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止的身份,孟蝶是想破了腦袋也不會猜到。
一日,孟蝶來到箕山下鍛鍊一番後,爬上一棵高樹,採集上面的果實,她的身手有了很大的進步,雖然身子還是柔弱,但比之前更加敏捷與靈活,幾丈高的大樹,她靈動勝猴,一躍而上,在草叢裡追遂野兔也敏捷勝豹,這具嬌小的身體甚至更勝她的前身,靈巧就是她最大的特點。
僅片刻功夫己是碩果盈筐,然孟蝶卻嘆了口氣,她在悲哀從胡營收刮的金飾,不知何時遺落,難道自己還真不是富貴命?
這些日子,過得平淡而寧靜,胡人再也沒有出現在村莊周圍,聽說林胡與樓煩之間展開了前所未有的大戰,具體原因,孟蝶猜想定是妖孽與滿速之間結下的深仇。
妖孽狡詐,就算滿速神力卻也不是他的對手,孟蝶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與她無關的閒事,沒有胡人的搶奪,村子獲得了豐收,也獲得了寧靜。
然而這種寧靜也持續不了很久,二個月後名就要出征,趙國與魏國的戰爭即將打響。村裡人居於鄉野,如居蝸殼之中,不知外事,閉口不談戰事,大家都享受着離別前的片刻溫馨。
阿止性子內斂,農忙過後農活漸少,他深居簡出,話也漸少,行爲更爲低調,然而每次與孟蝶相處,他會露出少有的笑容與溫柔,孟蝶不知道她對阿止的情感是否是愛,但與他在一起她有種心安的寧靜,也許是那日阿止爲她擋劍的一幕己深深的刻入她的內心。
不過孟蝶總覺得這個少年心中有太多的秘密,她以前從未注意,阿止會時常發呆,他的院子裡常有飛鳥出現,似鷹非鷹,似雁非雁。孟蝶好奇不己,憑着她偵察兵的經驗,阿止身份必是可凝,孟蝶想到了胡營被襲那晚,妖孽言之阿止是紫瞳,何爲紫瞳?孟蝶不明,但妖孽就是因此而放棄了射殺她們的機會。
孟蝶提着藍子,想着阿止的奇怪,對他突然擁起一絲擔憂。
走在官道上,四周寂然無聲,連一聲鳥叫也沒有,孟蝶左右顧之,暗忖:大白天的怎麼如夜晚一樣的寧靜,心下總覺不妙加快了腳伐。
突然官道上響起了陣陣馬蹄聲,孟蝶心裡一緊,猛的轉過頭去,遠處幾匹人馬呼嘯而來,捲起厚厚的塵土看不清人影,孟蝶突然憶起上次在官道上與妖孽相遇的情景,暗想:我不會總這麼倒黴吧。
待人馬靠近時,孟蝶才鬆了口氣,來者五人,均一身劍客打扮,爲首的是位三十來歲的大漢,濃眉大眼,闊面垂頤,他在孟蝶身旁勒馬停立,對她上下打量一番,言道:
“前方可有村落?”
孟蝶沒有言語,只是乖順的點了點頭,心裡卻想:前面的村莊不就是自家的住處嗎?這些人有何目的?瞧着他們扮相不似胡人,也不似普通劍客,幾人之中都多了一份貴氣。
見着孟蝶點頭,劍客們又策馬向前奔去。
孟蝶急急的緊跟而上。
小跑一段路,孟蝶來到村口,剛纔的幾個劍客正在坐在石凳上休息,唯獨不見爲首的那位大漢。
劍客們見着孟蝶頗爲吃驚,他們驚訝的是這樣一個瘦弱小兒居然會有如此快的速度,他們剛到,小兒就己跟上。
然而劍客們卻也並未理會她,各自飲着牛皮帶的水,馬兒在一旁嚼着草,噴着響鼻。
孟蝶小心翼翼的從他們身邊走過,朝着阿止院子走去,不知爲何,她突然覺得這幾人的出現會與阿止有關。
孟蝶來到阿止院落門前,猶豫片刻,輕叩房門,良久,阿止才姍姍出現,孟蝶與往常一樣,大大咧咧邁進院子,阿止的神色有些閃爍但終究沒有阻止。
阿止的神態孟蝶瞟在眼裡,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捉姦的怨婦,左右顧視一番後,不由得咯咯的笑了起來。
阿止因她的笑聲也露出了微笑,他看了看孟蝶手挎的藍子,柔聲道:
“從箕山而來?”
“嗯。”孟蝶一邊笑着一邊把藍子遞給了阿止,自己則大搖大擺的進了房屋。
偵察兵的特點就是不放過一點珠絲馬跡,然而這間小小的房屋孟蝶一眼掃過,沒發現任何可凝的跡象。
阿止依在門口笑道,
“在尋何物?”
孟蝶轉身瞧着他,斂起了笑容正色道:
“適才在村口瞧見幾個劍客,打聽村落之處,吾甚憂,恐生變故。”
孟蝶言之,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果見阿止的臉上有少許的慌亂,不由得心下嘆氣:阿止果然有事相瞞。他必竟年輕,他的表情早己說明了一切。孟蝶當下也不揭穿,只是擔憂的瞧着他。
阿止輕鬆一曬,言道:
“無防,胡兵己退,縱使劍客也不會隨意傷人。”
言畢,走近孟蝶,拉起她的手又道:
“可要識字,吾教之。”
孟蝶臉不由一紅,欲抽出雙手,卻瞧見阿止盯着她的手掌皺起了眉頭。
的確,那是一雙難看的雙手,粗造不堪。
只聽阿止聲音傳來:
“往後只須呆在家裡,無須行那丈夫之事。”
阿止言語之間充滿關心與疼愛,可孟蝶聽到心裡卻別有一番想法:難道阿止也與世人一般,迂腐不堪,於是不悅的言道:
“何爲丈夫之事?吾若做柔弱婦人,在這亂世,早己身首異處,阿止也與俗人一般瞧不起婦人?”
聽到孟蝶的責備,阿止先是一愣,爾後瞭然一笑,言道:
“吾知娃與往日不同,娃不屑柔弱婦人,娃在胡營與之周旋堪稱英勇,吾不願娃如此辛苦行事,吾心疼之。”
阿止言畢,倒還紅了紅臉,孟蝶爲之一愣,他這是情話嗎?雖然頗爲含蓄,卻讓孟蝶心中一暖,剛纔的不悅也一掃而光。
孟蝶羞澀的笑了笑,不知如何言語,轉身欲離去,阿止又拉住了她,“不識字乎?”
“先去看望吳女。”
孟蝶笑笑走出了院門,阿止望着她的背影,神有所思,只覺身後一道疾風。阿止沒有回頭,淡淡的言道:
“爾等回去,吾自有打算。”
“公子!”身後的聲音傳來,顯得頗爲急迫。“王后日日思念,己傷雙眼,再者,太子平己知公子之事,公子還須儘快……”
“郭槐!”阿止阻止了他的說話,“吾還有一事需處之,再容兩日。”言完,揮了揮手。
身後的漢子,欲言又止,瞧着阿止的背影悄悄的隱身而退。
孟蝶並沒有去吳女家,她只是藉口離開,她悄然的隱蔽在阿止房屋周圍。片刻,果見大漢從阿止院內走出,消失在村口,孟蝶疑惑的靠牆而坐,暗忖:阿止到底是何身份?其實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他與衆農夫不同,雖然一身短褐椎結,但那高貴的氣質是如何也遮不住的。難道他真是貴人,是落難到此還是逃避仇家到此?而那幾個劍客是他的家臣?種種疑問在心,孟蝶心有不悅,他不是喜歡我嗎?爲什麼不向我言明?
唉,孟蝶又在心裡嘆了口氣,小小年紀不僅裝酷,還玩神秘,這裡的人真不可相信呀,就如那個妖孽,怎麼又想到了這個人?看樣子真是恨之入骨了,孟蝶重重哼了一聲,起身朝着自家房屋而去。
夜晚,月兒暗淡,天氣遂漸轉涼,秋風颳着樹木沙沙做響。孟蝶仍舊深夜涼水沐浴,這對身體有益,她不再去糾結阿止的身份,想着,總有一天,他定會告之。
村裡的狗在這樣寧靜的夜晚“旺旺”的叫了兩聲後,突然沉寂下來,似乎並沒什麼可凝之外,然而孟蝶卻不這樣認爲,她是偵察兵,有敏銳的洞察力,她迅速的整理好衣裝,一個跳躍,敏捷的攀爬到自家屋頂,四周環顧。
安靜,不尋常的安靜,孟蝶心跳如鼓,她感到了危險的氣息,雙眼如炬,匍匐於草房之上,警惕的瞧着黑夜中的一切,突然幾個黑影出現,他們都手持長劍,有序的朝着阿止的院子奔去,孟蝶大驚。
院落一片漆黑,要去報信,己經來不及了,孟蝶不由得暗罵道:這笨蛋平時睡得極晚,偏偏今日就早早入睡,該如何是好?
瞧着己經靠近院門的黑影,孟蝶再也顧不了其他,突然站了起來,朝着四周一陣大吼:
“胡人來襲,胡人來襲……”
她的喊聲在這寂靜的夜晚是如此的突出,孟蝶是扯破嗓子的亂喊一通,村子頓時雞鳴狗叫,油燈燃起,好些村民拿着武器衝出了房屋,神色緊張的四處張望。
黑衣刺客突然止住了腳步,朝着孟蝶看來,可那能瞧見她的身影,孟蝶早己躍下屋頂朝着阿止院落靠去。
黑衣刺客見着己暴露身形,也不再悄聲隱蔽,高舉長劍,向院子撲去。
然而,在他們靠近院子的一瞬間,從四邊竄出幾名劍客,與黑衣刺客混戰在一起,此幾名劍客正是孟蝶白日所見郭槐衆人。
原來阿止早有防範,孟蝶鬆了口氣,她左竄右竄溜到後門,靈巧的攀上屋頂,掀開草蓬,從屋頂一躍跳下,這裡是廚房,僅用茅草、牛皮、朽木搭建而成,因而容易進入。
孟蝶又竄到外屋,瞧着白天那位大漢正與一刺客搏鬥在一起,阿止站在他的身後,手持長劍,正欲衝出房門。
“阿止!”孟蝶大叫一聲,阿止猛的轉過身來,眉頭一皺,神態緊張的言道:
“還不快走?”
“速從之。”孟蝶二話不說,拉着阿止朝着廚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