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旅”的特點非常明顯,五人一組,長短遠程兵器都有,披甲率高,甲具顏色都是黑色,可能是皮甲和銅甲混合,總體來說,的確可以稱得上是精銳。
但面對李縣長這條惡狗,“玄甲旅”有個致命弱點:人數太少。
蔡國軍隊編制是常規的五進制,因爲小隊作戰兵器互補就是五個士兵,所以纔會以五爲基數。
像吳國這種搞十進制的,纔是非主流,也反應出了吳國當年發家致富的時候,底氣相當的矬,而且管理極其粗放,比楚國還要粗的那種。
不過也正是因爲管理粗放,君主實力能力夠了,爆種能夠產生驚人的威力。
制度沉澱下來,就成了一種定製。
此刻,“玄甲旅”旅帥蔡英還在那裡揣測這幫陳國人到底什麼來頭,他讓部隊圍而不打,在等到大部隊節節勝利消息之前,是不會讓陳國人偷偷返回宛丘報信的。
陳國要是反應過來,搞不好蔡國到嘴裡的肉,也會被陳國分一塊過去,說不定,陳國還會掀桌。
“旅帥,周遭似有不妥?”
“嗯?爲何這般說?”
神色立刻一變的蔡英,盯着前來說話的屬官。
“不見鳥獸蹤跡,事有反常,其必有因。”
蔡英聽罷,手掌握住佩劍劍柄,目光環視四周,往西,就是潁水,遠處還能看到蔡國部隊的渡船;往東,是一望無際的荒野,偶有起伏,也是丘陵小山;往南,則是蘆葦如毛,密密麻麻。
“可曾派人巡弋?”
“適才屬下已遣二卒長四散查探。”
“善。”
讚賞地點了點頭,這樣也就放心了許多。
只是,沒過多久,遲遲不見兩個卒長帶着本卒人馬回來,頓時引起了蔡英了警惕。
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了汗水,不是因爲天氣太熱,而是一種不好的預感。
“列陣——”
蔡英立刻咆哮起來,“列陣!列陣!列陣——”
那種極爲糟糕的預感,其實也談不上預感,而是從軍多年的經驗。
作爲旅帥,蔡英經過各種不同的戰場,他不是靠公族子弟的身份,才混到“玄甲旅”旅帥位子的。
“尾君!蔡人!”
陳國人的小小營地中,帳篷有好幾個,好在河岸處還有樹木,可以依託陰涼的樹蔭來遮蔽一下,否則這種鬼天氣,熱也要熱死人。
“蔡人爲何這般焦躁?!”
尾田隔着柵欄,都能感覺到蔡國軍官們的緊張,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環視四周,什麼都沒有,還之前沒兩樣。
“發生何事?”
帳篷中,傳來年輕公子的疑問。
“公子,蔡人此刻如臨大敵,卻又不見敵情……”
尾田老老實實地隔着帳篷彙報,一旁的馬車,臨時充當着遮蔽建築。
“蔡人在外,我等在內。蔡人或爲查探四周,定是有所發現。”
“若如此……”
話音剛落,就見南方黑壓壓的一條線出現了,先是像一兩個小點兒。逐漸從翠綠色的蘆葦之後冒了出來,接着小點兒變成了線段,線段變成了一條直線,很長很長。
“那……那是……”
旗幟突然被打了出來,“義膽營”的旗號不好認,“義膽營”的五個義士大隊的旗號更不好認。
12345的數字染在布上,就這麼立了起來,看着極爲怪異。
人數越來越多,尾田的眼球都要爆出來似的,他想到了可能會有敵情,可如此衆多的部隊,怎麼會悄無聲息的?
陳國部隊只要上千,嘈雜如市場!
“公、公、公……公子!”
尾田突然大聲道,“公子,我等衝出重圍,以防不測!”
緊張無比的尾田受不了了,跟蔡人對峙,他還能自持陳國的身份,能夠保證風輕雲淡。
但是此刻……抱歉,打擾了。
年輕公子走出了帳篷,蔡國的“玄甲旅”已經列陣,甚至還有大量的輔兵湊到了其中,人數頓時膨脹起來,加上附近關卡中臨時徵召的民壯,看上去方陣也是森嚴。
可是,不遠處的隊伍,就像是無窮無盡一樣,慢條斯理地朝着這裡緩緩推進。
“列隊——”
大喊聲傳來,就看到不遠處的隊伍立刻跑動起來,前軍迅速結陣列隊,速度之快簡直不可想象。
尾田甚至情不自禁揉了一下眼睛,等揉好之後,遠處的前軍一線,居然已經列好了一個百人寬度的隊伍。
這是典型的吳國徹行。
每一行,都有一個軍官在側面指揮。
“立正——”
哐!
這一聲命令,隊伍終於停止了下來,後軍中的嬀田臉色發白,此刻這些義士,可不是無甲沒武器。
長戈長矛在手,陽光照射在兵器的鋒刃上,反射出了極爲刺眼的光芒。
天氣很熱,而這種氣氛,卻讓人完全感覺不到炎熱。
咕。
“玄甲旅”旅帥蔡英臉色鐵青,眼神中閃爍着恐懼,他突然有點明白爲什麼州來城的雲軫甪要棄城逃跑了。
他現在也只想逃跑。
但是,作爲“玄甲旅”的旅帥,別人都可以跑,他不能。
作爲主官只要穩住,部下也就能穩住。
一將無能,纔會累及三軍。
“比干立矛——”
蔡英大聲地下達着命令,主力就是他們這五百“玄甲旅”,剩下的輜兵輔兵還有從關卡截留商隊中徵發的壯丁,都只是湊數用的。
烏泱泱的一大片,忙亂中不知道有幾千,亂糟糟地設置着拒馬。
“讓陳人也來抵禦來犯之敵——”
“嗨!”
蔡英的副手此刻也是緊張到不行,現在所有能用的人手都得用起來,否則,就對面表現出來的氣勢,“玄甲旅”肯定只能落跑。
把陳國人強徵過來,除了壯膽增加聲勢之外,也是清空後路,以防不測。
萬一陳人突然發難,那就會出現腹背受敵。
“騎傳即刻求援!”
“嗨!”
旅帥有兩到四個副手,蔡英此刻已經把能用的副手都派了出去。
北方還有蔡國的大部隊,相對也是分散,畢竟要圈地,就得先亮個相,把潁水東部的淮夷部落一一征討過去,然後才能宣佈這塊地盤是誰的。
至於以後楚國還是哪個大國打過來,那是以後的事情。至少到了那個時侯,他們蔡國是有理的。
嗚嗚嗚嗚嗚——
對面的部隊響起了號角聲,尾田正要和“玄甲旅”的副帥爭辯,但聽到號角之後,整個人都頭皮發麻起來。
不僅僅是他,正拔劍相向的“玄甲旅”副帥,已經臉色發白,冷汗完全不受控制冒了出來。
大部隊的列陣效率太高了,蔡國人還在呼吼毆打壯丁不要搗亂的時候,對面已經列陣完畢,並且緩緩地前進。
咚!咚!咚!咚!咚……
鼓聲響起,一道徹行,就像是一道波浪。一百人一百人的波浪,緩緩地向前推進。
巨浪拍岸的感覺,油然而生。
咕。
尾田吞嚥着唾沫,跟“玄甲旅”副帥廢話,就是浪費時間。
“撤!快撤!”
當機立斷,尾田立刻下令,“諸君,衝出重圍,向北,向北,向北——”
蹡!
拔出佩劍,尾田目光森寒:“子爲蔡國軍士,何不盡職盡忠?吾乃陳人,不便與子攜手!就此別過,如何?!”
那副帥臉色更是難看無比,正要說話,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喧譁,扭頭看去,“玄甲旅”左右那些臨時湊起來的雜兵烏合之衆,竟然一股腦兒朝着北方逃竄,頭也不回,完全不理會正在吼叫的蔡國士兵。
而此時,鼓聲越來越密集,緊接着,腳步聲傳來,原先非常雜亂的腳步聲,逐漸被另外一種整齊的腳步聲壓制。
哐!哐!哐!哐……
踏步聲越來越整齊,地面甚至發生了震動,由遠及近,數量極爲龐大。
“玄甲旅”本陣配備有戰車,戰車陣列在前,但是此刻,那些戰馬卻是焦躁不已,竟然發出了嘶鳴,很是不安地揚頭擡腿。
吭哧吭哧,戰馬也感受到了危險。
“大事休矣!”
副帥話音剛落,整個蔡軍陣地,頓時出現了大崩盤,除了“玄甲旅”,連自己的輜兵輔兵,也跟着烏合之衆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