名將們更多的來自於布衣,新生貴族興起,老貴族的權利得到威脅。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趙雍以雷霆手段,迅速的打壓了一批老權貴,朝堂之上,趙雍以趙湯,趙爵因襄陵一戰不服軍令,削起爵位,奪其食邑,收其兵權,趙湯不服,欲起兵相反,卻被趙雍鎮壓於無形之中,趙湯一族,男丁被滅,女丁爲奴,此事狠狠的打壓了以趙成爲首的老權貴一派,然,趙雍也須得到他們的支持,又一一安撫,升的升,賜的賜,因兵權在握,幾人怒而不敢言,一時間,趙雍得到更多的布衣的支持。
年未,夜無比的寒冷,然邯鄲城的街道上,卻人羣擁動,今日爲臘祭,百姓臉上帶着節日的笑容,卻不知,邯鄲城內一級戒備,城外駐紮了百金之士,守城士卒爲樂池帳下之人,趙宮護衛盡掌握在仇夜,樓園手裡,各大臣府邸,都派有暗哨盯梢,誰有異動,定有滅族之危。
在如此的嚴防控制之下,即使有心之人,也不得不收斂其利爪,接受了趙太子即將上位的事實。
趙宮內,一種死亡的氣息瀰漫於宮廷之上,趙侯寢殿,跪滿了大臣與奴僕,一巫醫上前,脈搏細探,再觀之趙侯臉色,心中一懼,伏於榻前,不敢言語,趙雍明其意,上前緊緊拉着趙侯之手,輕聲呼喚,
“君父?……”
趙侯微微擡起雙眸,眼神有些渙散,感到手上的力量,嚅嚅嘴脣,趙雍傾身上前,只聽趙侯微弱的聲音言道,
“善待兄妹……”
趙雍爲之一顫,趙侯言完,胸口起伏不定,欲起身,被趙雍扶起,終於瞧清下堂的衆人,拼着最後一口氣,厲聲言道,
“太子繼位,衆臣輔之,若有二心,滅其九族!”
此言即是對衆臣而言,也是對太子而言,堂下一片諾諾之聲,隨後,趙侯一口鮮血吐出,以最後的力氣,抓緊了趙雍之手,但最終倒在他的懷裡……
“君上……”
室內一片哭號……
趙雍瞬間一愣,淚水卻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雙手仍舊緊緊握住趙侯之手,在他最後一刻,仍然不忘威鎮衆臣,爲他掃清阻礙,趙雍深深的體會到君父對他的寵愛,心裡悲痛萬分,他突然明白君父的那份無奈的親情,很長時間以來,他都認爲他是無情的,對母妃,對自己,還有衆多的其他兒女,他其實不是無情,而是無奈,高高在上的帝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趙雍突然覺得身上有着千斤重擔,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江山,國家,社稷統統的擔在了他的肩上,他想起君父對他說過的話,“以後趙國要靠汝去支撐,可懼否?”
可懼否?他沒有回答,自從爲太子的那一刻起,趙國社稷就是他的使命,他從未想過懼怕,也不知懼怕,原是因爲有君父擋在他的前方,而如今,真正要面對了,他心裡卻有種種莫落,孤獨之感。
趙雍緩緩起身,穿過衆人,獨自來到議事殿,坐在那高高在上,像徵着無比權力的席位之上,通亮的火光映着他的身子,投射到光滑的青石板上,顯出他的寂寥,四周皆是哭號之聲,哀鐘響起,令人深感淒涼,邯鄲城內,百姓紛紛停止喜鬧,擡頭朝着趙宮的方向,隨即跪拜於地,大聲哭泣……
趙雍於殿上沉思良久,直到天空泛白,不再悲悲切切,犀利的眼神瞬間掃過空蕩的大殿,心裡暗暗自語,君父,兒臣定不負重望,兒臣不懼也!
公元前326年,趙侯薨,趙國國喪,國民陷入一片悲痛之中,同年,趙雍繼位,年紀十七,因國喪期間,繼位大典推後而行。
邯鄲城內不在因臘祭而喜鬧,國民面色都很沉重,穿上素服,祭奠他們偉大的國君,城內一片蕭條之色。
趙國訃告傳遍天下各國,一場風暴又將來臨。
趙雍一身素服,於朝堂之上,與衆臣商議趙侯喪禮之事,廷前寺人宣道,
“齊國夫人,趙姬覲見!”
衆臣禁聲,看向殿外。
只見一美姬淡妝素服而至,然,卻面有怒容,氣焰高傲囂張,立於廷前,也不向趙雍行禮,竟是揮手一甩,玉指相向,厲聲詰問,
“趙雍,吾等弔唁君父,爲何阻於邊境,此等何意?
齊國夫人趙姬,乃爲趙侯長女,趙雍異母長姐,並笄之際,嫁入齊王,爲齊王之妻。
昔年,在趙爲公主時,囂張跋扈,如今貴爲一國夫人,卻不把母國放在眼裡,就連己經登上王位的趙雍也不屑一顧,這令衆臣頗爲反感,念着其趙國公主身份,紛紛嚥下這口氣來。
趙雍聽言,暗自冷笑一番,卻也立即令人賜坐,言道,
“長姐歸國,雍未曾遠迎,長姐應入宮休息,何須來這朝堂之上?”
趙雍語氣明明柔和,卻透着一股子寒冷,似在責問。
趙姬未聽出其意,冷哼一聲,繼續厲聲言道,
“吾乃趙國長公主,爲齊王之妻,竟想不到,君父一薨,趙國竟如此對待婚姻之盟國,於禮儀何在?吾以父女之情,盟國之情歸國弔唁,趙國如此無理,趙雍如何堪擔王位?”
衆臣聽言,倒吸一口冷氣,這個膽大的公主還真是口不遮言,比以前更甚。
趙雍聽之,雙眼一眯,危險氣息頓時彌滿於朝堂之上,肥義與樂池臉上都露出諷刺一笑,並不打理此姬,倒是站於樂池身旁的樂毅忍不住哼出聲來。
趙姬聽聞,嗖的轉過身去,怒眼相對,指着樂毅,大聲言道,
“此乃何人?敢譏笑於本公主?來人,還不速速將此人拿下,斬於殿前。”
然而,廷前護衛並未聽從趙姬吩咐,趙姬氣得滿臉通紅,又指向高位上的趙雍,言道,
“吾一堂堂公主,趙國朝堂竟有人如此無禮,趙雍這就是汝之臣子?不怕君父寒心?”
“住口!”趙姬言畢,樂毅衝動的上前兩步厲聲喝道,趙姬踉蹌後退,大吃一驚,她驚訝的看看樂毅,又看看衆人,卻無一人上前阻止,心裡更是火冒三丈,然還不待她發作,只聽樂毅指責言來,
“汝雖爲趙國公主,見趙王不行禮,此爲不尊,還敢於朝堂之上大呼小叫,此爲無禮,先王己薨,公主入趙,卻又帶着齊國兩萬重兵,此爲不孝,下臣愚昧,從不知弔唁之人,會重兵相隨,公主此行,莫是另有其意?公主可是趙之公主,先侯之女,行如此隱晦之事,究竟意欲何爲?此舉才令先侯寒心矣。”
言完,恨恨的瞪着趙姬,毫無懼色。
趙姬聽言,又是踉蹌兩步,指着樂毅半天說不出話來。
衆臣仍舊不語,無人助公主一言。
這時,只聽趙雍的聲音慵懶而起,
“樂毅休得無理,還不退下,趙國公主怎會幫他國來爲害母國?豈不讓天下衆人笑話。長姐入趙,自是行孝道之事,至於兩萬重兵,寡人認爲定是齊王擔心長姐安全而護送之。”趙雍言完,瞧着趙姬微笑道,“長姐於母國自是安全無異,齊王此舉多慮也,齊兵止於邊境,無須入境。”
趙姬狠狠的瞪着他,緊咬嘴脣,想反駁,一時又找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護衛入殿急急稟報,
“君上,魏,秦,楚,齊,燕五國紛紛派兵於邊境,言之入境,弔唁
先侯。”
衆人大驚。
如果單單一個齊國乘機而入,還不足爲懼,如今五國借弔唁之際,加兵邊境,明顯來者不善也。
而趙姬聽言,一掃剛纔的怒氣,臉上竟然露出一絲冷笑。
注:歷史上,趙雍繼位是十五歲左右,本文篡改了,僅是小說,不是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