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眼環視四周,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淨室,窗明几淨,透過窗櫺可以看到庭院內的幾株櫻花樹,屋內的裝飾沒有絲毫奢華之處,反而細節之處盡顯主人的文雅氣息和修養不俗,竟讓人有一種置身於文人騷客屋內的錯覺,任誰恐怕也不易猜到這竟是一個商人的房室。
我和雪惠一路跟着那個頗爲神秘的商鋪夥計,最後來到了一處宅院,那夥計將我們領到這裡之後便讓我們稍後,然後就去通知他家主人了,我和雪惠也不着急,品着侍女送上的上等清茶,一邊打量着環境,一邊等候着這個自稱故人的神秘主人。
吱、吱、吱,並沒有過太久,一陣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我立刻下意識地擡起頭尋聲望去。
“鄙人呂宋助左衛門,見過右近衛大將、若狹守伊藤大人!”來者一襲青衣,年紀三旬左右,面龐略顯瘦削,但雙目炯然有神,眉宇間流露出一絲神采飛揚之色,渾身上下更是散發着淡淡的自信氣勢,就站在那施施然的一個鞠躬,就令人不禁心生此人必定瀟灑之感。
果然不凡,這是我對此人的第一印象,一個商人,更難得是一個成功的商人,能保持如此風度翩翩,舉手投足之間彰顯一派儒雅氣質,可見此人絕非那種一心鑽在錢眼裡的庸俗之人,必然是時時以修養之道自持,底蘊深厚,稱得上是一介儒商了。
既然對此人心生好感。雖然尚未摸清此人的目的,但我歷來奉行的便是能夠成爲朋友絕不會讓他成爲敵人,因而自然不會擺什麼臭架子,而是直接微笑着站起身,略一拱手道:“呵呵,呂宋君不必多禮,你我既是故人,又何必多禮!”看似普通一句話,其實巧妙將話直接轉向了正題,兜圈子我是向來不喜歡,開門見山的方式才更適合於坦誠不公。
呂宋助左衛門聞言一笑,顯然意識到了我的意思,但出乎我意料的,他直接回答道:“伊藤大人,鄙人所說故人絕非虛言,不知大人是否還記得當日清洲城中那苟延殘喘之乞丐!”
聽了住左衛門的話,我不禁一愣,繼而腦海中迅速回想,猛然間想起一個身影,立時訝異驚聲道:“莫非,閣下是那……”
“伊藤大人不必忌諱,在下正是當日那乞丐!”住左衛門絲毫不介意地微笑道。
“呵呵,原來是你,這麼說來,你我倒真是故人相逢了!”確定了他的身份,那些已經遠去的日子彷彿又重新浮現在眼前,我還真的感覺到一絲親切,於是立刻拋開了最後一絲戒備之心:“今日所見,呂宋君已然是脫胎換骨,事業有成了,雖是多年未見,但相逢即是有緣,我倒也要向呂宋君好好恭賀一番了,哈哈,可惜呀,沒帶什麼見面禮,真是有些失禮呢?”說着,我扶起身邊的雪惠,彼此相視一眼,笑道。
對視着我真摯的目光,呂宋忽然也輕呼一口氣,彷彿放下了什麼擔憂,面露一絲暢然笑意道:“伊藤大人如今身居高位,堂堂朝廷正五位下官職,又身兼若狹守護,乃是織田彈正忠大殿身邊頭號猛將,名揚近畿,譽滿天下,竟還是如同當年一般,謙和平易,伊藤大人的高貴品質真是讓在下不禁爲之傾倒,敬佩不已!”
“哈哈哈,呂宋君,就憑剛纔那番話,我才終於相信你是個商人了,不然,我還真以爲你是個高雅不凡的纖弱文人呢?”我開懷大笑道。
“哦!”助左衛門聞言一呆,繼而反應過來,同樣大笑幾聲,然後屈膝坐下,單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輕笑道:“伊藤大人果然不似其他那些大名般虛僞做作,不愧是織田家冉冉升起的將星,我呂宋助左衛門當年蒙伊藤大人五十貫錢相贈,得意拜託困境,克服劫難以致今日的成就,皆賴伊藤大人之力也,請伊藤大人不吝受在下一拜!”說罷,五體投地,竟是行了一記大禮。
“呂宋君這卻是做什麼?”我有些驚訝,不過還是趕緊上前雙手扶起助左衛門,故作氣道:“呂宋君莫非是不願與我做朋友嗎?我伊藤徐曄,向來不以身份論知己,既然是朋友就該平等相待,今日,你我二人有緣再次相會,莫非就是爲了這些虛禮,當日,我贈錢與你並非施捨,乃是看中你眼中的堅毅,至於今日呂宋君有此成就,更是非吾之功,而是呂宋君持之以恆、堅持不懈地奮鬥和努力,我豈敢居功,呂宋君也莫要妄自菲薄啊!”
助左衛門擡頭,凝視着我,忽的再拜於地道:“伊藤大人高風亮節,我呂宋助左衛門真是無以爲報,幸以家中略有資財,今日冒昧請伊藤軍前來,唯願以全部身家獻給伊藤家,以償心中夙願,萬望大人莫要推辭!”
“啊!”助左衛門這番話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敢情隨便逛個街居然碰到當年救助過的人想要送錢給我,這真是有些像小說裡纔有的情節,我微微一陣錯愕,繼而和雪惠對視了一眼,忽然用十分嚴肅的語氣道:“呂宋君這是何意,莫非認爲我伊藤徐曄是爲了貪圖報答纔會救助他人嗎?若呂宋君心中如此做想,咱們這朋友不做也罷,你我緣盡於此,就此告辭了!”說罷,我直接牽着雪惠的手起身向屋外走去。
“伊藤君、伊藤君莫要誤會,,!”見我直接走人,助左衛門神色大急,趕忙追在後面大喊道:“在下絕非有意辱及伊藤君,在下只是想以家臣身份投於伊藤君麾下,爲伊藤家盡己所能,同時也是爲了報伊藤君當年傾囊相贈之再造之恩,難道伊藤大人認爲這也過分嗎?”
“嗯!”我不禁詫異地轉過頭,見助左衛門眼中盡是懇切真誠,深思片刻後道:“呂宋君,歡迎你加入伊藤家,不過,你不是家臣,而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