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離開詠春堂,跟隨氏康前往相模北條家的本城小田原,樑小櫻此刻仍認爲,自己的選擇一定不會有錯。
小田原城館沒有駿府的奢華,乍一看比甲府要稍顯氣派,她記得晴信對日本茶道、花道、書法等等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而這座城館中,卻不時能看到氏康的題詩掛幅,以及擺放或懸掛的一兩件插花。樑小櫻才發現氏康不僅是條真漢子,同樣也有文雅的一面,從前都不知道,算不算是他故意“深藏不露”呢?
氏康先讓她在客房稍候,說是要先去內庭和夫人打個招呼,留下一個叫井野的侍女爲她奉上茶水和點心。
井野是氏康的外庭隨侍,生得嬌嬌小小、挺水靈的模樣,手腳卻很麻利,待人也頗爲熱情。樑小櫻一面喝茶,一面向她道謝,不過這麼好的漂亮丫環,又天天跟主子呆在一起,氏康竟都沒有把她收爲側室,主僕之間還以禮相待,實在難得。
“小櫻姑娘若是坐着覺得無聊,不如井野先陪你到園中走走。”細心的井野察覺到她渾身發癢似的樣子,會意地走上前,微笑着收拾好已經變空的茶杯。
也好,去園子裡逛逛,就當熟悉熟悉環境,說不定她很快就會成爲這小田原城的女主人……樑小櫻一想到今後可能發生的事,思緒便情不自禁地飄上了雲端,估計不出三日,氏康就會和他那位政策聯姻的夫人說個清楚,用最和諧的方式解決一切問題。走在園中涼爽的林蔭小道上,她一時連走路姿勢都險些變成高傲的貓步,忍住吧,做人要低調。
“天哪!您在上面做什麼呀?”
井野的驚呼聲嚇到了樑小櫻,她定睛一看,不遠處一棵高大的樹上,有個看起來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正趴在樹梢上,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一枚鳥蛋放到樹杈上的鳥巢中,衝着井野和樹下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兩個小近侍喊:“行了行了,我這就下來!”
男孩剛要下樹,不料忽然一腳踏空,一聲驚叫,從樹頂落下。樑小櫻見勢不好,飛身直上,在半空中接住摔落的男孩,立馬使了個千斤墜,穩穩墜地。乖乖,這小孩還有點重量,她腳底板和地面一接觸,有些發麻,幸虧自己接得準,要不孩子非斷手或是斷腳不可。
“公子,公子,您沒事吧?”井野和兩個小近侍盯着那男孩,趕緊上前察看他身上是否有傷。
“沒事沒事,這個姐姐功夫好得很,我得謝謝她呢。”男孩被放到地上,展開小手臂,一臉若無其事,轉身就給樑小櫻鞠了個大大的躬。
“乙千代公子,瞧您,這位小櫻姑娘是主公從吉原帶來的客人,您不必行此大禮,主公跟夫人教過您規矩的不是?”
井野低聲在男孩耳邊說着話,樑小櫻仍聽得清清楚楚,但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人家口中叫那男孩叫的小名是“乙千代公子”,如果自己沒猜錯,這孩子豈不就是氏康的長子氏政了?暈,還沒見過今川夫人,偏碰上這個小祖宗,她幾乎哭笑不得。
“井野,我懂不懂規矩還用你提醒?你也說她是父親大人帶來的客人,加上她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向她鞠躬道謝,換了是父親絕不會認爲我這麼做是錯的。你們幾個還不快下去?”
“可是公子……稍候主公還要出來找小櫻姑娘有事呢。”
“你照實跟父親大人說不就行了?到時我帶客人去見他。”
男孩對井野的反應,讓樑小櫻着實吃了一驚。真不愧是將來要繼承北條家督的北條氏政,才丁點兒大的毛孩子,居然就能說出如此有板有眼的話,他果然繼承了他爹的優良血統。
“小櫻姐姐,父親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來,我帶你逛園子。”
“呃……真的沒問題嗎?”樑小櫻一時還不敢相信在大名家族能見到個這般豪爽的小少爺,以爲自己聽錯了。
“都說了沒事,再說我都要繼承家督了,待客之道早晚要學,嘿嘿。”氏政笑着摸摸腦袋,早熟之中仍透着一股孩子氣。
“你剛纔說什麼?你要繼承家督了?你爹他才三十一歲,當主做得正好,怎麼會……”樑小櫻聽到孩子的無心快語,更是奇怪。
孩子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前些天父親就捎信給我,說是今年之內就要給我舉行元服儀式,連我元服後的名字都取好了,叫氏政。等元服以後,我就要繼承家督,父親退下來在背後輔助和支持我,他還說得給我儘快找個夫人。”
“不是吧?看你的樣子才七八歲,元服是不是太早了點兒?還有,你剛纔說你爹要給你找夫人,難道要結娃娃親?他做的這些,到底爲了什麼?”
“我不大清楚,我只是聽他的話,父親的話一定是有道理的。他說我必須早日學會做家督,還得學會做一個好丈夫,聽說跟我結親的夫人,好像是駿河當主今川義元的女兒。”
氏政神神秘秘地跟她聊着天,殊不知樑小櫻的心已經涼了半截。歷史上,氏政分明是在氏康過世之後,才當上北條家督,可現在氏康早早就把兒子推上那個位置,莫非就是因爲多了一個她?他在吉原城時就有了這種打算,爲什麼直到此刻都還不告訴她呢?也許,氏康是不想讓她爲他家裡的事擔心,只是這個擔子提早落在只有八歲大的氏政身上,會不會太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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