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城。
已經是秋天了,夏日的暑氣開始散去,邯鄲城之中遍地落葉,四處金黃。
秋天原本應該是一個蕭瑟的季節,但是此時此刻邯鄲城之中卻是一片火熱。
火熱的當然不是天氣,而是邯鄲城軍民的如火激情。
因爲就在幾天之前,一個讓人歡欣鼓舞的消息傳回了邯鄲宮城,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從宮城之中傳遍了整個邯鄲。
郢都被攻破了,楚王悍、楚國李太后、楚國令尹李園等衆多楚國核心人物被擒!
而就在剛纔,另外一個消息也從王宮之中傳了出來——根據東路主將龐煖回報,三大家族的根據地吳城被攻破,困守吳城的三大家族之中景氏一族被滅亡,昭氏和屈氏獻城投降!
當吳城被破的消息也傳來之後,雖然也是早有心理準備,但是邯鄲城之中的所有人們都還是不約而同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楚國的滅亡,代表着整個華夏大陸之上再也沒有任何能夠和趙國敵對的國家,自春秋戰國以來近千年的大混亂,大征伐時代終於要完全結束了!
當然了,作爲崇尚軍功的趙國人,他們也早就知道,滅亡楚國不會是結束,南方還有百越,北方還有盤踞在漠北的匈奴,還有盤踞在東北的東胡,還有西域,甚至還有隴西以西以南的那片高原。
但是不管怎麼說,整個華夏大地,所有華夏族人的內戰時間終於結束了。
從今往後,所有的戰爭都只會在華夏族和異族之間展開,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地方的華夏族人會因爲戰爭而死在華夏族人的刀下!
而這個華夏族的全新王朝,它的名字就是——趙!
……
半個月後,幾輛被保護得極爲嚴密的馬車,在一支精銳無比的趙軍士兵們的護衛下從邯鄲南門之外的馬路上朝着宮城而去,也引發了許多看到這一幕的趙國人對此議論紛紛。
“莫非是什麼大人物回到邯鄲了?”
他們並不知道的是,馬車之中坐的其實並不是什麼趙國的大人物,而是在郢都一戰之中被趙軍俘虜的楚王悍、李太后以及令尹李園。
雖然說三大家族那邊也自己立了一個楚王,甚至景通也把自己封做令尹,但是趙國其實並不承認三大家族那邊的楚王,只承認現在這個楚王悍。
畢竟楚王悍纔是正兒八經的楚國先王熊元之子。
很快的,臉色頗爲蒼白的楚王悍就走下了馬車,注視着面前的龍臺宮,臉上顯得有些迷惘和茫然。
這個地方,其實楚王悍是來過的,畢竟楚王悍當年曾經在邯鄲之中當過幾年質子。
只不過後來因爲在華夏學宮鬧出的事情,這位楚王悍最終被趙國方面勒令迴歸楚國。
毫無疑問,當時還是楚國太子的楚王悍一定不會想到,等到自己再一次的回到邯鄲這座城市之時,竟然是以楚國最後一位大王的身份。
趙國的宮廷侍衛們似乎已經得到了事先的吩咐,一個個沉默的站在那裡,並沒有任何人對楚王悍進行催促。
良久之後,楚王悍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邁步朝着面前的臺階走去。
雖然是和李太后以及李園一起被押回邯鄲之中的,但是此時此刻楚王悍只有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幾年沒來,這座宮殿似乎完全沒有任何的變化,只不過似乎比楚王悍印象之中要變得更加的具有氣勢了一些。
片刻之後,楚王悍走進了宮殿之中。
那裡有一個人正在等待着他的到來。
但是當楚王悍看到上首位置所坐着的那個人之時,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愕然的神情,說話的音調不由自主的變得尖銳了起來,甚至還顯得有些憤怒:“怎麼是汝?”
在楚王悍想來,坐在這座宮殿之中等待自己到來的,當然只能夠是那位和自己同爲一國大王的趙丹。
然而趙丹並不在這裡,在這裡的是另外一位楚王悍的老熟人,趙國太子趙恆。
雖然一個是國君一個是太子,但是趙恆和楚王悍其實年紀也算得上是同齡,當年也曾經一起進學,說是同窗倒也真不過分。
在楚王悍看來,同窗歸同窗,趙丹居然讓太子來和楚王悍見面,這就是對楚王悍最大的羞辱!
趙恆搖了搖頭,道:“父王前日突然染病,如今正在修養之中,不能見汝,故命吾代之。”
楚王悍這才注意到趙恆所坐的位置正是平日裡趙丹所坐的王位,這才嘿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看着面前多少帶着幾分意氣風發的趙恆,楚王悍的心中不免有幾分黯然,甚至還有點酸溜溜的嫉妒。
“不過是一個憑藉着父王的人罷了……”
趙恆並不知道楚王悍的所思所想,就算知道了,其實也並不在意。
這位趙國太子轉頭看了一下身後宮殿的帷帳某處,那裡正坐着一名趙國史官,準備將這一次會面給載入史冊。
趙恆轉過頭來,肅了肅臉上的表情,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後緩緩說道:“熊悍,汝身爲楚國大王,面臨我趙國正義之師時妄圖反抗,讓諸多趙國將士和楚地軍民因此而死傷慘重,實在是罪大惡極!然,我父王素來仁慈,故不願取汝性命,今將汝廢爲庶人,與熊氏一族諸人共同流放幽州,百年內熊氏一族遇赦不赦,即日生效!”
雖然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親耳聽到這樣的裁決之時,楚王悍的身體還是忍不住狠狠的顫抖了一下。
從今往後,楚國王族的八百年榮光,就將和楚國這個名字一樣,永遠的成爲歷史了。
楚王悍擡起頭來,深深的看了一眼同樣正在注視着自己的趙恆。
憤怒,不屑,無力,懊惱,憎恨……無數情緒在楚王悍年輕的臉上不停的交替變換,甚至讓他的臉龐都變得有些扭曲了起來。
但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
片刻之後,這位楚國的末代國君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慢慢的站了起來,一步步的朝着殿門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