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山涉水,他們終於踏上了甲斐的土地。晴信還未從駿河回來,樑小櫻於是將阿彌安頓在板垣家暫住,隨即給氏康送了一封親筆信,說是等阿彌在甲斐養好了身子,便會派忍者送她回到小田原城。
或許是數日後,駿河有人送來消息,說是晴信侵入駿府城後,活捉了今川氏真,將其軟禁,阿彌得知氏真未死,算是放下了心。
可不幸的是,阿彌害了傷寒,板垣家被迫成爲隔離區,樑小櫻只好請大夫爲其診治,耽誤了送她回相模的時辰。但她不想氏康爲女兒擔心,沒有再送信到相模,聽說晴信的主力軍已回返到諏訪,她決定先去諏訪一趟,也好和丈夫見上一面,讓晴信圖個安心。
看見妻子平安歸來,晴信喜出望外,樑小櫻剛一到諏訪,他立刻傳令下去,把佔領駿河後的事宜交給手下重臣們處理,似乎想和妻子在諏訪過幾天安樂日子。關於阿彌的事,樑小櫻並未告訴晴信,比起和丈夫在這裡度假,她心裡真正更在意的,是晴信的下一步棋會如何走。她深知丈夫的心思,晴信雖然和三河德川家訂立過協議,進攻駿河後,駿河歸武田所有,遠江歸德川所有,而直到現在,駿河的一切也算是安頓完畢,他還不撤軍,肯定有下文。
“小櫻,你這次來諏訪,就只是爲了報個平安,就沒別的話想問我嗎?”
溫泉裡,晴信拉着坐在泉池邊的妻子的手,露着微帶疑惑的笑容。見樑小櫻不搭理他,忽然順勢一扯,樑小櫻“啊”一聲驚叫,已跌落池中,被他一把攬入懷。
“喂,你幹嘛?不會是想在這裡那個什麼吧?”她漲紅着臉,掀起水花去潑他。
晴信呵呵一笑:“要不這樣嚇嚇你,我怕以後叫你都不答應了。”
“拜託,以前你不是不喜歡我管你出兵打仗的事嗎?難得人家變乖了,你今天還主動提,叫我怎麼回答你?我要勸你收手,你不也要瞞着人暗地裡繼續執行你的計劃麼?你是甲斐的主公大人,我只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女人,掛個明御前夫人的名號,我能阻止得了你?”樑小櫻用力推開他,不滿地撇着嘴巴。
“你冤枉我了。”
晴信裝作小孩樣的表情,重新摟住她,吻住她的後頸。
“這次我本來就打算告訴你,我遲遲沒有撤軍,就是因爲我不能一直倚靠織田信長,還有跟織田有關的人,該抓住機會的時候,時機絕不容錯失。”
樑小櫻不由驚喜,“那你今天傳令下去,是準備對德川有所動作了?”
“沒錯,我已經派兵趕去遠江,牽制住德川的軍隊。只要德川受到我方牽制,就能牽制住信長,就算信長如今人在京都,他也會得到三河異變的消息。只要他有了行動,京都附近的諸侯一定也會隨之而動,我武田信玄自問對天下興趣不算很大,但一樣不能輕易就讓整個日本落入信長手中。”晴信擡頭望向遠方的天宇,彷彿憋着一口長長的悶氣,終於有機會要吐出去。
“如果你的下文是這樣,那我又有何理由要反駁呢?好好泡溫泉,最好把你肺癆的病根都去掉,那樣就最能讓人放心。”樑小櫻脣邊泛起一絲淺笑,的確,只要晴信此舉是臥薪嚐膽,沒有無奈到真要倚靠信長,這就行了。
也許駿河被攻佔之後,樑小櫻才發覺自己和晴信果真“夫妻同心”了一回,她上學時雖然唸的是文科,卻明白一個國家的經濟基礎有多重要。她不僅沒有阻止晴信將軍隊開往遠江,反而主動在後推波助瀾,和改名高阪昌信的源五郎合作,將矛頭指向了駿河曾擁有多年的礦山——安倍金山。
由於介情熟悉駿河的情況,樑小櫻特別請她和甚三郎前來幫忙,只是收礦山的工作表面上看似輕鬆,實際上其中存在着各種各樣的問題,還讓人苦惱了許久。
而最難解決的問題,就是從前主管安倍金山的豪族安倍家態度非常強硬,介情回來告訴樑小櫻,因爲安倍家世世代代都侍奉今川家,即使今川氏真淪爲武田的階下囚,他們也必須盡忠到底。
“古代人啊,就是這麼頑固,怎麼我想碰上個現實點兒的,偏碰不上,平時不想遇到的時候,偏偏大家都在做表面功夫呢?”樑小櫻暗自嘟噥半天,還是決定親自出面去和安倍家的人談判,她可不希望那幫人要對今川家繼續愚忠,好說可以好商量,否則到了兵戎相見的時候,又得多一羣人死得划不來了。
誰知出來和她談判的安倍天真和安倍正景根本不給面子,甚至當面叫囂:“武田信玄那廝,搶佔了駿河的土地,居然還有臉說他有誠意和我們商談,要是真有誠意,那廝爲何自己不出現,要派個女人來?這不是明擺着侮辱我等嗎?”
樑小櫻吃了個閉門羹,站在安倍府邸外狠狠呸了一聲:“有沒有搞錯?今川家都垮了,還來性別歧視?是不是非要逼姑奶奶我動刀子啊?”
甚三郎和介情夫婦倆倒是挺有耐心,一個負責安撫樑小櫻的情緒,一個拉着源五郎再去安倍宅邸,說不想流血,就乾脆天天去登門造訪,一天去四五次,煩死他們。這主意,不用說,一定是北島英雄那小子想出來的,當天晚上,他就代表晴信的意思,來詢問過查收金山的情況。儘管後來被樑小櫻轟走了,但壞主意還在,不過仔細想想,這種死皮賴臉加勇敢的方法,不一定沒效果。
“幾位安倍大人,我們已經跟你們說了好幾次,這次和你們商談金山之事的是我家主公的明御前夫人,她的意思就代表主公的意思,你們要再不通情理,我們恐怕真是不能不得罪了。”介情的話說到這份上,終於迫使安倍家再次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