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有刀,趁人不備的情況下,哪怕是個半大孩子,也能把一個幾十年老江湖報銷在了燒烤攤上。
李專員當年還是工頭那會兒,天南海北都見過這樣的案例,親眼所見“江湖帶哥”血染烤麪筋就有兩回,下手的還都是毛孩子……
所以,李專員從不小看任何體型的持械歹徒。
哪怕看上去,她是一個嬌小可愛又很有知性氣質的公主。
“哎,小妞性子挺烈的嘛。”
李專員嘴裡叼着木籤,一手攥住了衛國公主握刀的手腕,擡起另外一隻手,啪的一下,就打在了衛國公主的屁股上。
一旁跪坐捧酒的魏昭娘頓時掩嘴輕叫,像個鵪鶉似的,縮了縮脖子。
既有一點點期待,又分外的恐懼。
怕李解被一刀捅死,但也非常盼望李解被一刀捅死。
這種糾結,實在是複雜的很。
此時魏昭孃的內心,大概就是兩個不同的自己在鬥智鬥勇不斷博弈,可惜幹事兒的不是她。
“無恥野人!當誅——”
姬豆子銀牙欲碎,雙眸含淚,竟是握刀的手一鬆,小刀順勢而落,她空出來的那隻手,就是要去握住小刀。
這脾氣……暴躁!
李解見狀,頓時大喜。
啪!
“你叫你媽呢。”
一個耳光直接抽在姬豆子的臉上,髮絲飛舞,俏臉通紅,嬌小的女子整個人都要被扇飛的樣子,只是手腕又被攥着,又飛不脫去。
咚!
小刀落在木製地板上,廊下的地板成條狀,做工不算好,但勝在硬實。小刀跌跌撞撞,終於一動不動,然後李解緩緩地站了起來,姬豆子的胳膊逐漸筆直,整個人像是一隻死透了的獵物一樣,彷彿被獵人硬生生地拉長。
已經懵了的姬豆子雙目圓睜,淚水生生地抑制住了,但是雙眼中的不可置信,顯然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一記耳光抽得她懷疑人生。
並非是疼痛,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屈辱。
啪!
反手又是一個耳光。
李解巨大的身軀,遮蔽着姬豆子眼前的陽光,黑影籠罩之下,那種龐然大物的兇悍暴虐,終於讓她精神崩潰。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雙眼涌出,不僅僅是她,連一旁還跪坐捧酒的魏昭娘,也是戰慄不安起來。
啪!
又是一個耳光。
啪!
反手又是一個。
“清醒了沒有?”
李解目光低垂,看着一臉崩潰的姬豆子,“在李某這裡,公主的身份……無用!”
嘭!
隨手一甩,衛國公主整個人撞在木製的移門上,魏昭娘趕緊將手中的酒壺放下,咚咚咚咚跑過去將姬豆子攙扶起來。
“豆子!”
姬豆子的手臂已經痛到麻木,被李解整個人拎起來,彷彿就是要脫臼一樣,劇痛讓人冷靜。
側身躺臥在魏昭娘懷中,李解緩緩地撿起地上的小刀,擡手一甩,咚的一聲,刀身直接沒入木製的廊柱之中。
“刀是你這樣玩的?”
李解說罷,轉身繼續坐下,背對着兩個女人,“噗”的一聲,將嘴裡叼着的木籤吐了出來,又抄起兩根烤串,繼續狂擼。
擼了一串之後,李解攥着木籤子,向後晃了晃:“昭娘去讓人把熱水放好,稍後一起沐浴。”
“嗨……是!”
魏昭娘一個激靈,小聲地在姬豆子耳邊說道,“豆子,保重。”
說完,將一塊軟墊拿了過來,放在姬豆子身下,然後咚咚咚咚跑了出去。
趴在地上的衛國公主伸手想要抓住魏昭孃的衣袖,然而什麼都沒抓住,一剎那,整個人痛哭起來。
朦朧模糊的視線中,只有李解那巨大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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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姬豆子竟然萌生了死意。
在這頭吳國禽獸身下受辱,不如去死!
“別想着死。”
那糟糕的聲音傳來,半空中還有一根晃來蕩去的木籤子,“衛、鄭大戰在即,你要是敢死,我就請晉國上卿魏操,夾攻衛國。”
“同時懸賞你國君兄長的人頭。”
咧嘴一笑,李解甚至很和藹可親地詢問,“聽說你們衛國有個‘棘津釣叟’?你那個國君兄長,對他很看重啊,認爲是在野賢達,還以大夫之位相待。”
說到這裡,李解“嘖”了一下,然後又擼了一串韭黃,希哩呼嚕吃下去之後,手指將籤子一彈,落在廊下的庭院中。
“‘棘津釣叟’,真實身份是吳威王首席佐助,原太宰子起。”
“你要是敢自殺,嘖,你猜以我跟子起的關係,陰死你那個國君兄長,有沒有難度?”
肉體和精神遭受雙重打擊,衛國公主整個人伏在軟墊中大哭。
負面情緒伴隨着淚水釋放之後,姬豆子突然猛地擡頭大叫:“吾乃許國之婦——”
“嘖!”
李解很是嫌棄地撇撇嘴,歪過頭,看着躺地上的姬豆子,“許國……亡了啊。”
心靈上,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擊。
“大爭之世,強者生存!”
李專員手中攥着一串烤翅,看着空中不斷飛舞的春雪,“弱者若是不能適應苟活,就只能滅亡!”
說罷,李專員又扭頭看着姬豆子,“更何況許國根本就是個無知之國,國小而不遜,還意圖戲弄我,這樣的國家,不等着滅亡,難道還能繁榮昌盛嗎?”
衛國公主由內而外地崩潰,她的確萌生了死志,但是一剎那,這個死志,就顯得極爲可笑。
咚咚咚咚……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魏昭娘抱着一團東西回到了廊下,見姬豆子還躺着,趕緊把懷中東西放在一旁,然後蹲下去扶她起來。
腳邊放着的,是一條毛毯,還升騰着熱氣,打開一看,竟是一隻小巧的銅製暖手。
“豆子。”
將暖手包了一下,毛毯裹在了衛國公主的身上,魏昭娘掏出手絹,將姬豆子眼角臉上的淚水擦去,這才柔聲道,“勿要逞強。”
李解並沒有阻止魏昭娘抱團姬豆子,正相反,魏氏這個女子的舉動,反而讓他相當的欣賞。
是不是僞善,李專員這頭走南闖北的禽獸,都不用眼睛看,鼻子聞一下,就能嗅出味兒來。
“帶她回房。”
“是。”
魏昭娘頷首稱是,將姬豆子扶了起來,然後帶着姬豆子,回到了房中。
不多時,魏昭娘又到門口,衝李解微微行禮,這才緩緩將移門關上。
李專員見狀,頓時大喜,衝她豎起了大拇指。
大馬金刀地繼續坐在廊下,李解抄起酒壺灌了一口,咂咂嘴,拍着大腿讚道:“這魏氏……嘖嘖,贊!”
果然上國大夫,是要比下國之君強得多啊。
炭火逐漸冷卻,酒足飯飽吃得很爽,又拍了一下大腿,這才起身,擡手打開了移門,後宅之中,婢女們正忙不迭地提着熱水桶在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