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七月中旬,日本的天氣越來越潮溼悶熱,即使行進在海邊上,海風吹着也帶不走渾身那種溼黏黏的感覺,再加上鎧甲粗糙的內襯混合着汗液不停地摩擦着肌膚,火辣辣的,難受得讓人發瘋。
從菩提山城出發回岐阜,再到跟隨長秀前來三河聯姻,差不多已經三天時間了,原本的計劃應該已經到達安詳城,可現在居然才走了短短不到百里的路程,我算是知道那些女孩兒家家的有多磨蹭了。可是你喜歡慢就喜歡吧,關鍵是還拖累了我,整天悶着只能騎個馬跟在隊伍裡,身子骨都快朽了。
可是老天似乎總是喜歡開玩笑,我一直想着能夠快些到達,可偏偏有事找上門,這不,今天早上拔營,動身出發以後走了還不到兩個時辰,那位小公主突發奇想吵嚷着要沐浴,老丹苦口婆心勸了半天,結果卻屁用沒有,最後隊伍只好停在了一小片樹林的邊緣。
說實話,我是真同情老丹,堂堂目前織田家內政第一人,居然接了這麼個鬱悶的差事,不僅每天要鞍前馬後地跟着那個小公主後面轉,要什麼就要想辦法給找什麼,不能有絲毫怠慢,現在更是淪落到給小屁孩找地洗澡,真是佩服他的耐性。
“老大,你怎麼在這?”我剛找塊樹蔭下的草坪躺下,就聽見才藏大呼小叫地衝了過來。菩提山城的評定會之後,考慮到軍隊的建設已是事不宜遲,所以我把慶次、吉繼、鹿之介全都留在了封地,另外將計劃書交給了半兵衛。讓他試着搭起架子並開始訓練,所以此次三河之行只有才藏和我兩個人。
“什麼事啊?!”大熱天,煩得要死,我剛準備破口大罵,卻見才藏臉上不少憂慮之色,這才意識到可能真是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正了正神,問道:“才藏,怎麼了?”
才藏顯得很謹慎,朝四周看了一下,確定並沒有其他人在附近後,走到我身邊才低聲道:“老大,剛纔夜鷹丸來報,說三河國昨日爆發了一向一揆!”
“什麼?!一向一揆?!”大驚之下,我霍然站起,急聲道:“消息可靠嗎?具體情況呢?”
“是夜鷹丸偵查中無意發現了一支趕去參與一揆的僧兵,從抓到的活口身上得到的消息。據說直接導火線是因爲德川家佐崎城主管沼定顯向上宮寺強徵糧米,激怒了自稱擁有“不輸不入”特權的一向宗門徒,於是整個三河信奉淨土真宗的門徒、僧侶、武士、農民在上宮寺、本證寺、勝鬘寺這三個一向宗據點的煽動下羣起響應,號召守護宗門、抵制德川,現在整個三河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手拿刀槍的一揆亂兵在燒殺搶掠,而且聽說此次一揆連德川重臣元東條城主吉良義昭、大革城主鬆平昌平、六粟城主夏目吉信、下野城主酒井忠尚、二阪城主荒川義廣、甚至本多正信、鳥居忠廣都背棄主家投身其中。”才藏聞言,立刻將夜鷹丸傳來的消息詳細報來。
“果然是亂民禍國啊!這些被人唆使的平民百姓很快就會變成可怕的暴徒強盜,無惡不作、無法可制,德川有的忙了。不過就連本多、鳥居這樣的鬆平家譜代重臣居然也會因一紙佛令而毅然背棄主家,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看來這一揆的災難性後果和對統治者的威脅真是無法小覷呀!”我對三河突發這樣的狀況感到震驚,不得不感嘆一聲天意弄人,德川小子好不容易借今川之死獨立,把祖輩的三河故地拿了回來,當上了大名,但沒過幾天居然遭遇強悍的甲州軍團,等拼了老命擊退山猴子之後想着也許能過兩天安穩日子,這沒想到一向宗又開始興風作浪,看來戰國第一忍者近來是晦氣沖天呀!
“糟糕!”就在我心裡對德川的境況有些幸災樂禍時,突然腦海中驀地閃過一件事,不禁駭然失色道:“才藏,快!立刻去把丹羽大人和公主找回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荒川的二阪城離這不到千米!!!”
“啊!”才藏聞言不由驚叫出聲,心裡電光火石間想到:這要是一大羣亂民衝了過來,單憑隨行護送的幾十個侍衛如何能夠抵擋?!要是公主有什麼不測?!才藏已經不敢想下去了,只覺頸後冷汗涔涔,於是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轉身拔腿就跑向了山坡處的樹林。
“所有人!立刻集合!”我是此次護衛隊的軍事長官,公主和丹羽的安全我必須保證,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那些暴民別太喜歡到處閒逛。“停止休息!刀槍出鞘,全軍戒備!”
“嘩嘩、簌簌~~”嘈雜的腳步聲應聲而起,原本四散或躺或臥的侍衛武士們聽到命令,立即第一時間飛身而起,迅速整隊,結成防禦警戒隊形。
“所有人立刻整理行裝,拋棄所有輜重,待丹羽大人和公主歸來立刻輕裝背道回返沓掛城!”我鏗地拔出‘天罰’大聲下令道:“騎兵立即出動,向北擴大偵查範圍,一有情況馬上來報!”
“是!”僅有的兩名騎兵拱手應命,然後翻身上馬,打馬向北絕塵而去。
“其他人,隨我靜候在此。”
“是!”七十名整裝待發的武士齊聲應道。
儘管我已經十分果斷地作出了終止任務的決定,但令人遺憾的是,我並不知道此刻就在橫穿東山道的密林中,一支服色雜亂的一揆衆正以急行軍的速度徑直向臨時宿營地而來。
“你的消息可靠嗎?我不想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雜兵中間,唯一一個身着全身鎧甲、作武士裝扮的人騎着一匹栗色戰馬,正一邊隨着雜兵隊伍跟進,一邊朝身旁的一個面孔完全被頭戴的斗笠面紗遮住、衣着與普通農民沒什麼不同但卻顯得十分神秘的人壓低聲音說道。
“訂金你已經如數拿到了,反悔的後果你應該清楚,我勸你最好不要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斗笠人的身材很瘦削,但騎坐在馬背上,卻始終如鬆般筆挺,儼然一派武士的肅正之氣,但令人意外的是,斗笠人說話的語氣卻顯得極爲陰柔森冷。
“哼!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已經投身一向一揆了,不要再試圖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跟我說話,否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狠狠地一勒繮繩,戰馬嘶鳴,鎧甲武士在馬上轉過身,聲色俱厲地對斗笠人怒喝道。
“在我的面前就不用再展示你的武勇了,一向一揆的事到底如何你心裡應該清楚,我不想再多說廢話,我現在只想儘快見到織田公主的首級!1000人伏擊不到百人的護衛隊,勝負不言自明,如此划算的買賣,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斗笠人冷冷言道。
鎧甲武士低頭沉思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頓聲道:“好!一言爲定!但事後的那些酬勞必須按時兌現,而且必須是十足的佐渡金!”
“沒問題!”斗笠人沒有絲毫猶豫,一口答應。
“好,既然德川大人如此守信,在下便豁出去了,今天就是傷亡再大,也一定將伊藤徐曄、丹羽長秀還有那個織田小公主的首級給帶回來。”鎧甲武士面露滿意之色,沉聲道。,
斗笠人緩緩轉過頭,雙眼透過面紗投向前方的密林深處,口中喃喃道:“伊藤徐曄,很遺憾,但爲了德川家的大業,你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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