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爲什麼?!您……”山田難以置信地望着半兵衛,神情痛苦地說:“少主,我獨自等待了這麼久,就是爲了等您回來!可是,少主!難道您已經忘了竹中氏先代的榮光和責任了嗎?這是您的領地,更是您的責任哪!無論如何,我山田助左衛門絕不容許少主您這樣頹廢消沉下去!”
“山田你錯了,我從來沒有放棄當年的志向,更不會放棄!只是,我換了一種方式,你也看到了,我身旁這位伊藤君便是我現在的主公,我選擇了拋棄過去的一切,憑我自己的雙手重新構築起竹中家的輝煌。我已經有了自己新的人生,你也該享受屬於你的人生了,你不再是竹中家的家臣了,而是山田家的家督,你現在要爲山田家的未來奮鬥!我們永遠情同手足,將來我也希望看到我們兩家能夠攜手並肩,將我們之間的友誼世代傳承下去!”半兵衛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神堅定對山田低聲說道。
“少主,你……”山田猶豫着想再次勸說,但重治的眼神卻已經明確地告訴他,半兵衛作出的決定一如既往的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於是,山田沉默了。
我看着同樣有着心結的兩人,剛想開口把這種太過於沉鬱的氣氛稍稍打破,但令人意料不到的是山田搶先開口了,而且話題直指向我。
“敢問您便是自田樂狹澗之戰後被譽爲織田閃光的伊藤大人嗎?”山田突然轉向我,面無表情地出言問道。
儘管這種十分僵硬的語氣我有些聽不慣,不過半兵衛的故人應該不會是一個無禮的人,可能是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吧。想到這些,我輕輕拂去心中的一點不快,點了點頭回答:“山田君謬讚了,在下正是織田家臣伊藤陣十郎徐曄。”
“伊藤大人,我,山田助左衛門家慶,在此鄭重請求入仕伊藤家,請大人無論如何也要答應在下的請求!”我沒想到,山田面色嚴肅地說出的竟是這樣的一番話,但看到他雙眼中透出的執念,我知道不答應恐怕後果會很嚴重。果然,越是實誠人越是不好對付啊!
“什麼?!入仕伊藤家?你這個傢伙,開玩笑也太不靠譜了吧?”可惜呀,貌似我忘記了慶次這個白癡也跟在身旁,這傢伙從來是不肯用腦子來思考這些過於細膩的問題的。果不其然,耽誤了這麼長時間沒能吃到晚餐,再加上山田一番在他看來完全是莫名其妙的話,頓時讓他本來就欠奉的耐心徹底透支,於是立刻大叫着語帶指責地對山田說。
“十分抱歉,請問這位是……”山田似乎並沒有在意慶次語句中不善,而是轉過頭面帶詢問之意地說道。
“我是前田慶次!伊藤家頭號大將!”慶次的自我介紹的確強悍,不僅是自己面不改色,而且還能免疫吉繼還有才藏投向他的似要將他生吞活剝的可怕目光。在伊藤家,武藝最高是能隨便亂說的嗎?哎,慶次,這下你可是成了人民公敵了。
“原來是前田大人,在下失禮了,不過前田大人,在下的請求難道有什麼不當之處嗎?”
“這還用說嗎?你只是爲了追隨半兵衛纔要求入仕的吧?這樣的請求豈不是對伊藤家的侮辱嗎?沒有忠誠可言的人是不配稱爲武士的,你一己私心的想法卻要我們這些伊藤家臣視而不見嗎?”慶次的話已經稱得上嚴厲了,但在我聽來卻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也許這一次慶次真的不是在胡鬧。
“前田大人,您的話讓我感到困惑了呢!我只是請求稱爲竹中大人的寄騎,難道這是一個很無禮過分的請求嗎?還是說作爲伊藤大人直臣的前天大人您要求伊藤家不能存在任何除直臣以外的出仕方式呢?”山田反問道。
慶次無話可說。
“好了,這並不是值得爭執的問題。山田君的忠貞之心毋庸置疑。儘管山田君的出仕請求的確讓我覺得有些無法認同,但無論如何,我相信未來你會找到屬於自己的路的。那麼,伊藤家,哦,不!我們這個集體,歡迎你加入!”我友好地伸出手道。
山田看着我,良久,道:“也許少主的確已經找到了新的路。”說罷,他緩緩單膝跪地沉聲道:“我,山田助左衛門,自此宣誓,效忠伊藤家,永不背棄!”
山田的這個小插曲讓我們的菩提山城一行有了一個意外的收穫,當然不僅僅是山田的加入使整個菩提山城領地徹底都姓了伊藤,大本營結成鐵板一塊,至少讓我以後少卻了很多後顧之憂,而是這件事讓我對這個時代的政治又有了一個新的瞭解。
穿越前,我的確因個人愛好讀過不少有關日本戰國時代的書籍資料,也玩過例如太閣、野望、無雙這些遊戲,但無論是從何種途徑得到的信息,畢竟都是片面、粗略的,很難涉及真正的社會層面,更不可能對這個時代的例如政治潛規則、經濟狀況這些細節之處有所介紹,因此當你真正地想要在這個時代和那些歷史上的梟雄一較高下,那麼你就必須用雙眼認真地去看、用心去認真地學,除了思想、觀念這些超前意識形態的東西之外,其實我們穿越衆並沒有太多的優勢,甚至我覺得很多地方自己根本很幼稚,對有些事一無所知,而往往這些東西最終決定你的成敗。
山田加入之後,自然也就不用再到酒場去用餐了,於是大家勒馬轉向,在山田的引領下來到菩提山城天守閣大廳一起開了個小型的聚會。
會上,我詳細地向竹中詢問了有關各地大名統治組織構成的事,才稍微對這個時代的統治基礎有了一些常識性的瞭解。
首先,日本的政治自古以來便與祖國的完全不同,日本自從有了國家雛形以來,就從未有過真正的中央集權和皇帝制度,與中國封建時代皇權至高無上不同,在日本,即便是最初的天皇家族,也不過勉強對整個日本有一個形式上的統治權,而且就是這個小小的形式上的權力,也只不過延續了短短的三百年。
日本的政治模式始終處於初始狀態,而沒有像祖國那樣向更高的封建政治形態發展。因此,在日本,自鎌倉幕府時代以來的傳統武家統治秩序蕩然無存。鎌倉幕府初期頒佈的“御家人”制度和《貞永式目》,確立了武家統治的制度。鎌倉幕府的統治結構是從幕府地頭(武士)名主農民。公元1333年,鎌倉幕府滅亡。繼之而起的室町幕府大體上繼承了鎌倉幕府的統治制度,但它的主要支柱變成了獨霸一方的守護大名,統治架構變成了幕府將軍守護大名武士。事實上,在室町幕府的統治基礎非常不穩,經常出現地方守護大名對幕府權威進行挑戰的事件,戰國時代有名的獨眼龍伊達政宗家祖上就是個非常明顯的例子。
公元1467年因將軍和管領諸家繼承問題引發的應仁之亂,綿延十年之久,權力中心城市的京都受到沉重打擊,幕府威信蕩然無存,室町幕府完全喪失對地方大名進行控制的實力,長期的戰爭也使幕府統治架構最底層的武士增強了實力,產生了將軍受制於大名,大名受制於家臣的情況,也就是日人所謂的“下克上”。武家統治的主從關係完全崩壞,舊的幕府守護大名不是被消滅,就是轉型爲“戰國大名”。這種“戰國大名”依靠的是新興的武士地主階層,在名義上和實際上都脫離了幕府的統治。他們往往各自在自己的領地上發號施令,也企圖恢復舊有的武家秩序,但作用甚微。
說了這些似乎很複雜,但如果細細一看便會發現日本的政體結構極其的不穩定!首先就表現在,日本人沒有一個共同的政治領袖或者說他們從來沒有去讓一個人或是一個家族掌握整個國家的想法,也就是說古代的日本,政權的更迭就像是一場政治的聯盟爭奪戰,每到一個統治集團失去勢力或者說是失去民心的時候,下面的統治集團就會重新洗牌、尋找新的代言人,然後通過一兩場不值一提的‘大戰’將他推上前臺。
日本的統治者,上到天皇、下到豪族,總是以一種混雜的方式維持統治,疆域內有國人衆、宗教勢力、豪族、武士知行、野武士領地,忍者裡甚至還有海賊衆,這些地方勢力佔據着或多或少的土地,如果再加上名下家臣的封地,大名的直領範圍實在是比較可憐,很多大名的直轄力量不足以壓服疆域內的其他勢力,最後甚至被“下克上”地驅逐或是誅殺,如此層出不窮的事情讓我不得不陷入深思,如果不想方設法改變這種局面,即便你獲得了天下,又怎麼能讓自己的後代順利地繼續承襲下去呢?我可不是個大公無私的人,不會來到這個時代搞什麼民主,更不可能讓日本發展得太過強大,造成對祖國的巨大威脅,所以我必須更小心!其實說起來,我的野心並不大,或者說我這個人其實比較懶,如果可能的話,本能寺事變我會阻止它發生,這樣的話跟着信長,統一天下,然後拿塊大大的領地,我也就知足了,沒必要非得爭天下不可。
正因爲這樣,我就更要關注政權的組織形式,否則即使將來我得到更多的領地,又如何逃脫得了富不過三代的怪圈,讓子孫後代享受到祖輩的資產呢!這辦法其實咱們中國老祖宗早就在用了,就是獨裁!統治者在自己的領域內必須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而要達到這個目的,最關鍵的就是要讓所有臣屬在經濟上依賴我,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只有像中國的封建時代那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封建地主要想保全土地那就必須在皇帝制定的規則下妥協!也許,嘗試一下新的做法纔是穿越者的真正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