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嗤!
一斧剁死一個已經完全不知所措的楚兵,李解突然發現,久違的興奮感,居然又冒了出來。
當年那種帶着工人徒弟,拼死拼活終於從同行嘴裡摳出幾萬塊錢的單子,明明賺不了幾個錢,偏偏又快活無比。
燒烤、擼串、吹牛逼、裝大款、充好漢……
“呵……”緊緊地握住了戰斧,呼出的氣都感覺是滾滾發燙的。
篤!
頭盔發出了一陣聲響,摸了摸,竟是一個小坑,一枚崩裂的箭矢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
馬面上,楚軍弓手在火光中目瞪口呆,他發揮出了驚人的眼力腕力,一箭射出,命中了敵將的頭顱,可箭矢自己卻崩裂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李解雙手持斧,盯着馬面上那個已經完全不敢動彈的弓手,一路衝了過去,臺階上時不時還有楚軍衝上來,但都是一斧子的事情。
“好男兒,同李某決一死戰——”
宛若一聲驚雷,在殺場之中炸裂,不論義士楚軍,都是爲之而震懾。
“上將軍威武——”
“上將軍威武——”
蓼城之中,城下匆匆着甲的雲軫甪臉色大變:“上將軍?!”
“雲公!”
慌不擇路的一個楚國軍官衝到雲軫甪跟前,單膝跪地抱拳喊道:“雲公!大事不妙,吳人已經登上城頭!”
“啊?!”
雲軫甪連忙大叫:“還不將吳人趕下城頭——”
“雲公,不是我軍無能,實乃持斧吳將悍勇,無人能敵啊。”
“殺啊——”
不等楚國軍官說完,城頭又傳來一陣咆哮:“大吳猛男在此!誰敢與我共決死——”
“啊?!李、李解——”
老雲公臉色慘白,“那吳人先登猛將,竟是李解親臨?!”
“彼爲列國上將,豈敢逞匹夫之勇?!”
緊張無比的雲軫甪已經開始了胡言亂語,“列國之中,豈有主將爲先登者?天下霸主,何曾有如此莽夫?!”
“雲公!”
“雲公——”
“來人,帶雲公先行撤出!”
門客幕僚們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頭,州來大夫雲軫甪顯然有點不正常了。李解的突然出現,不,李解親自攻上城頭的表現,超出了雲軫甪的想象。
列國之中,有大夫率軍猛衝城頭的,但是,就沒聽說哪家主將會這樣幹。
一旦身負重傷,豈不是滿盤皆輸?
偏偏李解這樣幹了,還肆無忌憚!
更可怕的是,他又一次成功了。
“老夫不甘!老夫不甘!老夫不甘啊——”
仰天大叫的雲軫甪捫心大叫,老淚縱橫,旋即又咬牙切齒,“復我州來!復我州來!復我州來——”
連叫三聲,整個人一挺,竟是直接眼睛一閉,癱軟在馬車之中。
正當時,忽然有人大叫:“不好,雲公亡故——”
這一聲大叫,簡直是突破天際,整個城中隊伍,瞬間炸裂。
不多時,火光沖天,趁亂搶劫的強人多不勝數。到處都是藉機牟利的傢伙,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
本就互有嫌隙的,立刻將嫌隙變成了仇殺。
蓼城之夜,大亂之夜。
“殺——”
哐!
盾手終於上了城頭,組成了盾牆,直接順着臺階,將楚軍趕了下去。
城牆各部分,又垂下繩索,受過索降訓練的義士們先行下地,趁着明暗交替,手持長矛盾牌,結隊圍堵。
“殺!”
嗤!
長矛盡力一刺。
“殺!”
長矛又是一刺。
“殺!”
平日的艱苦訓練,終於有了回報。
義士們從未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這般有力,自己的目光竟然如此堅定,自己的力量無比強大!
“殺!”
嗤!
楚軍剛剛形成的抵抗和反登牆徹底失敗,越來越多的義士集結,更是有“百人將”已經開始集結隊伍。
中隊長開始介入之後,廝殺瞬間呈現了一面倒的局面,楚軍半點像樣的抵抗都無法組織起來。
而義士進入了一種極爲有節奏的狀態,當出現第二個“百人將”接管一線指揮之後,城內空地上,已經沒有了抵抗力量。
“開城門——”
“開城門——”
“衝鋒號——”
急促的嘯叫聲第三次響起,如潮如浪的義士、義從,不停地呼吼着,跟着自己前方的戰友或者軍官,宛若長龍,長驅直入。
城中一片煙火,原本的混亂,在這一聲衝鋒號響起之後,竟然有了一剎那的靜止。
一切都像是很有默契地停當下來,除了西北方向,整個蓼城,就像是不約而同要安靜一下。
然後,爆發出更加激烈的混亂哭喊聲。
哐!
全副武裝的李解踏上了蓼城之內,左右披甲士不斷地從他身旁衝過,甲具和甲具碰撞,發出了極爲有力量的聲音。
拎着戰斧,李解甩了甩戰斧上的血肉,目光凜然地看着前方:“命令義從一二三四五個大隊,從城外包抄!”
“是!”
跟着李解的披甲士沒有長矛,但有小號。
司號手開始吹號,節奏很是古怪,時斷時續。
很快,就有號聲傳來。
城外的義從本來打算衝鋒,他們剛剛整隊完畢,就看到了李解在城頭大發神威,當他們按捺不住的時候,城門就被攻破。
現在,城中傳來了司號手的號聲,命令城外部隊包抄。
“上將軍有令!包抄——”
“是!”
“全體都有!”
“是!”
“卸甲輕裝!”
“是!”
義從的隊伍非常混亂,李解傳達的意思是讓一千五百人追擊城外可能存在的楚國逃兵。
但是司號手並不是高手,通訊傳達的消息,只是包抄。
於是乎,城外的義從,滿滿當當的三四千人,全部卸甲持矛。
他們很疲憊,但是他們也清楚,上將軍同樣疲憊,義士同樣疲憊!
上將軍以疲憊之軀,攻上了城頭!
義士以疲憊之軀,佔領了城門!
“全部都有——”
義從各大隊的大隊長們又是興奮又是激動,瘋狂地扯着嗓門,“包抄追擊——”
夜晚想要追擊,沒有火把是萬萬不行的,儘管手持火把,很有可能成爲活靶子,成爲放冷箭的顯眼目標,但此時數千人馬齊齊追擊,火海沸騰,蔚爲壯觀!
“佔據四門!”
“二大隊!”
“三大隊——”
義士們飛快地重整,各大隊的大隊長同樣披堅執銳,他們的盔甲極爲醒目,身旁還有旗手,此刻有了火光,自然能夠看到自己部隊的旗號。
他們的旗號極爲特別,二大隊的旗幟,一面是“二”,一面是“2”,相當好認。
“出發——”
混亂中帶着秩序,秩序創造着更多的混亂。
到處躲藏到處逃竄的蓼城之人,有些慌不擇路,就衝到了義士奔跑的途中,本以爲小命不保,卻見義士熟視無睹,直接從他們身旁跑過。
“降者不殺——”
“持械必殺——”
哐當哐當哐當……
不知道多少個角落中,大量蓼城之人都丟了手中的兵器,不是他們不想以防萬一,實在是李解名聲在外,說了“降者不殺”,那就是真的降者不殺。
昔日戴國旅賁中士沙飛,不正是如此嗎?不僅沙飛不死,沙飛本部人馬,也沒聽說有誰被坑殺。
時有六國公子巴曾言:陰鄉猛大帥,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大事休矣。”
護送雲軫甪逃竄的門客幕僚們,看到火光沖天的蓼城,都是一聲惜嘆。
白天的時候,他們還想着光復州來,可是到了晚上,不但州來沒有光復,連蓼城也丟了。
此刻,姒姓後裔卻是神色興奮,火光照耀着他們雀躍的面容,只見這些夏、蓼、廖等姓氏的蓼城土著,竟是紛紛出現在了義士隊伍面前,給義士的軍官們帶路。
蓼城的“城主”衙署,本地糧倉,本地鎛庫,原本尋找起來非常麻煩,但是現在,卻是輕而易舉。
戰鬥從發動到結束相當的快,當週圍喊殺聲逐漸減少之後,黑暗之中,只能聽到燃燒的嗶啵聲,還有婦女兒童的嗚咽聲。
“上將軍!城內夏氏、廖氏求見!”
“傳。”
“是!”
很快就有義士將幾個本地士人帶到了李解跟前,幾人神色原本欣喜,但隨着走向李解越來越近的時候,卻是欣喜之色逐漸消失。
李解一言不發,將頭盔夾在腰間,只是平靜地看着他們的到來。
但是,那種極爲恐怖的氣勢壓迫,使得內心雀躍的士人,瞬間猶如掉落冰窖,明明是炎炎夏夜,周圍還有火光沖天。
熱浪席捲,竟是半點快慰都沒有。
“恭喜上將……”
“噯!”
不等他們馬匹拍完,李解擡手直接打斷,正色道:“蓼城風光,淮上一絕。不知城中,可有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