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長島城下町,
一大早,一小隊大約十幾個僧兵像往常一樣,駕着幾輛空牛車一路說說笑笑地來到鎮上菜農非四郎家,收購長島城一天所需的蔬菜,不同於城內那些囤積起來的大量乾糧,蔬菜這種東西無法保鮮儲存,但長時間不吃又會使人不可避免地出現各種疾病,因而長島城每隔幾天會派僧兵來一次,從町上居住的菜農那收購一定量的蔬菜瓜果,滿足城內守兵以及家眷的日常消耗。
“哞!”,牛哼叫一聲,停了下來,坐在車上、大概是這隊僧兵的頭目的壯漢刷地跳下車,將手中的繮繩隨意地往後一拋,自有手下人接住,而他則徑自走到門口,把那扇原本就已經很破舊的木門敲得震天響,估計再來幾下,差不多就會報廢不得不換個新的了。
“老蒜頭,給老子快點開門,媽的,磨磨蹭蹭的,怎麼到這大晌午的還沒出來做買賣,不想要錢啦!”僧兵操着個大嗓門在那吼,搞得左鄰右舍的人紛紛探出頭張望,還以爲是賊匪進町了呢,嚇了個半死。
“來了,來了,老朽這就來。”門後頭一聲輕咳,然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緊接着門緩緩打開,只見一個矮小瘦削的老人佝僂着腰,在門後滿臉諂媚的笑着,將一衆僧兵引了進去,邊走邊不住地惶恐道:“將軍莫怪、將軍莫怪,昨日小老兒上山採集一些肉菇,不想腳下一滑摔下山坡,天叫小老兒不死,居然掛在一棵樹的側枝上,僥倖撿了一條老命,但這胳膊肘、腰都受了傷,在牀上躺了半宿纔回過氣來,早上又得一大早起來給各位軍爺準備菜,實在熬不住,睡了個回籠覺,望將軍饒了小老兒這一回!”
“好了,好了,囉哩巴索的說這麼多幹什麼,惹得老子煩了,給你這老骨頭一刀!真是聒噪,準備的菜呢?”那僧兵頭目不耐煩地雙眼一瞪,嚇得老頭渾身劇顫,鏗地抽出一把長刀,哼聲哼氣道:“老不死的,快點把菜給我裝上車!”
“是、是,將軍。”老頭忙不迭地趕緊跑到院子裡,只見幾十個大菜筐排在地上,老頭滿頭大汗地抱起一筐菜,沒走幾步,腳下一趔趄,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站在一旁的僧兵見了,不僅沒有上前幫忙,相反,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眼中閃過一縷恨色,黑瘦的臉上爬上一抹潮紅,老頭髮了狠勁,重新站穩抱住菜筐,一步一步向牛車挪去。
那僧兵頭目搖了搖頭,啪地一腳踹在一個手下的屁股上,粗豪着嗓子怒吼道:“媽的,一幫只吃飯不幹活的廢物,都杵在那幹什麼,還不快搬,要是回去晚了,老子就把你們的腦袋統統擰下來!”
“是、是,金剛護法息怒,小的們這就去搬!”見大漢臉上浮現怒色,一干僧兵神情一變,趕緊把握着的武器往旁邊一擱,三步兩步去到院子中央,開始幫着老頭把那些菜筐搬上牛車,那勁頭別提多足,也怪不得他們如此,領着他們的這個僧兵頭目可是真正的願證寺護法金剛,相當於普通大名家的侍大將一級,誰敢得罪,那可是要受長明燈前佛火噬魂之刑的!
熱火朝天的半刻鐘下來,所有菜筐都一一搬上了牛車,十幾個僧兵都是氣喘吁吁地一邊在那彎腰休息,一邊從井裡提上來一大桶清水,大家一圍,拿起木瓢大碗大碗地舀起來喝得痛快。
僧兵頭目滿臉失望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到老頭非四郎邊,伸手從懷裡掏出一貫錢,說:“老頭,咱們佛家子弟不打誑語,這些錢是按事先說好的價錢三次一起的,你點點吧,可別事後少了說我們賴了你的賬。”
老頭一臉喜慶地接過錢,不停地鞠着躬,點頭哈腰說:“不用點、不用點,小老兒一直爲長島城送菜,這點還能信不過將軍。不是小老兒吹得,我家的這些菜絕對新鮮水嫩,保準諸位將軍吃了還想吃。”
“嗯,那好,如果真的那麼好吃的話,過幾天我會再來的,銀錢少不了你的。”僧兵頭目說着,大手一揮,招呼手下人集合,然後走出門往第一輛牛車上一坐,大聲喝道:“走了,走了,把菜筐都給我綁牢了!”
“駕!”啪地一鞭子,駕車的大牛哞的一聲,甩了甩牛尾巴,慢慢地走了起來,僧兵們拿着長槍護在兩邊,一隊人漸行漸遠,很快便消失在了街町的道路盡頭。
“我呸!一幫不得好死的畜牲!這點銀錢能換回我女兒的命嗎?”雙目盡赤地死死盯着僧兵遠去的背影,那個一直卑躬屈膝、膽小怕死的老頭先是換了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繼而又變成一臉渴望復仇的猙獰神色,對着那幾輛牛車上的菜筐,嘴角撇起一絲解恨的冷笑!“吃死你們這幫惡魔、這幫披着佛皮的畜牲!”
…………
長島森木家營地
我面無表情地將刺入森木家家主森木乃時身體的長刀緩緩抽出,任憑滾燙的鮮血激射在赤紅色的胸甲上,轉頭對滿臉駭然之色地伊藤治清道:“給你半個時辰,把森木、乃京還有長駿家所有能用的兵馬整合起來。”
說罷,我也不等伊藤治清迴應,而是對着乃京、長駿、森木三家已經被眼前一幕震驚得呆傻了的家族成員道:“我沒有時間跟你們廢話,要麼無條件地服從我,事後自然不會讓你們吃虧,要麼趕緊的,我這刀還沒回鞘呢!”
瘋了!簡直是瘋了!居然如此**裸不加半點遮掩的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脅!三位家主只是稍作猶疑,這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織田侍大將,竟然二話不說,拔刀相向,悍然將三位家主格殺當場,血濺五步,令人膽寒的果決和強硬令倖存的三家成員都是嚇得已經說不出話來!
“伊藤徐曄!你竟敢……你竟敢……,來人,給我殺了他!”終於,死去的乃京家家主的弟弟乃京招回過神,指着我的鼻子怒罵,同時臉色鐵青地招呼侍衛上前,想將我殺死。
“真遺憾!乃京家自今日起,除名了!”我故作有些憐憫之色地微微搖頭,左手則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殺!全部殺死!”一直在身後扮作貼身侍衛的慶次如狂風一般,鏗地直接拔出我腰間的宗三左文字,刷地向前一躥,長刀直刺,將措手不及的乃京招當胸刺了個透心涼,然後仰天長嘯一聲!
“殺!殺!”只聽屋外一片喊殺聲起,不用說,自然是我預先埋伏下的伊藤武士,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誅滅乃京家族!其他人,敢於持刀反抗者,殺無赦!
“快殺了他!只要殺了他!外面的那些織田武士就翻不了天!”一名森木家一門衆還算鎮定,目眥盡裂地嘶吼着讓三家侍衛擁上前,試圖擒賊先擒王,殺了我再說!
“哼。”我冷哼一聲,示意身側的築五郎保護好伊藤治清,然後長刀微挑,雪亮的刀尖正對着那些圍攏上來的三家侍衛,彷彿絲毫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裡。而慶次則更直接,他向來不喜歡玩什麼氣勢,揮舞着宗三左文字就徑直衝進了人羣,那當真是刀光四溢,血浪滾滾,不過轉瞬,就已格殺數人。
“大家一起上,殺了他!”終於,三家侍衛忍受不住我氣機上施加的壓迫,怒吼以壯膽色地衝了上來。
“嗤!”我微微一笑,對着最先那人,長刀一甩,應聲入體,當胸貫穿!接着,小腿使力,腰部提氣,整個人如同飛起來一般瞬間加速,避過兩道橫斬而來的刀光,來到那即將倒下的那個侍衛身前,右手一抹,已然長刀在手,背過身,那死去侍衛胸腔中積壓的鮮血盡數噴涌,彷彿在我的背後繪出一朵浴血紅蓮!
“啊!”幾名侍衛眼見同袍猝死,卻連我的衣角都沒摸到,頓時狂叫一聲,發狠向我攢刺而來,刀勢更顯迅疾。我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然後猛地一個地趟翻滾,而手中長刀劃出一個半弧旋斬而出,“啊啊啊”三聲慘嚎,三雙腿凌空拋飛。
“嘿嘿,果然血腥夠勁!”我心裡想着,手下卻絲毫不慢,從地上一躍而起,從跌倒的三人面前閃過,長刀留後一抹,三道血線沖天而起。
站定,我悠然回身,只見剩下的六名侍衛一臉驚慌之色,連握刀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放下刀,饒你們一命,不要試圖再作徒勞的掙扎!”我冷冷喝令道。
這些侍衛也不是傻子,剛纔電光火石之間我的魔鬼般刀法已經深深印刻在他們的心理,他們很清楚那絕對不是他們所能抗衡的刀技,因此我這番話一出口,他們立即相顧猶豫,進退失據起來。
“你們在幹什麼?難道想背叛主家嗎?身爲武士,竟敢背叛主家,你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無容身之地!”一聲尖厲的咆哮傳來,只見牆角處一個滿臉血污的傢伙一邊掙扎着站起,一邊癲狂似的催促侍衛上前殺我!
侍衛們又猶豫了,武士道精神牢牢禁錮着他們的思想,他們無法抗拒,於是握刀的手又漸漸堅定起來。
“真是一羣毫無堅定意志可言地廢物,麻煩!”我暗自不屑,不過也不想再耽誤工夫下去,於是向左跨出一步,左腳輕勾,然後用勁一踢,只見原本扔在地上的一把打刀,宛如流星一般破空而出,刷地直飛向那個瘋子。
“啊!”長刀嗤地穿進腹部,直沒刀柄,瘋子雙眼一滯,兩手亂抓着,喉嚨裡咕噥咕噥的但卻無法發出聲音,只有大團大團的血沫從嘴裡流出,最後轟然倒地氣絕。
我轉頭再次看向場中三家的侍衛,用不容抗拒的語氣重複道:“最後一次機會,放下刀,或者,死!”
“叮、叮、叮!”清脆悅耳的聲音陸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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