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
一大蓬濃稠的鮮血噴濺在紙門之上,其中內涵的力量,紙門腐開了一個口子,露出外面的星夜的光輝。
小小的室內,滿是鮮血,堆疊十幾具屍體,家主,夫人、武士、奴僕,甚至還有的侍女,都被砍斬的肢體裂離,在血泊之中,一
個少女發出了呻吟之聲,她木然的躺在溫暖的血流之中,沒有絲毫的反抗,他們全部死於一個人之手!
山田組總長山田信一!
“總長,這裡的一百三十六人,已經全部殺了,總長,請您示下!”一名穿着黑衣,
繡着山田組徽章的武士,好象沒有聽見裡面的那如野獸一樣的喘息和呻吟,仍舊恭恭敬敬的向門鞠躬。
“啊……”隨着一聲短暫的慘叫,門被拉開了,滿身是血的山田信一提着還在滴血的妖蓮出來了,他的眼睛直視這個武士。
“已經全部處理掉了嗎?”
“是的,已經全部處理掉了。”武士低下頭,不敢正視他的眸子。
“那就放火,把這些全部燒盡!”山田信一點了點頭:“今天還有二個目標呢,趕快去完成,如果來不及,主公可是要責備的。”
“是!”
武士低頭答應着,他看着山田信一走了出去,現在他有一個習慣,就是殺戮和盡興之後,必須洗個澡,換上新衣服。
火把點了起來,照亮了宅中的疊疊層層的屍體,特別顯眼的是一個赤裸裸的無頭的少女正躺在血泊之中,武士雖然見慣了,但是
胸中還是有點翻騰,他看了看,終於在一個角落上,看見了一個流着血淚的少女頭顱。
“這就是亂世,早去早投胎吧,下一次,不要出世在亂世吧!”武士這樣祈禱着,然後火把就毫不猶豫的扔到了木宅之上,不一
會兒,火就越來越大了。
一陣烤肉的香氣傳了出來。
“真是香啊,肚子有點餓了,不過還是先完成任務吧!”才一會兒,已經換上了一身新衣的山田信一回來了,他頭髮溼漉漉的,
眼神剛毅,線條俊美,拿着妖蓮,而顯的充滿了英氣。
看上是一個年輕而高貴的武士,但是集中而來的三十個名山田組武士,連同竹前加藤派來的六個帶路和開門的忍者,也不敢向他
直視。
本來還不以爲然,連夜的四起殺戮,這個男子都身先士卒,第一個殺入敵宅,所到之處,無一回之將,顯示的可怕,已經深深的
震撼了他們,充滿了殘酷和力量,優美而無情,這個男人自有一種可怕的魅力。
“下一個是誰?”連經幾場戰鬥和殺戮,但是山田信一一點也不累,一種血氣充滿了他的身體,那是被殺者的生命,被掠奪而來
,太多太厚,如受大補一樣,在身內翻騰,幾欲撲胸而出,讓他充滿了殺戮和凌辱的慾望。
“是裡木家,連同婦女小孩總共一百六十一人。”帶路的忍者頭目,看見他散發着綠光的眸子時,第一次感覺到如見鬼神一樣的
恐懼,簡單的說明了情況,就也低下頭來,不敢說什麼了。
“帶我去。”山田信一將妖蓮掛到了長型刀鞘之中。
“總長,民間武士快要來了。”一個武士的聲音顯示了他的焦急:“現在這樣的情況,如果被他們看見了,也許將不顧一切……
人數有二百人,如果我們還不走,就會直接和他們硬上,現在我們還對付不了……”
“那我們現在就走,不要理他們,天亮之後,自然有正規軍來處置。”山田信一回答的聲音中帶着不屑,但是他還沒有瘋狂:“
不是怕他們,而是現在沒有必要和他們作戰,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呢,主公說,要把織田家可能要想要抵抗的名單上的人,全部殺
了。”摸了摸刀:“走吧,現在火這樣大,他們肯定會先救火,不要理會他們,我們直接去裡木家。”
“殿下,要總攻嗎?只要殿下一聲命令之下,我們在半個時辰之內,就可以解決掉這些織田家的叛逆。”隨軍武士首領說。
經過了連夜的戰鬥和急行軍,這個武士的神情卻沒有顯露半點狼狽,雙目的神采仍舊逼人,他望向黑川慶德的眼神,充滿了對上
位者的敬畏,在他看來,儘管在馬背之上,但是黑川慶德那凝視的姿態,依然散發出令自己動容的魅力。
這就是黑川家的家督,是黑夜大權命的現世的兒子,戰無不勝的統帥。
“你辛苦了,不過已經用不着這樣了!”自信滿滿的話,從他的口中吐出,他仰首,眸子與濃姬的眼神在空中對視——美麗的容
顏,亮靈的雙瞳,散發的卻是出的卻是如武士一樣銳利的眼神。
他無聲的笑了起來。
“告訴這個女子,就說我,黑川家家督,想和她談判。”
“是,殿下!”這道命令很快的執行了,士兵高喊的聲音傳到了空中,無論是裡面的織田家的家督,還是外面的黑川家的家督,
都起了一定的騷動。
“她會下來嗎?”蜂須賀小六說。
“肯定會下來,不過其實下不下來已經無所謂了,他們這點兵力,無論怎麼頑強,都抵禦不了我軍半個時辰的進攻。”
“既然這樣,殿下爲什麼要她下來呢?難道……!”
“嘿嘿,也許是看上了這個女子了。”
“這一點上我是認同你!”前野長康嘿嘿笑了出來。
陣前鋪就的地毯,黑川慶德半靠而坐,在對面,是跪坐的濃姬。
“飛彈守大人星夜來此青州,何事?”濃姬冷淡的問。
“僅是狩獵於野。”
“君之國,山中盡有野味,何至於此地?”
“策馬而狩獵於野,又豈有六十六國之分。”
“是嗎?你有如此之狂妄之心?”
“難道不是嗎?如今源氏足利已衰,諸國交戰數十年,天下動亂,民不聊生,奉策安撫,是英雄之本責。”黑川慶德有點疲倦的
打了一個哈欠:“夜已深了,天已快明,你看這星星,雖然明亮,但是一日而出,都黯然無光啊,這叫大勢不可違。”
這個女子還在那裡弄小聰明,真是無聊,是不是自己把她看的太高了,如果就這樣的程度,那殺了也無所謂——黑川慶德這樣想
着,不知爲什麼,他突然有點想笑,於是就笑了起來。
“我明白了!”等了一會兒,一個漠然女聲在回答,她承認了事實:“殿下召見我,又想對我說什麼呢?”
“如果你堅決抵抗,那你也不用回到城中去了,這對於你和我,都沒有區別,六千精兵,再加上有我在,你們抵抗不了我半個時
辰。”說到這裡,黑川慶德無聲的笑了:“既然這樣,不如讓我親手把你殺了,我很喜歡殺你這樣的美女呢,哈哈!”
“殿下說話一向這樣直接嗎?”濃姬倒並不動怒。
“唯大英雄能本色啊。”黑川慶德停止了笑,眸子閃過深沉的黑暗。
“還有呢?”
“還有,你投降,我給你五萬石領地,當然,你怎麼分配是你的事情。”黑川慶德漫不經心又非常直接的說:“你以織田家的名
義替我招降尾張國吧!這樣我可以多一些勝算,少一點損耗。”
“我夫君信長呢?”
“他,如果他願意作爲黑川家的臣屬而活下來,這五萬石就給他。”
一陣沉默,在夜中之中蔓延,半夜星空,潔白一片,濃姬低頭沉思,即使在星夜之中,被長長的黑髮所映的雪白肌膚,還是給人
一種淡淡潔明的感覺。
想死,立刻可以,濃姬完全相信只要自己一個拒絕,他就會拔出劍來,刺穿自己的身體,並且在旁邊欣賞自己的鮮血和死亡,但
是如果換一個人生,黑川慶德的暗示,已經非常明白。
擡起頭來,直視這個男子,也許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濃姬卻深深明白自己心中最隱秘的地方在迴應着黑川慶德的呼吸。
那是同類的共鳴,更是本質的吸引。
突然之間,一段回憶從她的腦海中出現。
“如果這個信長,真是傳說中的白癡,那你就找機會殺掉信秀,讓信長繼位,然後,你就可以在我的支援之下主掌織田家的大權
,到時候我們父女聯手,尾張就是我們的了。”一箇中年男子曾經這樣說。
而在印象中,一個美麗的少女眸子也毫不迴避的看着這個男子:“父親大人啊,如果信長真是個大傻瓜,我會爲父親大人取得尾
張,但是如果信長是這個亂世的奇男子,那我就會愛上他,並且盡全力的幫助他,若是美濃髮生了什麼事情,我一定會勸他來取得美
濃,說不定父親大人你,會死在我的手上呢!”
那個男子聽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我是一條腹蛇,而你是我的子女,子蛇必須要咬破母蛇的肚子才能誕生,弱者滅亡於強
者之手,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你能夠殺我,那我一點怨言也不會有!”
他的預言正確了,他的確被自己的兒子殺了。
而濃姬自己,也的確毫不猶豫的支持自己夫君去奪取自己父家基業,因爲她以爲,信長就是自己心目中的那個強者,不過,這個
信念被打破了。
眼前的這個男子,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了殘酷的話,卻使她不由戰慄,但是那卻不是恐懼,而是心中最深最深的渴望在本能的回
應着他的話語,這種感覺,比遇到信長更加激烈。
鮮血、殺戮、以及深邃的黑暗,不過,這到底是誰的人生?
是這個男子,還是自己?
黑暗的慾望如這裡的大海一樣的蔓延,黑川慶德露出了笑意,只有黑暗才能明白黑暗,這種感覺,是一般人所不瞭解的,更無法
得知其中的波濤洶涌,以及那如飛蛾撲火的致命吸引力量。
“那,就這樣了,濃姬,你可以命令內城投降了,如果有寧死不屈者,你覺得你自己殺比較好,還是我派人殺比較好呢?”黑川
慶德站了起來:“而且,鳴海城和那古野城,雖然沒有多少兵力了,但是也不能便宜了三河的鬆平家康——這個問題,由你出面解決
最好了,我希望在天亮之前,你能夠帶我的軍隊入主這二城,叫那個家康沒有可趁之機。”
“殿下不怕我和鬆平家聯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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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鬆平家聯手,他吃下了尾張國,能給你五萬石?能讓你統帥一城一國,會允許你以女子之身,而登上天下之舞臺?”黑川慶
德冷笑着說:“而且,雖然這次取得尾張和美濃,明着看,是依靠奇謀,但是實際上,依靠的是我家的真正實力。”
黑川慶德站了起來,他的身後,是密密麻麻,鴉雀無聲的黑川軍。
“這就是我真正的本錢,真正的實力,就單單這五千軍,我就有信心橫掃美濃和尾張的聯軍,何況今日分崩離析的局面,就算你
到了鳴海城和那古野城,與鬆平家康聯手,但是這二城,被信長帶走了主力後,又有多少兵力?而鬆平家三河國還沒有完全統一,可
以說是羽翼未豐,腹背受敵,你方聯合起來的全部實力,也不過區區五千而已,我有信心在十日內,將你們全滅!”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爲取天下!”黑川慶德合上摺扇:“這六千訓練有素的虎狼之軍,就是我的正,是你們無法撼動的
正,有了這個正,我不怕任何人和我玩陰謀,你也不例外。”
“之所以勸降於你,一就是我對你很興趣,二就是你的存在,可以減少我方的損失——無論怎麼樣,六十六國的征途纔剛剛開始
,我方必須盡一切可能減少損失,而這,就是你領五萬石的價值所在了。”
自信滿滿的神色,充滿了霸氣的舉止,眸中隱含的決心和意志,以及籠罩的龐大黑暗,這就是,身爲天下人而具備的傾倒衆生的
魅力啊!
山田信一潛入了裡木家,這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到了庭院中,他反而不慌不忙了,站在庭院中,就着一線星光,而看着
庭院一棵櫻花,不知道爲什麼,現在他越來越喜歡櫻花了,當那花瓣隨風飄零時,他就會感覺到一種無法言辭的美。
脫離了逃亡的生活,就仕於黑川慶德,負責訓練和率領“山田組”,爲主公掃除一切他所認爲的異端。
山田信一併沒有意思探究所謂異端,到底是什麼,也許在就仕前,他還關心着自己的前途和名譽,但是現在,他只關心一件最令
他快樂的事情:殺戮,而比單個殺戮更有趣的,就是指揮一組殺手隨意屠戮。
血,櫻花,生命的飄零,這是一種悽美的愛啊。
武士,或者說他們已經不再是武士,而是殺手。
山田信一滿意的看見,在黑暗中,二個武士熟練的交叉前行,互相掩護,無聲無息,連忍者都對他們感覺到驚異。
兩人到達走廊轉角處,謹慎的貼近牆壁,不一會兒,就傳過來了一聲被壓抑的聲音——那是被割裂的脖子發出的聲音。
儘管沒有聲音,但是那種血腥氣還是順着呼吸而來,突然之間,山田信一又感覺到了熾熱的渴望。
他從容而無聲的漫步而上,轉過了走廊關口,果然看見了一個士兵在地上掙扎,年輕的生命,有着強大的求身本能,就算被劃開
了喉嚨,但是身體還在地上不甘心的掙扎着,一種從破碎的氣管中的喘息,發出了迷糊的求救之聲。
實在太美好了,山田信一凝視着他的掙扎,甚至自己的身體都因爲巨大的滿足而發抖,十秒鐘後,這個士兵呼出了了最後一口氣。
猛然之間擡頭,最後一絲月光如此的透明。
“這就是愛的感覺啊!”他這時吐出的話,出奇的溫柔,卻令周圍的忍者和武士,全部感到更加可怕,所以當他們聽見他發出了
命令:“去殺,把他們全部殺了。”,他們都全部奮不顧身的向前,向屋子中沉睡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揮出了劍刃。
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男子的身邊,那種恐懼,畢生都難以忘記,只有在殺戮中,才能緩解,於是他們心中,都發出了噬血的嚎
叫,雖然無聲,但是卻分外的清晰,似乎如果不這樣,那嚎叫就會變成可以毀滅自己的瘋狂。
“神啊,你聽見了嗎?神啊,你看見了嗎?生死如那櫻花,美麗而一瞬間,人生也復如此。”
山田信一優雅的拔出了劍,舉步跨入了一間房中,揮劍,刺穿,拔回,鮮血噴濺,不知道爲什麼,他此時一片純潔,心中充滿了
快樂和滿足,沒有絲毫的空虛,沒有絲毫的遺憾,沒有絲毫的殺氣,甚至充滿了一片透明。
光明,這就是光明啊,這種感覺實在太美妙了,那是修羅,將殺戮變成神聖之事的心情,他還不知道,這就是甚深殺戮之道中的
難得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