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人,您有什麼心事嗎?”就在久秀爲了鬆永家此時在織田家中地位尷尬而煩惱時,一個身影揹着光走進屋內,聲音輕和道。
“哦。是久通啊。”被打斷了思緒的久秀清醒過來,看着站在面前的嫡子也是操勞半生唯一的血裔鬆永久通,顯得有些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溫和的笑容,久秀招了招手,讓久通在自己身邊坐下,然後嗓音低緩地說道:“久通,軍團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有什麼困難嗎?”
“父親……”久通聞言,眉頭微皺,神情似乎顯出一絲苦澀,緩緩答道:“父親大人,結果遠遠沒有像我們事先預料的那樣順利,勝龍寺城的直屬封領只有區區三萬石,可是實際上近畿地區戰亂連連,領內農民大量逃亡,許多村莊早已淪爲一片廢墟,我派了三批人,可是根本找不到足夠的勞力用於耕作,依據現在的狀況,沒有兩三年的時間細心治理勝龍寺城的石高很難恢復到最高限額更遑論墾地開荒了。單憑僅有的這點微薄石高,我無法招攬更多的武士,因此軍團的人數只能勉強維持在4000人左右,即便如此,我們每個季度還要爲之花費大量前些年積攢下來的資金,這樣下去,恐怕最多維持個一年半載就無以爲繼了。父親大人,我們必須要另想辦法。”
“是這樣嗎?”聽完兒子的話,久秀覺得事情愈發脫離自己的掌控了,變得越來越糟糕,甚至有那麼一剎那,久秀懷疑自己那麼識時務地跑上門投向織田家似乎太掉價了,不但沒能保住大和國守護的位子,還落得境遇如此窘迫,實在有些令人不勝唏噓。不過,久秀老頭子畢竟不是一般人,表情微微一滯後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彷彿一瞬間變回那個當年那個在一代梟雄三好長慶眼皮底下仍舊能翻雲覆雨、隻手遮天的強悍智者,振聲道:“久通,軍團徵召的計劃一刻也不能放鬆,至於錢糧短缺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保證供應的,還有,儘量多招攬一些有武藝傍身的浪人,這些人雖然脾性粗魯不服訓誡,但只要施以強力手段一次殺雞儆猴,自然就會乖乖的,這樣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將打散的軍隊重新組建起來,要知道,身處當今之亂世,唯有軍隊纔是真正的保命護符啊。”
“可是父親,僅憑現在我家的石高,恐怕很難維持下去,最終還是一場空啊!”久通神色爲難,但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試探着詢問道:“父親大人,不如我們也效仿那伊藤徐曄的方法,精兵簡政,依靠現在每個季度我們的商業、農業收入差不多可以維持2000人左右的軍隊,如果能夠將這些人也訓練成伊藤家那樣的虎狼之師,豈不是一舉兩得,況且在真正的強大力量面前,人數並不意味着一切,伊藤軍不就是屢次以少擊多還大獲全勝嗎?”說到後來,久通的眼睛裡滿是熾熱而急切的光芒。
久秀看着長子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崇拜目光,心下暗歎:伊藤徐曄,你果真如此不凡嗎?你的軍隊,究竟是如何做到百戰不殆的呢?思考了越多,久秀覺得自己的心情就越複雜越困惑,甚至有些後悔當初倉促之間做出弒殺義輝的決定也許那真的是一個錯誤,可惜已經犯下了就再也無法悔改!久秀收回飄飛的思緒,微笑着對一臉渴望熱切的久通道:“久通,我們也許的確可以仿效伊藤家那樣做,然而,明國有一句話叫做畫虎不成反類犬,一種成功的方式總有它獨特的形成過程,或者說大多數情況下它只適用於創造它的人,如果單單只是去一味盲目地模仿,是不會有任何成效的。比如,你想建立一支伊藤家名揚鮎江城下的“玄武”那樣強悍的軍隊,可是,對於它的軍職構建、訓練方法、軍隊架構、投入成本等等,這些我們都一無所知,這種情形下盲目因爲豔羨它的強悍而去效仿,你覺得會成功嗎?”
久通的神情瞬間黯然下去,當然不是因爲父親的拒絕而失望,而是父親的話的確提醒了他,那樣強悍的軍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其實,自從當初在大和國被雜賀黨伏擊,全軍覆沒後狼狽逃亡金翅城向伊藤家求援,與伊藤軍並肩作戰最終在戰場上看到那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後,久通便無可避免地陷入了對伊藤軍團強悍戰力的恐懼和敬畏中,他突然產生了一種渴望,那就是自己有生之年也可以率領這樣的軍團縱橫天下,沙場爭鋒!
然而,父親的一番話讓他醒悟,至少暫時,他的渴望都是癡心妄想,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不僅僅是條件基礎不具備,更多的是恐怕三好家不會給他們太多的時間。對於三好家的那些傢伙的秉性,沒有人能夠比他父親久秀更瞭解的了,儘管織田家已經儘量避免進一步的摩擦,防止暴力升級,但久秀不止一次地私下說過:三好三人衆絕不會甘心失去京都,無論如何他們一定會嘗試一次而且絕對是喪心病狂的行險一搏!而一旦三好家侵入,首當其衝的就是鬆永家的勝龍寺城這個京都東部屏障,也許信長將鬆永家敕封在這裡打的就是考驗一下鬆永久秀這個野心外加陰謀家真正的謀劃,因爲久秀已經不可能再臨陣反戈了,如若久秀真的豬油蒙了心再次反叛主家,那正好,京都反正還有明智和羽柴兩大強人坐鎮依舊是固若金湯,織田家也不會有多大損失相反還能去除掉一、條心懷叵測的心腹毒蛇。而久秀即便能僥倖逃過一劫,一個三番五次公然背叛的人,即便身處下克上風行的時代也是無法容忍的,到那時,鬆永家就真的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永世不得翻身了。
久通忽然覺得現在的情況真的很矛盾,一方面他們必須牢牢紮在勝龍寺城既是表現忠誠也是暫且尋地安神休整,神經一刻不能放鬆地隨時準備面對三好家的偷襲大軍,一方面他們卻要遊走於政治邊緣地帶,小心玩弄權術,謀求家族再起,否則恐怕永遠只能屈居於一城之主,而這樣的身份地位是野心勃勃的久秀絕對無法容忍的。只要足夠轟動,足夠震驚天下,讓整個日本都記住他鬆永久秀的名字,哪怕是必死之途,他也能甘之如飴,這就是久秀,一個瘋狂的追求流芳百世亦或是遺臭萬年的賭徒。
“父親大人,我明白了,我會想辦法維持4000人數的軍隊,可是我無法保證自己能夠維持多久。”久通微微一躬身,向父親久秀沉聲道。
“不,久通,我們還不至於困窘到這樣的境地。”久秀有些蒼老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胸有成竹的微笑,只見他將手伸入懷中,緩緩掏出一張絹帛,依稀可以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蚊蠅小字,久秀將不明來歷的絹帛遞給神情疑惑的久通,然後接着道:“這個東西交給你,有了它,我們就不必擔心軍資金不足的問題了,但是,這上面寫的任何東西都絕對不能讓任何除你以外的人看到,你明白了嗎?”說到最後,久秀的語氣有了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隱在其中,很顯然這張絹帛遠不止它表面看上去的那樣普通。
聞言,久通似乎猛地想起了什麼,神情一變,面部有些僵硬地雙手接過絹帛揣入懷中,點了點頭,道:“父親大人放心,絹帛上的東西不會有除了我以外第二個人知道。軍隊的事我會立刻去辦,雖然達不到伊藤軍的水準,但在金翅城的時候,我看了不少伊藤軍的訓練,也多少有了一些心得,我會挑選其中的一兩項試驗一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放心大膽地去做吧,久通。我們的處境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只要挺過去這一關,很快,鬆永家就會重新得到曾經擁有過的權勢的!”久秀的眼中一閃而逝過一縷莫名的深意,語氣淡淡言道。
“是,父親大人,兒臣告退。”久通拜伏,而後起身離開了。
“哼!三好家、織田家,我鬆永久秀還沒有老到連腦袋都轉不動的地步!你們今天給予我的羞辱和痛苦,我會一一記住,遲早有一天,我會將它們原物奉還!我鬆永久秀會讓天下人知道,誰纔是命運的主宰!”
…………
柴田勝家居城,
“勝豐,大殿能夠將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我柴田,那是我的無比榮耀。此次派你去越前,無論如何,也要完成大殿託付的使命,即使身死也在所不惜,你明白了嗎?”勝家站在高高的天守閣臺上,眺望着遠方在夜間星星點點美麗的燈火,語氣嚴肅地下令道。
“請叔父放心,任務定萬無一失,勝豐絕不會辜負叔父大人的厚望!”一個年輕人,穿戴着紫色的甲冑,神情冷峻地恭首應道。
“很好,你去吧。”
……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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