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做爲太子府的食客是不能時常出入後苑,雖然春秋戰國時期民風開放,儒家還未列入正統,婦德,倫理三綱還未盛行,鬧出不少淫亂之事,如:齊國文姜與兄長的亂,倫之戀,衛侯搶自己的兒媳宣姜爲後,楚王納自己的雙胞胎侄女爲妾……雖然有這些例子,卻也爲世人所唾棄,後宮規矩還是繁多,孟蝶與代姬也只能偶爾“秘會”於小樹林,更多卻是孟蝶把擊鼓的拍子要點寫下交於代姬,由她自己着摸。
孟蝶寫的拍子頗爲簡單,一學即會,只不過在那個年代卻是稀罕之物,鼓一般是用於戰場或祭祀,以鼓作舞對於當時聞說未聞,還有十日就是年未祭祀,太子行宮會有宴會,代姬在那時一展舞姿,驚豔亮像再合適不過。
孟蝶在賢士館的生活是她重生以來最爲愜意的,這裡不僅衣食無優,還典雅有致,她可以整天躺在牀上胡思亂想,也可以四處閒逛無所事是,然而她卻並未如此,她知道,雖然上次的“辯論賽”受到明公的稱讚,但衆多賢士對她還是不服氣,但這種不服更多的是一份妒忌,無非是欺她年輕,就連她敗林胡之功都被這些人所忽視,他們更願意把這功勞算到太子的頭上。
因而她更加的努力,讓自己能儘快的融入這個時代。
經過上次的雪地之戰,她的身手突飛猛進,似乎就因那一場血戰,讓她有了突破,技巧有了,敏捷有了,力度也強於從前,她一陣竊喜,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爲復仇而準備。她的仇人除了滿速之外,趙雍及樓園等人都己‘登記於冊’,趙雍她還要依靠其勢力,只有攪亂他的後苑,撒撒氣,給他一點顏色。
話說趙雍,聽完樓園關於監視孟蝶行爲的回報時,心下大爲好奇,他再一次的問道:
“小兒與代姬來往密切?可疑?”
“然”。
“小兒何時與代姬相識?”
“於前日不久。”
趙雍聽言,用手撫了撫額頭,言道:“她們怎會一起?”
樓園搖了搖頭,“只知二人相談甚歡。”
趙雍放下手裡的竹簡,“密切觀之,小兒雖入麾下,其心不良,孤念她有勇有謀,實有謀士之才,許她入士,若能忠心於孤,必許她榮華,若背叛於孤,必……”
樓園睜着雙眼瞧着趙雍,等待他的下文,良久,趙雍才說出,“必殺之。”而這時趙雍的眼神也變得詭迷難測,並有一股狠決之意,好似此刻小兒真做了背叛他的事,樓園瞧着皺起了眉頭,食客與姬妾來往甚密,的確不容,可是這位食客卻是女子身份,主公是爲這事而氣?若小兒真有一天背叛主公,主公忍得下手?
見着樓園還在發愣,趙雍輕咳一聲,樓園弓身而退。
年未祭祀乃是國家的重大祀典,於歲除前一日祀太歲、月將,與國家的莊嚴不同,在民間則是一種大型的慶祝活動,就如現在的春節。
如今趙侯征戰在外,因此,朝堂的祭祀活動自是由肥義主持,而各郡地的祭祀則郡守主持,由於趙雍分封到代郡,那麼做爲最高領袖,當仁不讓。
祭祀爲三天,最後一天則爲各種活動,宴會,表演。太子行宮自是熱鬧非凡,燈火明亮宛如白晝,編鐘鳴鳴,酒肉飄香,觥籌交錯,筵席上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全然沒人想到此刻的趙魏之戰。
趙雍自是坐在高位上與衆人把酒言歡,好不愜意。今天他裝了一件暗紅色深衣,腰間是黑色的束帶,頭戴玉冠,面色清朗,眉目生輝,少了往日的霸氣,多了一份柔和。
此宴會與往日不同,除了貴人賢士外,還有衆多女眷,貴女,整個大殿己坐滿上百人。女眷們個個花枝招展,香氣環繞,這個時代的女子都較爲開放而大膽,在婚姻愛情上都有主動權,就如詩經裡唱的一樣: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她們對愛情的喝望毫不扭扭作態,矯揉造作,令現代人都會感到汗顏。
只見貴女們三五兩羣的聚坐在一起,嘻笑言語,她們的眼神會時不時的朝着趙雍瞟來,這個有地位,有權利,長相出色的男子一直是她們心中的嚮往。偶爾趙雍的眼神掃來,她們會驚喜連連。
這些貴女都是在代郡有地位人家的女子,雖然比不上王公貴族卻也不可小視,即使這樣的身份,能入太子府成爲他的妾也是無比榮光之事。
趙雍後苑女子繁多,都是衆貴人所贈,他也毫不客氣的一一接納,不過身份比較高貴且受到寵幸的只有代姬與麗姬兩人,且都爲妾室,連夫人也算不上。更不用說正妻了。像他這樣的太子身份,正妻一般是留給諸侯各國的公主,趙雍在早年就己訂下韓國十公主爲妻,如今也只等對方並笄而迎娶。
此刻趙雍持爵輕抿,眉目帶笑,而在他身後有位妖豔女子,輕沙薄裙,雲髻峨峨,桃花玉面,肌膚如脂,女子雖正襟跪坐於後側,卻也絲毫掩映不住她的光芒。她胸部高聳,笑比褒姒,豔冶柔媚。孟蝶猜想此人定是麗姬無凝,她也不得不爲這位尤物而傾倒,她的美與代姬不同,代姬清冷,麗姬豔麗,一個屬冰,一個屬火,趙雍豔福不淺也。
孟蝶做爲三等食客自是坐在偏角處,這是她做爲賢士以來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她顧不上几上的美味食物,雙眼四處打量不停,就連殿上敲響的編鐘對她來說也是稀罕物。
殿上的舞妓翩翩起舞,不過舞姿太過單調無味,反覆就這麼幾個動作,衆人倒還看得津津有味,孟蝶不由得開始期待着代姬的驚鴻一現。
大殿上又開始了辯論,歌功頌德,好不熱鬧,孟蝶實在無法去聆聽那之,乎,者,也,她覺得還是美女比較養眼,觀衆美女,姿態萬千,各領風騷,可偏偏她們眼中只有一個趙雍,連笑容也是爲他綻放,席間還有衆多年青富二代似乎都失去了光彩。有不少膽大女子,直接對着趙雍放電,也不管有沒有迴應,孟蝶不僅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嘲笑。
然而面對這赤裸裸的勾引,趙雍並不接招,或許是見多不怪,他的目光向着孟蝶掃來,瞧着她臉上的表情一會兒驚歎,一會兒發怔,一會兒搖頭,甚覺好奇。趙雍似乎也並沒有聆聽衆賢士的爭辯,雖然他表現出一幅虛心受教的模樣,他今天的心情也頗爲愉悅,臉上始終掛着笑容。
孟蝶的眼神無意與他相遇,隨即一愣,然後皮笑肉不笑一番,急急的低下了頭,持爵以袖掩面而飲,然而由於飲得太急,那酒雖甘甜卻也辣口,忍不住的嗆出口來,引來周圍賢士鄙視的目光,而趙雍更是哈哈大笑,孟蝶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正在此刻,殿內響起了擂擂的鼓聲,由弱及強,鏗鏘有力,孟蝶心下一喜,好戲上場了。
殿上的歡鬧隨之而安靜下來,大家面面相視,不明何意,連趙雍也擡起頭來看向殿外。
只見一紅衣女子,沙巾遮面,廣袖長裙,飄然而至,在大殿內翩翩起舞,她身後有幾位女子以鼓爲器。
鼓聲咚咚,身影流動,隨風仙袂,身子隨着節奏舞動,豪邁而不失柔美,漸漸鼓聲激烈,旋轉,甩袖,扭腰,下襬,動作一氣呵成。
衆人驚歎不己,人人看呆了一番,有人手持酒樽卻忘了送入嘴邊,有人瞪着大眼,一臉不可思議,這是他們前所未見。
紅衣女子在殿內舞動一番,隨即來到一面大鼓前,抽出鼓槌,直擊鼓面,鼓聲大氣磅礴,節湊明快,震撼人心。衆人猶如身臨戰場,眼前,耳邊是一場趙國戰士衝殺疆場的壯舉,衆人熱血被調動起來,一些年青貴人高聲叫好。
紅衣女子一面擊鼓一邊扭動腰枝,震撼的鼓聲,柔美的舞姿形成鮮明對比,時而見她背過身來彎腰擊鼓,時而又單腿擡起擊動鼓面,時而又旋轉擊鼓,猶如花中精靈,她玉袖生風,典雅矯健,一頭長髮傾瀉而下,沉靜幽邃的眼眸象萬年不化的冰湖,無一絲波動。
隨後,她丟棄鼓槌,在衆女的擊鼓聲中,以右足爲軸,輕舒長袖,微彎嬌軀隨之旋轉,鼓聲越來越急,她愈轉愈快,紅衣綻放,像一朵盛開的豔花,長髮飛揚,美豔之極,衆人隨着她的旋轉都忘記了呼吸,己是眼花繚亂,彷彿她就會這樣一直旋轉下去。良久,隨着鼓聲漸緩,女子放慢速度,而她的身子緩緩收起,最後鼓聲停止,女子跪坐在地上,長袖遮面,緩緩的擡起頭來,朝着高位上的趙雍行禮。
大殿上有短暫的寧靜,隨後爆發了掌聲,稱讚聲不絕。
“此舞堪稱一絕。”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我趙國將士就應有如此氣魄。”
“妙也,妙也。”
……
孟蝶看着衆人的反映,頓時鬆了口氣,結果比她想像的還要好,代姬是下了狠功夫,想不到一個女子爲了男子可以做到這一步,代姬性情冷清,大家閨秀,卻也孤注一擲,她在練習時吃了不少苦頭,也受了傷,孟蝶所授的動作實在簡單,對於一個專業舞者來說猶如小兒把戲,然而代姬從未接觸過,卻也表現得如此出彩,她的那份執着連孟蝶都爲之動容。
再觀趙雍的表情,驚訝而疑惑,特別當代姬扯下面巾時,不僅衆人一愣,就連趙雍也一時沒有反映過來,整個大殿頓時又陷入一片寧靜。
麗姬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這時,孟蝶覺得該她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