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洛之路,由界鎮經過,再達二條御所。”
黑川慶德一行有一百五十餘人,雖然都穿着浪人的衣着穿過三好家以及本願寺家的領地,但是黑川慶德並不奢望能夠能夠瞞過三好家以及本願寺家的覺察,但是黑川慶德並不是很畏懼,因爲現在的黑川家已經擁有三百餘條船和六千名兇悍的士兵。
雖然在兵力上也許還不能動搖三好或者本願寺,但是,黑川慶德擁有的是水軍,可以騷擾海貿,甚至中斷沿海城池之間的聯繫,因此,三好或者本願寺,一般情況下,並不會對黑川慶德採取敵對的行動——這就是擁有實力者的特權!
至於穿着浪人的衣着上京,只是給予二家一個下臺的臺階而已。
從界鎮到二條御所,不過二日的日程,士兵們警惕的守衛着黑川慶德和這次帶來的大批貢獻給大將軍的貢品。
三好家和本願寺家不太可能公然襲擊黑川慶德,但是如果暗地襲擊,用盜匪的名義的可能性並不能完全排除!
不過,界鎮到二條御所的路上,不斷有商人和行人來來往往,並不是襲擊的好地段。黑川慶德的忍者注意到了三好家有一千五百人有所集聚,但是在忍者的監視下,在這段路上,始終沒有發生異動。
到了第三日清晨,黑川慶德的馬隊終於達到了二條御所的地界。
經過了二年,本來破爛的二條御所有所改觀,街道顯然有所修補,不再看見坑坑窪窪的泥坑,而在街道的二旁,也增加一些住戶,使這個古老的地方多了點人氣。
而且在街道上,也出現了幾個大將軍的士兵,全副武裝的在巡查,這一切都代表了大將軍的財政有所好轉,也代表了大將軍對於自己的山城國的控制有所提高,開始進入了實質性的統治。而這樣的情況,當然和黑川慶德的進貢,以及大將軍派遣家臣參與海域貿易有關。
黑川慶德一行人,到了山城國的境內,就將武士的鎧甲穿上,個個騎在馬上,雖然人數並不是很多,但是經過嚴格訓練,整齊劃一的隊伍,更加顯示出了從血風腥雨中闖出來的殺氣和軍威。
山城國的人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的軍隊了,許多人圍觀了上去。
看見這樣的情況,阿國有些擔心,她驅馬前行幾步,向黑川慶德說道:“殿下,我們是不是太張揚了?”
“不需要擔心,就這樣過去。”黑川慶德拿着馬鞭指着前方的二條御所。
他有自己的考慮,就是要給沿途的山城國的百姓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有利於黑川慶德深不可測的野心。
至於大將軍對於他這樣張揚,當然有所不喜,但是目前大將軍還很需要他,當然會容忍黑川慶德的行爲,最重要的是——黑川慶德預備的“大禮”,足夠打消掉大將軍任何不快!
雖然,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黑川慶德送這個“大禮”後面的不測用心!
等軍隊穿過了街道,就看見有一行人迎接了過來。
“是黑川殿下嗎?我奉大將軍的命令來迎接殿下!”
從二條御所的方向來的人這樣喊着。
“啊,原來是細川藤孝大人,看見你真的欣慰啊。”
“看見黑川殿下風采更勝往昔,我也倍感欣慰啊。不過,在二條御所的街道上,還是請黑川殿下和你的武士下馬步行爲好吧!”
“啊,真的太失禮了。”黑川慶德如此說着,然後就從馬上下來,表示對於大將軍和細川藤孝的尊敬。
細川藤孝不由鬆了一口氣,他其實剛從大將軍府邸,正巧看見黑川慶德帶着一隊騎兵耀武揚威的在街道上走過,特別前來阻止。
現在看見黑川慶德配合,他當然就放心了許多,而在之前,他暗地叫了一個侍從回去報告大將軍。
而在這時,已經午睡的大將軍寢室外已經有人來了。
“大殿!公方殿下!”在外面大聲呼叫的人,正是快步趕回來的細川藤孝家臣小川金三郎。
“啊,是金三郎啊,難道有什麼大事情發生了嗎?”才睡下就被吵醒的大將軍有點生氣的說。
“啊,是我的主公叫我來向大殿報告!是的!黑川水軍的當家——黑川慶德殿下已經來到了二條御所的外面。”
“什麼?黑川慶德?”大將軍回了一聲:“在外等着!”就不曾再說第二句話,他立立即穿衣起身,不一會兒,就出現在寢室外。
“好了,你去通知其他的家臣來這裡吧!”大將軍如此命令說。
“是!是!”就在小川金三郎連聲應道時,大將軍又對着匆忙趕過來的小侍叫道:“小三郎,快把我的劍拿過來!”
“大殿,已經帶來了!”
這本是中午休息的時刻,照理小侍應該不會有準備纔是,但是一眼望過去,那個年輕的小侍,已經抱着大將軍的配劍來了。
“大殿,你的劍和鞋子都已經準備好了!請過來穿上吧!”小侍謹慎的回答!
在以前的公方時代,侍衛爲大將軍配戴衣着,都十分煩瑣,經常耗費一二個時辰,如女人一樣打扮着。
但是現在的將軍,由於以前被流放而學習劍術的日子中養成的習慣,配戴衣着只用四十數,現在雖然是大將軍了,但是還是保留着許多習慣。
因此他身邊的侍衛練習,果然在一刻鐘的時間之間,他身上已穿戴妥當。
就在這時,外面的人聲也已經靠近了,可以聽見來者的馬蹄聲音。
大將軍聽了聽,就對旁邊的小侍小三郎說:“啊,這次來的人比多啊,聽馬蹄的聲音,外面來了大概有一百五六十騎呢!這可是當年我在學劍時學會的本事。”
果然,一個門衛跑了過來:“大殿,黑川水軍總長黑川慶德求見!”
“傳!”
這樣一個簡單的字,大將軍就恢復了身爲天下之公方的威嚴。
伴隨着大門敞開,一個少年穿着鎧甲進來了,大將軍張大了眼睛望了過去,黑色的鎧甲下,少年的臉很是年輕,但是一種避人的英氣充滿了整個身軀。
走動之間,自然有種如劍出鞘一樣的風采,雖然旁邊有許多人,但是一眼望上去,人們自然就只注意到他。
“這樣的男子……!”小侍小三郎似乎聽見了大將軍的輕聲的嘆息,但是當他擡起頭來,想確認一下時,黑川慶德已經看見了大將軍。
“臣下黑川慶德,拜見大將軍殿下!”
黑川慶德跪拜在地上,將頭恭敬的磕在地板上。
“起來吧,慶德,好久不見了。”大將軍含義深遠的說。
自從上次黑川慶德上洛,而發覺並且斬殺了大將軍派遣的暗探時,大將軍一方面是生氣,另一方面就是有點惶恐。
現在黑川慶德再次上洛,看他的態度,至少在禮儀上,還是十分恭敬的。
當然,二方都知道,現在的黑川慶德,幾乎掌握了三分之一的海域,幾乎掌握了全部對明國的貿易,實力已經非同小可了。
“啊,是臣下有罪,久久沒有來拜見公方殿下,真是失禮了!”黑川慶德再次低頭,表示對於大將軍的恭敬。
“哪裡,我知道慶德海上事務甚忙,不過現在只要來了就好!你長途來京,先去休息一下,然後再談不遲!”大將軍也表示了慰問。
“是!”黑川慶德一揮手,就命令下面的武士把東西擡了上來。
“這是臣下的一點心意,請殿下務必收下。”
“既然是慶德的心意,我就收下了。”大將軍也不客氣,他指揮着小姓將黑川慶德帶下去休息。
這可是莫大而特殊的恩惠了。
一般來說,只有臣下等待大將軍的事情,哪有大將軍等待臣下的事情?
不過,現在的幕府,其實已經名存實亡了,不要說整個天下,就是二條御所的所在地——山城國,其實幕府也支配不了。
因此名義上大將軍還保持着統治日本的大義,但是其實已經被地方大名所壓制。
等黑川慶德和手下的人告退了下去,有人就打開了箱子。
才一打開,就看見一片銀光,一塊塊銀條堆積在箱子中,難怪要二個武士才能擡過來,又打開其他的箱子,都是琳琅滿目的財物。
“啊,這樣多的貢禮!”有人就這樣失聲叫了起來。
由於幕府的衰弱和權威的下降,地方的大名,每年送禮,就算是重禮,也不過是錢一百貫,馬二匹而已。
現在黑川慶德的貢禮,一看上去,就知道不少於三千貫,可以比得上一個小城的一年的收入了,這——可真的算是重禮了。
“海貿真的賺錢啊!”大將軍望着銀子,有點感嘆。
其實日本的黃金和白銀的比例是一比三,而明朝基本上保持在一比十。所以對黑川慶德來說,黃金一轉手,就可以賺三倍的利潤,既然是在日本,那還是用白銀來進貢吧,同樣是三千貫!
“將軍,把它們收集起來吧!”後面的細川藤孝連忙提醒。
在臣下進貢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並不是切合——經常會被人誤解大將軍對臣下的財富有所窺視,就算是真實如此,也沒有隨便宣之於口的道理。
被細川藤孝一提醒,大將軍立刻明白過來。
“把它們清點一下,然後就放到我的內室去!”大將軍這樣吩咐的說。
等僕人把進貢的物品搬出了大將軍的視線,大將軍才收回了目光,這也並不是大將軍貪財,而是當了多年的大將軍的足利義輝,實在深爲財政所苦。
轉過了一個房間,看見了四周無人,大將軍終於說了:“如果我能掌握海貿……!”
“大將軍!”細川藤孝稍微提高了聲音。
但是這次,足利義輝沒有理會他的勸告,繼續的說:“如果是那樣,我也許就可以擺脫那個人的控制吧!”
說到那個人,細川藤孝張了張口,他看着大將軍痛苦的臉,終於沉默了。
自從應仁之亂以來,就開始了戰國時代,而在這個時代,要找到講求道德仁義之人也實在很難。
義輝的父親是十二代將軍義晴,後來卻被逐出京師,過着窮困的日子,最後死在了近江穴太的山中。
義晴的孩子菊童丸,也就是現在的大將軍,在十一歲時就有了義輝這個名字,繼承了第十三代將軍的職位。
就在他當了將軍的下一年,亦即是十二歲時,又被細川晴元驅逐出了京師,十三歲時又回京了,這時卻由三好長慶取代細川氏,於是又把他放逐到近江的阪本去。
義輝委屈的放下大將軍的威嚴,而向臣下三好長慶討好,終於在天文二十一年,也就是他十七歲的時候,終於再次回到京城,然而次年,他又因爲不言不合三好長慶的意而第三次慘遭放逐。
身而爲大將軍,他本身不具實力,即使再回京師,雖有室町御所,然而卻被可恨的三好長慶壓制着。
“無論如何,雖然在京師會有許多爭端,而我們現在,說話要小心,不可違揹他,否則我們就不能在京師呆下去!”足利義輝曾經這樣對他忠誠的臣下說着。
雖然將軍足利義輝也有很好的家臣扶持,但實際上他的陪臣三好長慶卻給將軍無限的壓迫。
戰戰兢兢,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作一個動作,這樣的悲慘的日子,就算是常人,也無法長期忍耐,更加不要說是大將軍了。
所謂的大將軍,應該是站在日本最頂端的男子啊!
但是,忍耐了一下,出於自己的責任,細川藤孝還是告誡了主公。
“將軍,可是黑川慶德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啊!您知道他現在海上有什麼名聲嗎?就是叫做‘鬼神慶德’,他對付敵人十分殘酷,曾經有過下令用火活活燒死三百個男女老幼的事例。更加重要的是,現在的黑川軍,對他可算是忠心耿耿,外人分化的可能性很少。”
他頓了頓:“特別是現在,黑川慶德對將軍還是很恭敬的,進貢一年比一年重,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不但名聲不好聽,而且一旦失敗……!”
“我有說要奪取他的海域嗎?我只想分享一下他的海貿而已。”
“大將軍的意思是,直接派遣人蔘與海貿?”
“恩,就是如此。”
“那大將軍準備如何賞賜呢?”
“……現在我還有什麼呢,無外是一些空頭的封號,但是這些封號也很燙手,如果不是這個位置和實力,拿到了也沒有什麼用,我的想法是:我家的公主今年已經是十二歲了。”
“啊,是公主嗎?”細川藤孝吃驚的張大了口。
“難道你還有什麼辦法嗎?爲了幕府的再興,一切犧牲都是值的的!”大將軍加快了腳步:“你還不知道吧,三好長慶又有動靜了,我不可想第四次被驅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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