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一場夢呢?樑小櫻跟着英雄,從東南方向沿手取川東岸而下,開始了一段新的行程。{泡。書。吧’小。說。網]雖然風餐露宿對樑小櫻來說,並不是件難事,但和英雄同行,她心頭卻老也揮不去晴信的影子。沒有晴信在一起,單單剩下英雄一個,她總感覺像是缺了點兒什麼,而從英雄那裡得知晴信果真還在人世,她又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直到進入了信濃的國境,英雄才把她帶到一戶農家中住下。
“這裡……就是你住的地方?”她看見屋子中的佈置與陳設,和從前在伊賀忍者村百地太玄家的佈置很相似,或許英雄也在屋裡屋外裝了不少機關,以備不時之需。
“是不是很難想象,我也會把屋子弄成這樣呢?”
英雄笑着,給她衝上一杯剛泡好的茶,遞到她手上。
“小櫻姐姐,嚐嚐我泡的茶,千萬別嫌棄我的手藝差啊。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太玄爺爺就教過我泡這種茶,也算是我們伊賀忍者村特有的吧,可我一直沒用心學,現在倒是學會泡了,可惜都沒泡過一杯給我娘喝上。”
“不錯的味道嘛,雖然有點苦,但苦過之後,嘴裡、喉嚨裡都是清甜的,有點像我們大明國的苦丁茶。”
樑小櫻呷了一口茶,朝着英雄微微一笑,她希望自己能用足夠自然的微笑抹去他心裡的傷。而她更加證明了忍者有情的這一點,她想讓英雄能放下所有的包袱,像個普通人一樣快樂地生活,縱使現在還不行,但至少今後可以。
“唉,你瞧我,居然就這麼和你跑到信濃來了,好像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跟你走的時候,完全忘記了和景虎道個別。我知道他打贏了那場仗,不過織田信長那個魔王還活着,也許這是他一大遺憾吧,而我又這樣就離開了他……”
“看來你真的愛主公愛得很深。”英雄喃喃地說着,一面放好已經空了的茶杯。
“既然連你也這樣覺得,那爲何一路過來,直到這兒,你都沒和我提過要帶我去見晴信的事?”
樑小櫻心中雖對景虎有些歉意,但更多的心思仍然放在晴信身上。
“英雄,你告訴我,晴信到底藏在什麼地方?爲什麼你到現在,只是把我安頓在這裡而已?”
“因爲……主公說他不想見你。”
英雄似乎是喉頭堵塞了大半天,才告知了她真正的答案。樑小櫻忽然從軟墊子上站起來的,渾身劇烈地一顫,當再次確信英雄那句話並非開玩笑時,她感覺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樣,令她幾乎無法呼吸。
“怎麼會……晴信怎麼會不想見我?怎麼會……”
她不能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若是聽到別人說這樣的話,她或許還能逼迫自己相信,這種話一定是假的。可它偏偏出自英雄的口中,而英雄是她親自爲晴信挑選的忍者,他絕不會對她撒謊。但是,晴信爲什麼會說出那樣殘忍的話?不想見她……只是一句不想見她,難道就把他們多年的夫妻情份否定掉了?不!
“英雄,你帶我去見他,我要見他。”她上前抓住英雄的手腕,抓得緊緊的。
“不行,小櫻姐姐,這是主公特別交待我的命令,我是他的忍者,必須遵從。”英雄沒有掙脫,臉上的表情仍然冷靜,眼神中卻滑過了一絲無奈。
信濃的天空,不如越後那般高,秋天,絲毫沒有秋高氣爽的感覺。不,前些天,她遇到英雄的時候,還感覺天變亮了,陽光變燦爛了,此刻,卻只有無限的落寞。
一天過去了,迎來夜晚,樑小櫻獨自站在英雄家的花園裡,對着園中稀稀落落的幾棵櫻花樹發呆。她回想着自己和晴信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的一幕幕過往,每一幕都是精彩的、快樂的,而當這些記憶就要重新被喚醒,他們夫妻就要重逢之際,一個晴天霹靂,卻把她的夢狠狠擊碎了。這夜,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睡得着,而下一個黎明到來時,她的願望又能實現嗎?倘若這真是一場夢,她寧可讓她永遠沉浸其中,不要醒來。
“明御前夫人,事已如此,又何必嘆息?”一個低低的女聲,像來自天外,從一棵大樹後傳來。樑小櫻回頭一看,不由驚訝,那人竟是當初她請去甲府的那個女陰陽師——土御門仙惠子!
“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英雄呢?”她的聲音顫抖着。
“不用擔心他,他去後山採藥了,我見過他,和他說過要來見您。夫人,仙惠子一直都明白,您當年雖然決心離開信玄大人,卻終究忘不了這段情,所以……”
仙惠子緩步走上前,像是要勸慰她,不料樑小櫻身形一晃,倏地到了她面前,一掌向她迎面就劈過來。幸好這女陰陽師也懂一些武藝,反應夠快,揮臂去擋,兩人雙掌一擊,就聽見“啪啪”兩聲,兩人各自都後退了幾步。
“夫人,您這是爲何?”仙惠子微微吃驚。
樑小櫻的氣勢漸漸平靜了下來,收起雙掌,“土御門陰陽師,沒想到你平時占星卜卦的,原來也是武林高手啊。就這一掌,我已經試出了你的武功路數,你的架勢不光是日本武術,還有大明國的八卦掌吧。”
“多謝,夫人果然見多識廣。”
仙惠子一點也不惱怒,反而向她鞠了個躬。
“也對,夫人您應該恨我,如果當年不是我說的那些話,您便不會像如今這般痛苦,那也是我的罪過。”
“你有錯嗎?”
樑小櫻冷笑道。
“若說你有錯,我不一樣有錯?我明白,你之所以出現,一定和英雄一樣,跟了我好久了,對吧?你只不過是看到我痛苦,出於同情才現身的,我什麼都明白。”
“夫人誤會了,我絕無此意,是神明要我來轉達一句話給夫人。您若要和信玄大人再續夫妻之情,並非完全不可能,但您須得經受最後的生死考驗。可是,那種考驗將是人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我勸夫人一句,還是順從上天本身的安排爲好,否則,您或許會連性命也失去。我要說的,僅僅是這些而已,請夫人三思而後行。”
好奇怪的人……樑小櫻望着女陰陽師飄然而去的背影,疑惑重重。這個土御門仙惠子,究竟是不是身上附着神意?想當年,她請這人來的時候,仙惠子明明告訴她,她和上天作對,不會有好結果,還會害死晴信,而今,卻突然有了轉機,莫非是晴信還活在世上,天意亦改變了嗎?仙惠子所說的非人考驗,到底又是什麼樣的考驗?她猜不到,她很難琢磨出那句話中的含義,然而好奇心的驅使,卻讓她更想去承受那個所謂的考驗。
“小櫻姐姐,你怎麼站在這裡發呆?”
樑小櫻仍陷在紊亂而疑惑的思緒中,英雄從後拍了她的肩膀。
“哦,沒事,剛纔碰上那個陰陽師土御門仙惠子了。”
“土御門仙惠子?就是那個曾經去找過主公的女陰陽師?她出現了嗎?”英雄詫異地摸着腦袋。
樑小櫻一驚,“你不知道?怪了,她不是說你去後山採藥了,她是先找過你,纔來見我的嗎?你竟然不知道她來過?”
“我真的不知道,我哪裡去採藥了?我明明就一直在家,在屋裡泡茶呢。”
英雄聽得一頭霧水,只道樑小櫻精神出了問題。是啊,他親口告訴她,晴信不想見她,昨天她還激動得很,今天卻平靜得出奇,之前連句話都沒說,這會兒卻提到了那個好久都沒見過的女陰陽師,她一定是神情到現在還恍惚着,以至於思想意識都有點錯亂,產生了幻覺。
樑小櫻看到英雄難以置信的反應,不再說關於陰陽師的事了,她看得出來,英雄確實不知情,而仙惠子並非普通人,那不是幻覺,大概是那女陰陽師使了什麼障眼法,是忍者也對付不了的,讓英雄完全沒有發覺到吧。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如果這真是天意,是神明拜託仙惠子來送給她一個忠告,那麼,當然只能讓她一個人知曉,從而做出最後的抉擇。她沉思了半晌,忽然心生一計,英雄畢竟是晴信最信任的忍者,他還得替晴信打探消息,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邊,對,就用這辦法!
“算了,反正他又沒說不認我是他妻子,我就暫且在這裡住下,等有一天他想通了願意見我,我再去見他吧。”
她故作哀怨狀,用一種很無奈、很惋惜的口氣說着話,她可以肯定,英雄不精通讀心術,像他那樣的性格,就算再修煉一百年,也很難直接讀懂別人的心思。
“你……真的不逼我帶你去見主公了?”
聽到她這話,即便是英雄,也發覺這個突如其來的態度大轉彎有點不對勁。
“小櫻姐姐,我沒聽錯吧?昨天你不是吵着要逼我帶你去見主公嗎?我不帶你去,你還想出手打我,那些……你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