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時代?”
“是的,我不是這裡的人,我從一開始也不屬於這個日本戰國時代,我來自四百年後,我是從四百年後的大明國來的,不,那個時代大明已經不是大明,而該叫做中國。{]看你驚訝的樣子,頭一回呢,覺得不可思議吧?還是覺得這種事讓人荒謬到不敢相信?”
她看見瞠目結舌的宗嚴,忍不住笑出聲來。
“很奇怪吧,這件事我連我丈夫都沒告訴過,卻跟你說了,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也許是因爲咱倆有某種緣份,雖然不能同享福,卻能共患難,如果我穿越到的國度是大明而不是日本的話,或許像你這種劍客,纔是我的首選對象,你這種人,在大明國通常被叫做大俠。開個玩笑,你千萬別被我嚇到,我們那個時代的女人,都喜歡開這種玩笑的。”
宗嚴沉默了良久,一直若有所思,之後,他像是想通了一些事,才重新轉過頭,與樑小櫻四目相對。
但是,她卻深深地給他鞠了一躬,“宗嚴,我之所以相信那塊石頭的力量,和你說我的真正來歷,剛纔我忽然想到了,應該是因爲我對你有愧。如果歷史上沒有我的出現,你即使將來會白髮人送黑髮人,柳生家卻還不至於被織田信長拋棄……”
“你沒有錯,要不然,我們就不會直接通過時空轉移,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到了這個山洞裡。你知道嗎?這個山洞是柳生家最秘密的避難處,是連織田信長和所有的忍者都找不到的地方,而我們可以通過暗道,把將軍一直送到京都之外,出去之後,第一條路就能直接通向信濃。”宗嚴的話中,並無半點責怪她的意味。
樑小櫻恍然大悟,宗嚴是信神的,如此奇蹟發生,他必然更加確信,一切都是神的安排。而此刻才得知這山洞竟是柳生家的地方,她仍覺得自己在做夢,還是個無法形容巧合的美夢。
“爹,您在裡面嗎?”一個男孩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潮。
“宗炬?”宗嚴立刻到洞前扭動石制旋鈕。
當看到滿臉血污的宗炬時,樑小櫻本能地渾身一顫。這孩子是怎麼了?爲何身上到處都是血跡?她記得自己在柳生家的時候,見到的宗炬是另類的、儼然大人的孩子,眼中從未流露出屬於孩童的天真和無助,此時的直覺卻告訴她,柳生家出了事。
宗嚴上前抱住兒子,在那一刻,樑小櫻分明聽見宗炬“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怎麼了?宗炬,我不是發了暗號給家裡嗎?爲什麼只有你一個人來這裡找我?你娘呢?你的哥哥姐姐們呢?”
“死了……他們全都被甲賀忍者害死了……如果我那天在家裡,我一定會保護他們,爹,您知道全家之中只有我得了您的真傳,要是我在,他們一定不會死的……”宗炬抱住父親的腰,嚎啕大哭,把還在昏睡中的足利義昭都驚醒了過來。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我……沒死嗎?這是什麼地方?”渾渾噩噩的將軍全然被眼前的一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樑小櫻腦中一片空洞,柳生家被甲賀忍者滅門,是在昨天還是前天?織田信長,他果然早知道宗嚴存有異心嗎?可是,他怎麼能對一個效忠了他如此之久的人下這種殺手?她剛剛纔從自責中恢復過來,根本沒料到接着就陷入了一個更深的自責中,她這次真無法再原諒自己。然而,她卻不能對宗嚴父子以死謝罪,她必須要活着,只有活着,她才能做完她要做的事,更何況如今的她已不再是自由自在的樑小櫻,景虎身邊還有她的一雙兒女……她痛苦着,她幾乎能感覺到,這痛苦會成爲一個無論如何也無法抹去的陰影,陪伴她一生。
擡眼望時,宗嚴滄桑的臉上已淌下了男兒淚,樑小櫻不敢上前一步,只愣愣地站在原地,注視着那對相擁而泣的父子,一個有聲,一個無聲。
“孩子,以後你就跟着爹走吧。”宗嚴撫摸着兒子的頭,低聲道。
“嗯。”宗炬用沙啞的聲音迴應。
宗嚴彷彿從兒子話中聽出了什麼,眉梢一揚,“怎麼答應得這麼幹脆?你做了什麼?”
宗炬擦乾眼淚,離開父親的懷抱,咬咬嘴脣回答:“那些害死娘和哥哥姐姐們的忍者,我把他們全都殺死了,爹,您也一定這麼期望的吧?他們那些傢伙,都該死。”
樑小櫻聽到孩子這話,瞬間感到頭皮發麻,宗炬,他只不過是晚了一步回家,但是……這個孩子竟能一個人幹掉殺死他全家的一大羣忍者,那究竟是怎樣的厲害?據歷史記載,柳生宗炬的成就超過了父親宗嚴,這個將來的“柳生但馬守”果然不是瞎蓋的。儘管她脫離不了自責的愧疚,但宗炬接下來的話,更令人震驚。
“爹,我們父子倆……今後就去三河住下吧。”
“三河?宗炬,你瘋了?那裡是德川家的地盤,德川家康和織田信長是什麼關係,我從前是怎麼跟你說的?”宗嚴驚詫地抓着兒子的肩膀。
“德川和織田已經貌合神離了,爹難道都沒注意到嗎?”
宗炬一語驚醒夢中人,包括宗嚴,亦包括樑小櫻。
宗嚴,或許在她還沒到京都的時候,就已經被信長懷疑了吧,和德川一樣,不過是貌合神離……只是,德川家康是出了名“忍”字當頭人,柳生宗嚴不是罷了。經常伴隨在信長身邊的宗嚴或許是當局者迷,可依然在外面的宗炬卻是旁觀者清,況且,宗炬不是普通的小孩。
“喂!你們想幹什麼?走去這裡,走去那裡,你們是想扔下我不管了?”被忽略的將軍終於忍不住咆哮起來。
樑小櫻壓抑住心中的內疚,回頭走到足利義昭身旁,“將軍大人,我們何時說過要扔下您不管?放心好了,再過幾天,小櫻便會親自護送您去信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