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上野城依然火光通明,十數名旗本武士警惕的隱蔽在城砦四周的密林中,嚴密的監視着周圍的動靜。不時,就有一名身穿黑衣頭戴斗笠的人急匆匆的出現在上野城外,在經過身份覈實後,這才被放入城內。
城內,無數旗本武士舉着火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那防備簡直比明國的皇宮大院還要嚴密。酒井忠尚的城主間,此時已然聚集了十數人,他們安靜的坐在那邊,臉色有些複雜和擔憂,卻沒有任何人發出一絲的聲響。
不時,就會有一人匆匆走了進來,吸引了衆人的目光,擡頭看去,頓時發出一陣低呼,隨後再次陷入一片安靜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大笑聲在屋外響起,頓時讓衆人驚得站了起來,隨後,一名和尚模樣的人就出現在了門口,見狀,衆人本來提起來的心再次落了下來,但同時又生出了疑惑。顯然他們完全不明白爲什麼在今天這種場合中,這位大師怎麼會出現。
“哈哈~和尚我沒有來晚吧?”來人沒有理會衆人那疑惑的目光,直接大笑的說道,完全沒有剛纔屋內衆人那小心謹慎的模樣。
“呵呵,沒晚沒晚,空誓大師還請上座。”一人走上來笑道,正是上野城城主酒井忠尚。
“多謝酒井大人了。”空誓也不客氣,在酒井忠尚的引領下直接走到了上座坐下,環視着四周,所有與其對視的人紛紛表示着恭敬之意。
酒井忠尚也走到空誓的身旁不遠處,先向空誓恭敬的施了一禮後,這才坐了下來,看着下面的諸人緩緩說道,“既然空誓大師已經到了,那麼就開始吧……”
對於酒井忠尚的話,自然無人有異議了,畢竟酒井忠尚是這次聚會的牽頭人,同時也是三河親今川氏一派的頭頭。而一旁的空誓,則是本證寺的主持。這兩人的勢力和地位,可遠遠比在座的人高多了。
看到衆人沉默的樣子,酒井忠尚點了點頭,就直接說道,“此次邀請諸位前來,只爲了一個目的,那就是推翻岡崎鬆平家在三河的殘暴統治!”酒井忠尚開口第一句話就震撼了全場。
好吧,在做的都是親今川家的豪族,可真要推翻鬆平家,可顯然不是靠他們這些豪族就能夠辦到的事情,因爲織田家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三河重回今川家的懷抱。
“莫非……”有聰明者,將目光放在了靜坐在一旁,彷彿一個局外人模樣的空誓,想到了一個讓人震驚卻又驚喜的可能。
果然,酒井忠尚看到他們看向空誓大師的目光後,立刻大聲說道,“不錯,此次不會只有我們行動,空誓大師也會出面!”說完,他就轉頭看向空誓。
“呵呵,酒井大人所說不錯,鬆平家在三河的暴政,已經讓本來就窮苦的平民們越來越難以生活,其中不乏一心向着我佛的信徒們。”空誓語氣柔和的說道。“同時,就在去年,鬆平家麾下的武士竟然不顧其父鬆平廣忠殿下頒佈的當權武士不得進入寺院的命令,強行闖進本寺抓捕了一名我佛的信徒,這是對佛祖的褻瀆!”說道後面,空誓的言辭變得激烈起來,顯然對於去年那件事情,讓他對鬆平家充滿了恨意。
聽到空誓的話,衆人你看我我看你了一番,隨後羣情激奮的大聲討伐着鬆平家康的不是來。這個說鬆平家康強搶民女,那個說鬆平家康強搶錢糧,甚至連他要求每天只能吃一菜一湯的規定都要拿來黑。
不過,可能這件事情纔是這些人會到此的原因吧。自從鬆平家康下達節儉令,並獲得了鳥居忠吉等三代老臣的支持後,那幾乎一針一線都要節省的態度,讓許多武士大感吃不消。使得許多武士爲了奢侈一下,都不得不偷偷的躲起來。因爲一旦被鬆平家康發現,不單單會得到一陣臭罵,還會趁機被鬆平家康懲罰。
對此,許多鬆平家的家臣都怨聲載道,甚至酒井忠次等人還數次提議取消強制性的命令,只讓家臣們自覺節儉就可以了。但對此,鬆平家康卻充耳不聞,不斷強調此時正是鬆平家崛起的良好機會,苦一點累一點,那也是爲了將來。
看到衆人的態度,空誓和酒井忠尚對視了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欣喜。隨後,酒井忠尚大聲說道,“諸位請安靜,請安靜一下。”連喊數聲,才讓衆人重新安靜了下來。
“諸位,此次既然是爲了推翻岡崎鬆平家的暴政,那麼我們就要重新選擇一名新的人選來統領三河。”酒井忠尚大聲說道。
話音剛落,就有一人站出來大聲說道,“在下推舉酒井大人!”
衆人看去,卻是櫻井城的城主鬆平家次,自從鬆平家康降服了織田家後,他就一直和酒井忠尚走的很近。
“在下也推舉酒井大人!”又是一人站了出來,卻是大草城的鬆平親清。他和鬆平家次一樣,都是親今川家一系。據說,暗地裡他經常和鬆平家次咒罵鬆平家康認賊作父,不但降服了織田家,還認織田義信爲父,給鬆平家蒙羞云云。
好吧,這兩位,都是鬆平家的分家,或許在實力上,比不上其他家族,但人家畢竟是分家,話語權可比其他家族大多了。
就在衆人震驚鬆平家的分家竟然也不支持鬆平家康的時候,有一人緩緩站了起來,“在下也支持酒井大人……”
衆人看去,再次大驚,卻是東條城主,吉良家的家督吉良義昭。雖然如今吉良家已經式微,但其的歷史,卻足以秒殺所有三河其他豪族了。
公方絕嗣吉良繼,吉良絕嗣今川繼,雖然這句話有些誇張,但也顯示出了吉良氏的地位。其乃是與將軍足利家同族的名門,八幡太郎源義家的後人。可不是鬆平家這種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的家族強多了。
有了這三位的支持,而本證寺的空誓雖然看起來正閉目養神,不準備參與進武士的決定中,但其既然是被酒井忠尚請來了,自然不可能去支持別人了。更何況,自從今川氏真繼位之後,酒井忠尚就一直是他們這些人的頭頭。
一個、兩個、三個……不久之後,所有人都同意酒井忠尚作爲推翻岡崎鬆平家後,三河新的統治者。
“哈哈!既然諸位如此,在下也不推辭了。”酒井忠尚興奮的說道,雖然岡崎鬆平家依然好端端的呆在岡崎城,但他的模樣,卻彷彿已經一統三河了一般。
“咳咳!”一聲乾咳,驚醒了處在興奮中的酒井忠尚。隨後,他重新恢復了嚴肅的模樣,看着諸人說道,“既然如此,請各位回去之後暗中做好準備,只要空誓大師發佈繳文,我們就立刻出兵響應!”
酒井忠尚的這番話,終於讓衆人明白空誓來此到底是爲了什麼,心中對於推翻岡崎鬆平家的希望也更高了。
沒辦法,空誓的本證寺,可是代表着這個亂世中最恐怖的勢力,甚至可能沒有之一,那就是……一向宗!
衆人離去,酒井忠尚、鬆平家次、鬆平親清、吉良義昭以及空誓5人,來到了酒井忠尚的密室中繼續密談。
“空誓大師,事情已經辦妥了,不知道何時纔可以起兵?”酒井忠尚恭敬的詢問着,鬆平家次等人也連聲附和着,語氣中帶着一絲的焦急。
“呵呵,不用急,現在不過只是第一步而已。今川殿下的謀略,可不是我等能夠比擬的……”空誓輕笑着說道,“爲了能夠一巴掌將鬆平家康這個叛徒拍死,今川殿下可是爲他準備了一份大禮呢……”
聞言,酒井忠尚等人雖然心中不忿,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又商討了一陣後,空誓就起身離去了。隨後不久,鬆平家次等人也紛紛告辭。
美濃稻葉山城。
齋藤龍興靠在案几上一言不發,周圍竹中半兵衛等人表情嚴肅的端坐着,目光,全都集中在坐在正中間的那一人身上。因爲,他是今川家派來的使者,號稱東海道第一智將的鵜殿長照。
“齋藤殿下,此次在下奉主公之命前來,卻是希望貴家能夠和本家聯盟,一起對抗織田家。”鵜殿長照恭敬的說道。“另外,還有一事,就是本家正在謀劃着一件事情,一旦過些時日三河那邊起了動亂,希望貴家可以出兵牽制一下織田家。”
“嗯……鵜殿大人不如先去休息一下,讓我與家臣們商議一番如何?”齋藤龍興聞言沉默了片刻後,緩緩說道。
鵜殿長照離去後,一旁的安藤守就立刻出列說道,“主公,屬下認爲此事可以答應。”
“哦?守就有何想法?”齋藤龍興輕笑着說道,看他那表情,似乎之前和安藤守就等人沒有發生任何的衝突一樣。
“主公,如今織田家經濟、軍備、武士,幾乎各個方面都處在巔峰狀態,雖然本家並不懼怕織田家,但如今三河鬆平家臣服織田家,如果給織田家充分的時間,一旦鬆平家恢復往日的實力,以兩國之力進攻本家的話,恐怕本家也會損失很大。”安藤守就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的看着齋藤龍興的表情,看到他並沒有什麼難看之色後,這才繼續說道。
“而如果和今川家聯合,那麼局勢就完全不同了。雖然在今川義元死後今川家就已經衰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別說如今在今川氏真的統治下,今川家也在不斷的恢復着往日的實力。只要本家與其聯合,說不定不但不用再擔心織田家的進攻,恐怕還有機會可以反攻尾張……”
安藤守就說完,就有諸多的家臣附和着安藤守就這個提議,其中包括不破光治、長井道利等人。畢竟這件事情對於齋藤家來說,完全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既然如此,爲什麼不答應呢?
至於牽制織田家的事情,也不過就是派人到墨俁砦周圍轉一轉罷了,根本廢不了什麼功夫。甚至只需要一紙******,走一下形式就可以了。
“嗯,既然如此,那麼本家就和今川家聯盟,共同對抗織田家!至於鵜殿長照所言的那件事情,良通,就交給你去辦吧。”齋藤龍興沉聲說道。
“是!”
會議結束後,齋藤龍興去找新納的美妾阿梅翻雲覆雨。而這場針對着三河的密謀,依然還在不斷的持續着。
7月18日,本證寺主持空誓秘密前往本宗寺。19日,再次動身前往勝鬘寺,20日,於上宮寺逗留半天。
7月20日,酒井忠尚等人再次聯合上述,懇請鬆平家康取消三河正在實行的政令76項,這其中包括平民一日只得進食一餐,武士一餐不得超過一菜一湯等相當苛刻的政令。據聞當時鬆平家康再勸說無果後,大發雷霆將酒井忠尚等人痛罵了一頓,隨後更是直接趕了出去。
8月,數名違背了少食令的平民來到本宗寺尋求保護,被鬆平家次的家臣強闖入寺將其逮捕,並與本宗寺的和尚發生了小衝突。事後,鬆平家康狠狠的責罵了鬆平家次一番,同時派人前往本宗寺通知了懲罰的結果。
9月,上宮寺在收割糧食時,越過了領地,將佐崎城城主菅沼定顯治下的糧食也收割了。菅沼定顯上門理論,卻被上宮寺的和尚羞辱趕出。結果氣不過的菅沼定顯在沒有知會鬆平家康的情況下,率兵強闖上宮寺,將被奪走的糧食搶了回來。
鬆平家康聞訊,立刻招來菅沼定顯責罵了一頓,同時拜會了上宮寺的主持,隱晦的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9月13日,本證寺主持空誓聯合上宮寺、勝鬘寺、本宗寺四大寺院,發佈了召集信徒討伐鬆平家的繳文。其中的重點,就是討伐欺壓平民執行苛政的岡崎鬆平家家督鬆平家康,以及對佛不敬的菅沼定顯。
三河一向一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