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倒戈的消息傳來,晴信和樑小櫻已然怔住了,尤其是樑小櫻,在英雄向晴信稟報了具體情況之後,極爲驚愕。但令她驚愕之處,並不在於北條軍這一倒戈,會對武田軍造成多大的威脅,而是北條之所以對武田軍倒戈相向的原因,竟是他們在與另一支軍隊合作,這支軍隊,便是被所有人都忽略掉的三河德川家!
德川家康在此來插上一手,完全在衆人的意料之外,偏偏選在這種時機妄圖獲取漁人之利,不像是北條氏政的作風,顯然是德川早有預謀。樑小櫻暗自攥着拳頭,這氏政居然能將此事隱瞞如此之久,不是那個“超級忍者神龜”德川家康的作風,又是什麼呢?氏政自恃聰明一世,而今竟與德川合作,想踩着織田和武田兩家的屍體出頭,他真會如願以償嗎?絕不會,德川家康是個比誰都更老謀深算的人,別人不瞭解,樑小櫻卻非常清楚。在歷史上,德川家康建立江戶幕府時,殺光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豐臣秀吉所有後代,讓豐臣一門徹底毀滅,如今利用武田之手打擊織田,再利用北條來打擊武田,樑小櫻幾乎已經看到了北條家將來被滅的慘狀。即使這場戰役,武田會落敗,但德川家康下一個要對付的,必定就是北條氏政。
果然,她無論用什麼手段想要改變歷史,卻仍在被上天、被歷史捉弄。這天下,不會屬於武田信玄,也不會屬於“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它是德川家康的,就算是以另一種形式獲得天下,它仍然是德川家康的,不可更改。
但現在的狀況,已經容不得她去考慮這許多事了。織田軍雖已受到重創,可本來已無限接近勝利的武田軍,此刻也腹背受敵,前有北條,後有德川,霎時間,戰局全然改變了,甚至被大大顛覆。
勝賴向來以勇猛著稱,見此情況,第一反應便是率軍突圍,晴信沒有反對,現下這種情景,武田軍必須突圍,暫時離開戰場並馬上撤退,將來纔有機會反撲。然而,先前重創織田軍,武田軍中將士們早已疲憊不堪,又突然遭遇這樣的襲擊,縱然突圍成功,尾隨在最後的那一批人馬,傷亡也無比慘重。樑小櫻和晴信兩匹馬並肩而行,掩護着對方,一直奔逃到另一座無名的山前。好在那座山山勢非常險峻,武田衆都棄馬攀爬,憑藉着甲斐人天生會爬山的本領,他們終於安全了,而天上此刻正好下起雨來,讓他們最終躲過一劫。
好容易在山上紮了營,樑小櫻趕緊去帥帳看晴信,只見晴信剛脫下戰袍,手臂上就露出一片殷紅,天啊,這次他怎麼也受傷了?
“晴信!你不要緊吧?”她連忙奔上前去,小心地察看他的傷勢,一面叫人取熱水來,替他仔細清洗傷口。
“沒事的,一點小傷,只要你沒被再傷到,我就放心了。”
一聽見晴信這話,樑小櫻才猛然想起,他們並肩殺出重圍的時候,確實有敵人直接衝到了他們背後,她卻沒受一點傷,反而是晴信被傷了。她心裡一痛,剛包紮好丈夫受傷的手臂,忍不住摟住他的頸項,雙眼含淚。
“傻瓜,我明明能躲得過,也能幹掉那些傢伙,爲什麼你還替我擋?”
“不想讓你再受傷嘛。”他微笑着,說得輕描淡寫,彷彿友軍根本沒有遭遇困境。
誰知樑小櫻一下子站了起來,“豬頭!什麼叫不想讓我再受傷?那你爲我受傷就應該嗎?你不要忘了,你纔是這支軍隊的統帥,所有的將士,包括勝賴,包括我在內,大家都是寧願自己有事,也不希望你被傷到一根汗毛。晴信啊,你愛惜自己,就等於愛惜我了,ok?”
晴信讓她坐下,稍微提高了聲調:“小櫻,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我是個男人,你就當我自私一次,我很想再保護你一次,否則,我會很不安心的。”
“對不起啊,我剛纔可能太激動了,我……我不也是心疼自己丈夫嗎?”
樑小櫻羞紅了臉,把水端給他。
“行了行了,我出去給你再倒點兒。”
出去倒水的時候,她的眼眶已經溼潤了,不由得仰望着天空,深深吸了口氣。可笑吧,一對那麼多年的夫妻,直到現在這種時刻,才真正感受到那種小小的快樂幸福。但這種幸福,他們爲什麼直到現在纔會懂得珍惜呢?一切,或許早由天定。
正在這時,英雄從山下飛奔而來,似乎有急事稟報,樑小櫻一眼看見,上前攔住了他。
“怎麼回事?是敵軍攻來了嗎?”
“小櫻姐姐,主公若是不方便,我就告訴你吧。”
英雄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山北來了一支軍隊,我查到是越後上杉家的軍隊,只怕我們這次真要徹底完蛋了!”
越後上杉家?難道是……不會吧?樑小櫻猛一拍腦袋,景虎來了嗎?如果是景虎,她實在很難想象他會這樣乘人之危,這絕不是他的作風。
“英雄,這件事暫且不要通知晴信,你馬上帶我去他們軍中,我要親自見上杉輝虎。”
在上杉軍營寨中,樑小櫻果然見到了景虎,而此次見面,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心驚膽戰,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他們這輩子還有機會再見,並且再見後,還能如此輕鬆愜意。
“我就猜到,你不是來攻打我們的。”她盈盈一笑。
景虎站在她對面,也隨聲附和她的笑:“爲什麼那麼肯定?”
“因爲你不是別人,是上杉謙信,你是將會在歷史上名流千古的軍神上杉謙信。”
“小櫻,現在我好像才發現,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莫過於你,自從你走後,我以爲我會再生病,但後來,我的病卻好了很多。人生能得一知己,已經死而無憾,我又何必太在意你是誰的女人呢?而當我發現武田軍重新攻打織田的時候,我幾乎猜到了,一定是你找到了武田信玄,可你並沒有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