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山頭上,一干端坐的織田及盟友家的將領紛紛站起身,看着山腳下脫離本陣的那支足輕番隊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詫異之色。
侍候在信長身邊的金森和森蘭丸神情緊張地偷偷用眼角瞥了一眼自家主公的表情,看樣子還算正常,才總算心裡鬆了口氣,但不禁在心裡大罵:伊藤這個白癡!居然領足輕去掠陣,這不是找抽了嘛!天幸,今天信長心情不錯,不至於直接下令綁了痛打五十大板!
就在與我關係還不錯的金森等人正想着如何才能替我求情而內心忐忑之時,卻忽然聽見信長坐在那自言自語開口道:“陣十郎這傢伙,看來又要玩新花樣了,我倒想欣賞欣賞。”此言一出,衆人相視無語,趕緊坐回各自位置,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
戰場上,
五百名伊藤赤甲武士結成一朵火焰狀的陣型,速度飛快地向六角家陣地逼近。對於能夠看到這支隊伍樣貌的無論己方還是敵方的人來說,它都是極其特殊的,首先在鎧甲上,這支隊伍的每個成員身上所披覆的鎧甲都是用材精良、防禦力遠超普通足輕竹製具足的將軍甲(鐵片與皮革混合),但又並非完全與大鎧相同,而是一種更貼身、更利於行動的新型鎧甲(革甲,借鑑於滿清的棉甲),因而每個人行走之間盡顯一股剽悍迅捷氣勢;接着是頭盔,這支隊伍裡的每個人配備的都是短沿遮覆盔,這種頭盔大名通常只捨得給身價昂貴的騎兵配備,廉價足輕配備的斗笠與它的防護力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再次,這支隊伍裡每名武士身上的武器也明顯更多更復雜,不僅有近戰的肋差、打刀,背後似乎還揹着標槍以及一件不知名的東西,腰間竟然還插着火銃,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們人手拿着一個巨大的木櫓(日本人沒見識,實際這些是羅馬方盾!)!
整個戰場上人的目光都被這支稀奇古怪的軍隊所吸引,乃至於我們毫無妨礙地衝到離六角家左翼陣地不過三百步的時候,敵軍才作出反應。
六角家左翼陣地前沿,
“不管它是什麼玩意,消滅他們!弓箭番隊,聽令,覆蓋射擊!”負責指揮左翼的六角家武將土岐賴芸揮舞着太刀,大聲朝已經重新上前集結完畢的弓箭備隊喝令道。
“預備,射!”站在備隊一側的備大將聽到土岐的叫聲,立刻舉起手,然後向下一揮,吼道。
“嗖嗖嗖……”一片綠雲(弓箭尾羽是綠色的)幾乎同一時間騰空而起,遮天蔽日地向快速逼近的伊藤突擊番隊所在區域當頭罩下,無論是準確性還是速度都體現出了六角家歷代家主不凡的箭術造詣對其軍隊偏重的影響,至少從這一波箭雨來看,六角家軍隊可稱得上是強兵。
“御!”跑在最前排中央的我第一時間發現了頭頂上飛速而來的‘烏雲’,於是駕輕就熟地將刀豎起,大聲喊道。
“御!御!御!”五百勇士齊聲三吼,然後整個隊伍的陣型倏然一變,從火焰狀迅速變成三人一排、成一條直線宛若遊蛇般繼續向前挺進,同時,一面面方盾旋轉拼接,頃刻間便爲‘長蛇’背上披上了一層護甲,這短短几秒鐘整支隊伍表現出的默契與嫺熟令在後方山頭始終關注的織田家重臣們紛紛驚歎不已,甚至連信長也在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篤、篤、篤!!!”……連綿不絕的悶響聲中,無差別範圍殺傷的箭雨一波又一波地傾瀉在快速行進中的伊藤突擊隊的頭頂上,可惜,想象中的慘叫呼號聲並沒有出現,相反,突擊隊始終保持着不疾不徐的前進速度,在方盾的防禦下默默地穿過箭雨覆蓋的區域,不斷拉近距離,所過之處,除了一地的橫七豎八的箭桿,看不到一具死亡或是受傷的人影。
如此詭異的一幕令下令發箭前胸有成竹的土岐頓時面如土色,不知所措,雙眼求救似的掃視着陣地前沿的軍隊,突然,目光定在那一排服飾有些不同的鐵炮隊身上時,土岐細長的眼睛裡露出極度陰冷的利芒,只聽他霍然下令道:“立刻傳令,讓鐵炮隊秘密集結到長槍隊後隱蔽,待敵軍衝到近前,撤去長槍隊,以鐵炮段擊,務必消滅這股試探的敵軍!”
“嗨以!”馬前的傳令兵躬身應令,馬上轉身去了。
很快,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由於密集在前的長槍隊使視線受到阻隔,我並沒有發現土岐的陰謀,更不清楚一支大約有三百人的鐵炮隊已經悄悄轉移到左翼,正隱蔽在長槍隊後面,靜靜等待我們這些獵物上門。
不過,所謂憑高方能遠眺,土岐的一番秘密部署雖然瞞過了我,卻清晰地暴露在山頭一直關注着戰局的信長眼中,這一次,即便鎮定如信長也是不由自主地捏着一把冷汗:派人通知顯然已經來不及了,木盾按常理來說是抵擋不了鐵炮的近距離轟擊的,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陣十郎早有相應的準備,否則措手不及之下可能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如此之多的人密切焦急地目不轉睛注視着伊藤番隊的生死一刻,可是他們絕對不會想到我壓根就沒擔心過遭遇鐵炮隊的襲擊,這倒不是我一廂情願地認爲六角家沒有配備鐵炮隊,而是在訓練“玄武”番的時候,我早就針對遭遇各兵種的特殊情況制定了相應的應對方法並且嚴格加以訓練,因而此刻,我熱血貫腦之下,除了幻想着等會大殺特殺、自己所向披靡的英雄時刻之外腦子裡根本就是一片空白,當然,身爲戰士的本能那是不需要經過思考的。
兩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近了,更近了,六角家前沿的長槍隊已經一覽無餘,甚至那些武士的臉孔都可以一一分辨出來。每個人,此時,都屏息以待!
“撤!”突然,來自六角家陣前的一聲大吼驚醒了我,只見原本排布在最前面的長槍足輕方陣忽然紛紛向兩邊分散,露出中間的位置,定睛一看,一支身着青色具足的鐵炮隊豁然出現在眼前,正舉槍瞄準,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自己。
哼!原來打得是這主意,真是小兒科!我怎麼可能會忽略鐵炮隊的威脅呢!我心裡暗暗好笑,再次將手中‘天罰’一舉,咆哮道:“陣!疾!”
“陣!陣!陣!”同樣是三下齊聲呼喝,己方陣型再度變化,只見最前面的武士快速將方盾放下,接着用手在方盾上下兩頭摸動,只聽咔咔兩聲,一面齊人高的方盾竟收縮成只有原先三分之一的大小,緊跟着,每兩排武士合併成一排,六面縮小後的方盾,上下一架,立時重新將整個隊伍遮擋得嚴嚴實實,然後長度上短了一截的隊伍再次齊齊大聲咆哮道:“疾!疾!疾!”前進速度猛然提升,幾乎飛一般地向六角家陣地逼近!
“不好!”指揮鐵炮隊的六角家備大將看到這一幕,雖然不明白其中暗藏了何種玄機,但還是本能地感覺到了不祥的預感,不能再等了,依照這支突擊隊提升後的速度,最多隻有射擊兩輪的時間了,若是讓敵人殺上來,鐵炮隊豈不是成了待宰羔羊!於是,備大將當機立斷,長槍前指,喝令道:“鐵炮隊,平射!兩輪!”
眼看着赤色洪流飛速逼近,六角家的鐵炮隊足輕慌慌張張地填充彈藥,搗實、平舉、瞄準,手上的動作一再變形,絲毫沒有先前弓箭備隊那種冷靜鎮定的表現,結果耽誤了許多時間,直到突擊隊已近五十步時才勉強準備好第一輪射擊,然而原本的齊射隨着一名足輕緊張過度之下不小心扣動扳機後“轟”的一聲槍響,變成了“轟、轟、轟……”先後錯亂的自由射擊,霎時,整個六角家陣前一片煙霧瀰漫,不得不說,那雷鳴般次第響起的槍響聲的確具有這個時代其他冷兵器所不具備的威懾力!槍響之下,就連六角家自己的軍隊都紛紛出現一絲**,許多農民出身的足輕根本不知道鐵炮的存在,嚇得亂成一團,不過好在各隊的備大將及時整肅,總算漸漸安定了下來。
三百隻鐵炮,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兩輪連續射擊,反正在土岐看來,消滅或擊退那支織田突擊隊是綽綽有餘了,因而槍響之後,土岐已經在幻想着煙霧消散後織田突擊隊的悽慘模樣。
然而似乎是天意捉弄土岐,伸手不見五指的茫茫煙霧中,前排的六角家士兵們忽然聽到耳旁響起一陣整齊有力的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更令人心驚膽戰的是,聲音的來源似乎就是——所有六角家陣地前沿的士兵齊齊將驚恐的目光投向了煙霧中!
“殺!”一片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中,一支渾身繚繞着煙霧的軍隊彷彿地獄中爬出的惡鬼般殺進了六角家的陣地!當先一人,身着黑蓮前立修羅紋鎧,手持一柄泛着幽幽藍光的太刀,長身而立,殺氣凜然!
“織田家部將伊藤徐曄在此,誓取爾等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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