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轟隆隆……
漫長的等待,在殿後阻擊的德川士兵們緊張而侷促的呼吸聲中,遠處,濃黑如墨的夜色中,由遠及近,一陣彷彿洪荒野獸猙獰怒吼般的低沉轟響傳來,引起腳下的大地一次次輕微的震動,令人不禁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心理壓力,似乎他們所面對的不是武田大軍,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飢餓兇獸。
鳥居舉起長刀,月光照耀在雪亮的刀刃上,反射出朦朧而迷離的光暈,即便是在如此的黑暗中依然可以清晰地被每一個士兵看到,搜索、凝視着鳥居那巋然不動的偉岸身軀,原本略微有些**的方陣恢復了鎮定和冷漠,士兵們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握緊長槍的雙手更是充滿了力量。\
轟隆隆!!!
洪水翻騰咆哮般的怒吼終於近了!慘烈的戰鬥即將開始,每一個德川士兵都努力瞪大了雙眼,死死盯着不遠處的黑暗。
“啊!……”
“饒命啊!……”
“天啊!武田、嗚……”就在所有人的精神都繃緊到了極限的時候,突然,黑暗中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然而很快,這些聲音便淹沒在了後續的轟隆隆的巨響之中。\毫無疑問,突襲而來的武田軍已經接觸到了先前崩潰的德川番隊,面對那些爲收割生命而存在的惡魔之刃,那些可憐逃兵的下場不言而喻。
“來了!”鳥居輕聲自語了一句,眼神驀地一凝,微微弓起腰身,將槍柄插在腳下、剛剛用刀挖出的小坑中,粗壯的雙臂一前一後,緊緊握住粗圓的槍桿,黝黑的槍身直直地斜着刺入黑暗中,從現在開始,鳥居將同樣作爲一名拒馬長槍足輕,隨所有殿後的其他德川士兵一同,血戰在第一線上!沒有任何特殊與例外!
“長槍!!!起!!!”鳥居偏過頭,放聲大吼!
下一刻,簌簌、唰唰~~~密密麻麻的長槍同時舉起,斜斜地指向面前的黑暗。\由於拒馬長槍過於頎長而且笨重,長時間的端舉,士兵們不堪重負,因而只有當來襲的騎兵到來之前士兵們纔會在將領的呼喊下,端起長槍,將槍尾抵在身後地上的小坑中,藉助大地的支撐斜舉着,形成攢聚的槍林,從而能夠有效的抵禦騎兵強力的衝擊。\不過,這世上沒有絕對,即便是號稱剋制騎兵衝鋒的拒馬長槍,也只是相對而言,如果,真的遇上龐大騎兵軍團的集團式浪涌突擊,一波一波,延綿不絕,拒馬長槍也是無濟於事,特別是前排、承擔正面壓力的足輕,面對萬馬奔騰的震撼場面,根本不可能堅持住,那是心理衝擊,與膽量無關,所以說古代戰場的王者,唯有騎兵!
長槍拒馬對陣剽悍鐵騎,一場大戰即將上演。\
……濱鬆港,中軍大帳之內,燈火通明,
“什麼?!!你說那支武田偏師沒有去奇襲濱鬆城,而是正在離我們不足兩裡外的儉山營建防禦工事?!!”鬆平康忠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朝面前的目付頭,大聲吼道。\
“是,將軍!屬下帶人親自前去查探,可以確信,大約三千武田偏師,盡數屯紮在兩裡外的儉山,而且,他們正在晝夜趕工,修建木砦和箭樓!”雖然被鬆平肅然的吼聲嚇了一大跳,但目付頭很快恢復了鎮定,詳細稟告道。
“糟糕!!!”鬆平略一沉思,眼神迅速掃過帳內的衆將,神情嚴峻道:“他們是想鎖住濱鬆港,主公危矣!武田軍一定準備了什麼詭計對付主公,而這邊派遣偏師,修築工事,妄圖堵住儉山這條唯一的溝通濱鬆城和濱鬆港之間的通道!屆時,主公大軍若敗,則只能困守於濱鬆城內,恐怕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
“啊!!!”衆將一聽,立時呆了,這推斷簡直猶如晴天霹靂一樣轟然炸響在衆人腦海中。\
“將軍,唯今之計,我們只有立刻進攻,擊退位於儉山的武田偏師,才能確保濱鬆城與濱鬆港之間暢通無阻,這樣的話,若是主公那邊果真有所變故,德川家也能徐徐而退,有所歸宿啊!”短暫的齊齊失聲之後,德川侍大將大久保忠世跨步上前,神情急切地建言道。\
“是啊!是啊!~~~”大久保話音一落,其他將領紛紛露出贊同的表情,附和道。
鬆平長嘆一聲,雙手豎起示意衆人安靜,繼而面露苦澀道:“莫非諸位以爲我沒有想到此法嗎?此法雖看似是解決眼下危局之良策,可是,諸位,可曾想過,武田偏師不下三千赤備的強大兵勢,我等何以抗之?!!!濱鬆港內滿打滿算,不過四千步卒,以步卒抗衡赤備鐵騎,豈非自取其敗?”
鬆平說完,衆將不禁瞠目啞然。\是啊,用四千步卒出城野戰,去打三千赤備,那是追之不及、攻之不破、逃之不脫,一個搞不好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若是武田軍再陰險一點,說不定連濱鬆港也給丟了,那德川家,就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那,將軍,我等究竟該如何是好?難道要坐等在此,一事無爲嗎?”大將鳥居元信聞言,立刻粗豪着嗓子,大聲詢問道。\
“當然不是!”誰知,鬆平竟眼神一轉,臉上浮現一絲莫名冷意,肅然道:“儉山之道關乎我家存亡安危,萬不可失,必須要趁敵軍營建工事完畢之前奪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不過,與赤備野戰之策,疏不可取,唯有尋其弱點擊之,方可奏效!因此,我決定,今日午夜過後,盡遣城內精銳步卒,分前後兩路,偷襲敵營!夜色濃重,敵軍毫無防備,且安寢之時戰馬必安置於馬廄之中,我軍若能出其不意、一舉殺入,混亂之際,敵軍安能盡數上馬爲騎軍?無有戰馬馳騁,我三河勇士安懼他甲斐武士?”
鬆平說完,帳內衆人不由自主地相視一眼,俱是面露欣喜之色,繼而齊齊拱手高聲道:“將軍之法可策萬全,末將聽令!”
鬆平聞言,不覺頷首而笑。
的確,此時已是深夜十分,鬆平決定偷襲完全是臨機而斷,事先毫無徵兆,武田軍必然毫無防備,只要小心謹慎,大軍猝然殺入敵營,敵軍根本來不及上馬迎戰,失去了戰馬,武田軍不過是一羣身材矮小的山猴子,三河勇士何懼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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