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兩個孩子自小就訂立娃娃親的關係,景虎和樑小櫻的距離更加拉近了,做了母親之後的樑小櫻,不再任性,但並不表示她已經忘記了晴信。景虎明白,她終究不信晴信已死的傳聞,正如她沒有阻止他愛她一樣。這一年來,樑小櫻時刻也未曾忘記過尋找晴信的下落,甚至親自前往加治忍者村,僱傭了一個名叫葉子的女忍者,說是即使跑遍整個日本國,也要查清楚事實真相。
信華和阿夏在景虎的呵護下,長得白白胖胖,一歲多點時,已經可以自己站起來走路,樑小櫻看了很是欣慰。她記得這兩個孩子第一次叫娘那會兒,她着實激動得流下了眼淚,景虎似乎更喜歡這倆孩子成天“爹爹、爹爹”地叫,她已全然從他身上看不出當年的半點神經質。
是啊,有景虎疼愛這兩個孩子,她根本不用擔心,簡直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兩個孩子好像天生就很獨立,跟她一樣,不會黏着母親,自個兒玩耍時有侍女看着,也從沒出過事。她早在現代的時候,就聽說混血兒都是聰明孩子,看來一點不假,況且,她跟晴信可都是獨立性超強的。
“夫人,屬下是葉子。”
某天樑小櫻正要吹滅蠟燭歇息時,臥室外面傳來了忍者低低的聲音。
她趕緊叫葉子進屋,關好房門,急切地問道:“是不是有晴信的消息了?”
“很抱歉,屬下還沒有查到信玄大人的下落,不過另有一些消息,屬下心想或許會對夫人您有用。”葉子的表現十分冷靜,也正因爲她這種出奇的冷靜,讓樑小櫻不至於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好,你把你打探到的都告訴我。”她點了點頭。
葉子將聲音壓得更低,悄悄湊到她耳邊說:“請夫人不必太過擔憂,儘管屬下並未查探到信玄大人的生死,但甲軍只是暫時不能上京,這一年來從未被周邊鄰國擊敗過。”
“是嗎?”樑小櫻聽聞此言,不禁欣喜,她確實未曾想到她長久以來認爲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勝賴會有如此能耐,可以保住甲斐在晴信做當主時的強大地位。
“據屬下探知,原本信玄大人遭遇織田伏擊,德川家康也從武田手中奪回了長筱城,甲軍一度撤退。但後來勝賴大人爲了報一箭之仇,今年春天已經開始進攻美濃,一直率軍殺到了遠江,佔領了遠江的要塞高天神城。說到原因,大概正是由於勝賴大人驍勇善戰,常常身先士卒,在軍中有極強的號召力。因此,甲斐武田家一如既往的強盛,附近的人都說,信玄大人的繼承人絕不亞於父親。屬下想,恐怕用不了多久,勝賴大人就會擊潰德川,和織田信長一戰,便能完成信玄大人上京的夢想了。”葉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驕傲,彷彿也在渴望着勝利,她認爲樑小櫻就是如此想的。
“也好,只要勝賴還撐得住大局,我確實不必擔心太多。對了,葉子,勝賴現在是以什麼地方爲據點?”
“據點是諏訪,勝賴大人自從接任家督以來,就沒有回去過甲斐躑躅崎館。屬下認爲他應該是想聯合信濃衆一同保衛家國,畢竟那位大人過世的母親是諏訪家的小姐。”
沒錯,勝賴以信濃爲據點的做法是對的,樑小櫻的思想不覺飛到了那個遙遠的地方。她記得最後一次見勝賴時,就對那孩子重複了一遍湖衣姬臨終前的話:“四郎,記住,你身上流着武田和諏訪兩家的血,你要代替你的母親,繼續穩固兩家的橋樑。”此時看來,勝賴的確把這件事做到了,而且還做得很好,但這也使樑小櫻不得不更加懷疑,純粹猛將的勝賴能做到如此,只怕並非那樣簡單。
她忽然想到了北條氏康,早在進攻駿河時,氏康就已退位,將相模當主之位傳給了長子氏政,但從北條的某些決策中,她依然能看出氏康主導行動的端倪。倘若照此來推測,到處都傳着晴信已死的消息,並且傳了整整一年,卻未聽說甲斐軍中在爲他發喪,而今勝賴率軍西進,勢如破竹,她更有理由相信,她的丈夫可能還活着,只不過躲在暗處操控着一切罷了。
“行,關於晴信的下落,你可以繼續幫我打探,但我改變了主意,不用讓你找遍全日本做那些無用功,你只需要給我盯着信濃、甲斐、駿河以及德川和織田的地盤就夠了。”
樑小櫻心中一亮,趕緊吩咐葉子重新近前來。
“尤其是遠江附近,給我盯緊一點,一有動靜,立刻飛鴿傳書給我。”
“是,夫人,屬下知道了。”
葉子點頭稱是,忽又擡頭。
“夫人,其實還有件事……屬下覺得讓您早些知道,可能比較好。”
“是什麼?你不妨一併告訴我。”
“是相模傳來的消息,北條氏康大人他……病倒了。”
氏康病倒了?這個消息刺入樑小櫻耳裡,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刃,一時之間,她全然不敢相信。
“他怎麼會病倒的?你知不知道他得的什麼病?”
“據我得到的情報說,氏康大人所患的,是髒結之症。”
髒結之症?又是這個病,不就是肝癌嗎?樑小櫻背後飄起惡寒,不,氏康怎麼會得上肝癌這種不治之症呢?她記得他的身體一向很好,從前在相模時,抑或是之後的會面,氏康怎麼看都是個精神振奮、甚至連傷風感冒都不會得的人,她實在無法將他和癌症聯想到一處。而她更怨恨自己的是,她就算離開了晴信,歷史也被她攪成了一團糟,哪個年代該發生哪種事,連同先後順序,都變成了她無法預測的局面,此刻的她,感到極其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