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何心中也很是激動。
從現在開始,寡人……終於也是正式的邁入到魏國的權力中心之中,成爲那個和主父共享趙國最高權力之人了。
想到這裡,趙何不由得看了正面帶微笑注視着自己的主父一眼。
即便是放眼整個歷史,像主父這樣的國君也是極爲少見的。
所謂天家無親情,但其實在趙國之中,這個說法並不是特別成立。
對自己的三個嫡子,安陽君趙章、國君趙何、平原君趙勝,主父其實都投入了大量的關愛。
這樣的父愛,曾經是支撐着主父將位置傳給趙何的重要因素,也是驅使着安陽君發動叛亂的一大原因,可謂是功過參半。
但今天,也正是這份父愛,讓主父正式的將治理內政的權力交到了趙何的手裡。
其實,在沙丘宮變之時,趙何曾經很嚴肅的考慮過一個問題。
自己到底要不要像歷史上那樣,殺死主父?或者,架空主父?
這個念頭僅僅一閃而過,就被趙何扔在一邊。
爲何?
趙何不是李世民。
沙丘宮變,某種程度上來說和玄武門之變有些類似。
只不過,沙丘宮變之中身爲大王的趙何笑到最後,而玄武門之中的太子李建成被李世民所殺。
爲什麼都是勝利者,李世民架空了父皇李淵,而趙何作爲穿越者,在明知玄武門事變的情況下沒有這麼做呢?
是因爲趙何太蠢?
不。
是因爲沒有必要。
趙何,對應的是唐朝太子李建成。安陽君趙章,對應的纔是秦王李世民。
這個對應關係,是非常重要的。
趙何對應的不是李世民。
假設,李建成在玄武門事變的時候反手一擊乾死了李世民,取得勝利的李建成會怎麼做,接着架空李淵?
不會。
李淵是正統皇帝,李建成是正統太子,正統太子李建成怎麼可能會在剿滅叛逆李世民之後,再去和原本就跟自己一邊的正統皇帝李淵做對呢?
李淵難道會因爲李世民想要殺死李建成篡位,就剝奪李建成的繼承者之位?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可能。
李建成在殺死李世民之後,只需要安安靜靜的等着父皇李淵對自己大加封賞,然後等着接任唐朝皇帝就行了。
和李建成對應的趙何,也是如此。
趙何不是逆賊李世民。
趙何,是趙國的正統大王!
作爲正統大王,趙何剿滅了安陽君這個叛逆。
這件事情對於主父來說,雖然很痛心,但是他會因此而責怪趙何嗎?
不會。
安陽君造反想要殺死趙何篡位,那趙何誅殺叛逆安陽君,就是符合正統的、理所當然的事情。
那麼理所當然的,趙何也根本沒有必要去架空主父,因爲趙何跟主父在這件事情的立場上是完全一致的,都是“正統”。
只有李世民和安陽君趙章這樣的叛逆,纔會在叛亂成功之後不得不架空父王們。如果不架空父王們,安陽君、李世民這些叛逆終究還是死路一條,因此他們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正統大王趙何根本不需要這麼做。
趙何在消滅了安陽君這個叛逆之後,只需要靜靜的坐在那裡享受着衆人的歡呼,讓史官給自己記上平叛的輝煌事蹟,然後等待着原本就註定屬於自己的權力落到自己手上的那一刻。
那一刻就是現在。
趙何站了起來,朝着主父跪下,行大禮,磕頭。
“兒,多謝主父。”
從今天起,至少半個趙國的權力就落入了趙何的手中。
憑空交出自己手中的一半權力,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對於任何一名官員來說都是無法做到的事情,更何況是一位至高無上的國君?
但,主父做到了。
就衝這,磕個頭算啥?
主父一臉的感慨,扶起了趙何,十分親切的拍了拍趙何的肩膀。
“王兒,從今以後,趙國……亦要交給你了。”
趙何正色,無比認真而嚴肅的說道:“兒,必定不會讓主父和趙國萬千臣民失望!”
相邦肥義站在臺階之下,看着面前的這一刻,感慨萬千。
如果說四年前的那場禪位典禮讓肥義看到了趙國兩代國君交接的序幕,那麼今天這一幕,就是真正意義上權力交接進展到一半的實際進程了。
可以預見的是,隨着大王的不斷成熟,主父遲早有一天會將剩餘的軍事、外交一應交出,到那個時候,趙國領導層核心權力的更新換代就可以宣告順利結束了。
當年,上上代趙國國君趙肅侯死前,曾經鄭重的將年僅十五歲的主父趙雍交到了肥義的手中。
三十多年來,肥義殫精竭慮,兢兢業業,一日不敢懈怠。
如今,他終於又親眼見證了另外一次的交接。
鬚髮已近全白的三朝老臣肥義,這一刻熱淚盈眶。
肅候,趙國有如今盛景,有如此賢君後繼,老臣便是今日隨你而去,亦死而無憾了!
……
和肥義一樣,遠在百里之外的大梁城,魏王同樣也是眼眶之中淚光閃爍。
魏王是真的想哭。
“公孫喜,蠢材、無能、廢物!!!”
魏王的咆哮聲響遍宮殿,滿殿魏國大臣戰戰兢兢,無人敢擡首。
實在是,伊闕那邊傳來的戰報,太過慘烈。
十餘萬魏軍出征,原本以爲將會得勝,不料反遭慘敗,被秦人斬首無算,能夠歸國者十不存一,就連主將公孫喜都被秦國人給俘虜了!
慘敗啊。
一場堪比桂陵、馬陵之戰的超級大慘敗。
魏王破口大罵一番,兀自氣得發抖,問道:“爲今之計,應當如何是好?”
依舊無人應答。
“廢物,都是廢物!”魏王猛的一拍桌子,喝道:“還愣着幹什麼,速速派遣使者,去齊國、楚國、燕國還有趙國……”
魏王的話突然頓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封從邯鄲送來,卻被自己完全忽視甚至大加嘲笑的趙王親筆信。
魏王呆立半晌,仰天一聲長嘆。
“悔不聽趙王之言,寡人……何其愚也!”
而在更早之前大約兩天的時間,同樣滿心悔恨的韓王當着滿殿重臣的面,無比失態的咆哮出了和今日魏王接下來所說的那句意思完全相同的話。
“立刻遣使往邯鄲,以重禮相請,無論如何,不惜任何代價,都要讓趙國和趙王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