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丹說出決定之後,大殿之中一時間羣情洶涌。
趙國羣臣在虞信和樓昌兩位大臣的率領下紛紛跳了出來,表達了對趙丹打算親征一事的反對。
就連剛剛被趙丹削了一頓的趙豹也顧不得什麼臉皮不臉皮的,同樣也是旗幟鮮明的表達了反對之意。
這可是戰爭啊!
要知道現在戰國時代的戰爭,可和春秋時代不同了。
春秋時代的戰爭,說起來其實是非常有意思的,也就是所謂的“君子之戰”。
通常來說,春秋時代的戰爭都爆發在國境線上。
因爲國境線又被稱爲“疆”,所以戰場也可以被稱爲“疆場”。
由於國境線在“野”,所以在國境線上爆發的戰爭又被稱爲“野戰”。
雖然名爲野戰,但是這個野戰可一點都不野蠻,反而處處透着文明的意味。
這是講文明,講禮儀,遵守規則的戰爭。
怎麼個講文明禮儀守規則呢?
最有名的一條就是——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在春秋的時候作爲宣戰使節是一件很輕鬆的差事,使節們會大搖大擺的走進敵軍的軍營,然後恭恭敬敬的朝着敵軍的主帥遞交戰書,接着被客客氣氣的送出來,搞得好像是去好朋友家旅遊一樣。
最爲有名的一個講禮儀之人,莫過於在某個版本之中被認爲是春秋五霸之一的宋襄公。
宋襄公在泓之戰中說過:“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不以阻隘,不鼓不成列。”
不重傷,說的就是在戰鬥的時候如果敵人有人負傷了,那麼就不要讓他重複受傷。
不禽二毛,說的就是不能擒拿白頭髮的敵軍士兵。
不以阻隘,就是不在險隘的地方狙擊埋伏敵人。
不鼓不成列,就是在敵人沒有完成列隊之前,不應該擂鼓發動進攻。
宋襄公完美的遵守了這些禮儀,並沒有趁着楚軍渡河的時候半渡而擊之。
然後宋襄公的宋國軍隊就被過了河整理好陣型的楚國大軍一**平了。
吃了這場大敗仗的宋國從此和稱霸再扯不上任何關係,喪失了成爲春秋戰國時代一流強國的最佳、也是唯一一次機會。
也不僅僅是宋襄公,其他守規則的君子們,大抵也差不多是這樣的下場。
正所謂前車之鑑後事之師,於是後來大家打着打着覺得吧,這打仗還是別那麼君子了,還是卑鄙一點,小人一點可能比較好。
當大家都從君子變成小人之後,戰國時代就到來了,野蠻而殘酷的兼併戰爭就到來了。
戰國時代的戰爭,那可就沒有這麼多廢話和條條框框了,怎麼能贏怎麼來,從這個時候開始,戰爭就變成了典型的“小人之戰”。
事前宣戰?不存在的。我們要的是不宣而戰的突然性和隱蔽性。
不斬來使?不存在的。你作爲使者到我的地盤就得小心一點,不然我不爽了分分鐘砍你的頭,然後再把你的頭送回去,也算是禮送使者啦。
至於什麼不重傷不禽二毛不以阻隘之類的東西,你要是在這個時代跟領兵的將軍們去講,那麼將軍們應該會給你一個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
尤其是在白起橫空出世之後,整個戰國時代的戰爭完全被白起推高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各國的軍事家和將軍們都意識到了殺傷敵人有生力量的重要性,戰爭也由此變得更加的殘酷和血腥。
也正是因此,越是靠近戰國後期的戰爭,它的規模就越大,參戰雙方陣亡的人數也是破紀錄的不停上升。
而且這種危險也並不僅僅限於前線衝殺的士卒,就連率兵出征的主將們也同樣有着戰死沙場的危險。
比如說過去的二三十年裡,戰死沙場的主帥就有伊闕之戰中的魏國名將公孫喜,閼與之戰中的秦國主帥胡陽,即墨反擊戰中的燕軍主帥騎劫等等,不少還都曾經是名動天下的人物。
這趙丹如今要是親自出徵,萬一有個好歹的話···
要知道現在趙丹的孩子們可都沒有成年呢,到時候豈不是就變成了國危主少?
整個就是一亡國劇情啊。
所以這一刻,無論是什麼公族派也好布衣派也罷,趙國的大臣們在這一刻取得了一個無比整齊的統一意見,那就是絕對不能夠讓大王涉險,去搞什麼親征!
然而面對這如潮的反對聲,趙丹的面色沒有絲毫的改變,看上去仍然十分的堅定。
自從接到來自長平之戰的急報之後,趙丹就非常明白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既然趙軍的防線已經被撕開一個口子,那麼以白起之能,全面突破趙軍的防線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甚至說不定此時此刻已經有大批的秦軍從長平關開進北上黨了。
失敗的兆頭已經出現,廉頗需要援軍,趙國的四十五萬兒郎需要援軍!
刻不容緩!
而且不僅僅是援軍,前線的趙軍更需要信心,需要一個強有力的訊息讓趙軍的士兵們重振士氣。
作爲國君的趙丹親征,就是趙丹所能夠想到的最好激勵士氣的方式。
無論如何,趙丹都不可能允許長平方向出現像歷史上那樣的大敗。
一旦四十五萬兒郎盡數覆沒於長平,那麼趙丹再如何擁有穿越者的智慧,那也無法改變這該死的天下大勢了。
沒了籌碼,你就算知道對手下一張牌是什麼又有什麼用?
輸光了的你根本連上賭桌的資格都沒有了!
趙丹必須要保住這四十五萬趙國兒郎,保住這趙丹手中最爲重要的籌碼。
哪怕有可能會爲此賠進去更多,那也再所不惜。
想着想着,趙丹的目光漸漸的轉冷,眼前這羣趙國大臣不停的勸阻之聲在趙丹耳中突然好像麻雀的聒噪一般無比的刺耳。
趙丹深吸了一口氣,舉起了右手,重重的朝着面前的桌案拍了下去。
“砰!”
一聲大響響徹整座大殿,瞬間將所有的聲音都壓制了下去。
剛剛還嘰嘰喳喳的大臣們驚恐的閉上了嘴巴,大殿之中安靜得落針可聞。
趙丹緩緩開口,語氣森然。
“長平之戰,乃國運之戰也。若趙勝,則霸業可期。若趙敗,則趙國將滅,寡人亦是身死無地!值此國家危難之時,汝等不思如何爲國效力,反而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簡直愚不可及!此,便是汝等臣子之道乎!”
趙丹的聲音猶如雷霆一半在大殿之中來回激盪,重重的敲擊着每一名大臣的心房。
“今寡人之國處危難之地,寡人既爲國君,焉有安坐宮中,坐視我趙國男兒浴血犧牲之理!此事,寡人已定之。今召汝等,乃是爲了告知汝等此令,並非是要徵求汝等意見!”
趙丹目光凜冽,朝着殿中諸大臣臉上一個個的看了過去。
所有人的頭顱都不約而同的低了下去,沒有任何一位大臣敢和趙丹的目光對視。
大殿之中寂靜無聲。
趙丹哼了一聲,站了起來:“都閉嘴了?那寡人可要繼續說了。”
“寡人親征期間,凡軍國大事由趙豹、虞信、樓昌三人議而決之。待平原君歸邯鄲之後,則事皆以平原君之意而決!若寡人身死於上黨,則令公子恆繼位,王后可攝政!”
“凡寡人親征期間,邯鄲、中牟、晉陽、靈壽四城皆行宵禁之令。違令者,斬!聚衆叛亂者,斬!隱瞞戶口不欲爲國效力者,斬!有私通敵國嫌疑者,斬!凡司寇、監察衛所屬,若察覺以上之人,則自大夫以下皆可先斬後奏,大夫以上盡數收押,待寡人班師歸來再行議定其罪!”
趙丹一口氣發佈了一連串殺氣騰騰的命令,隨後微微提高了聲音:“寡人之命,汝等可明白?”
趙丹話音剛落,殿中的大臣瞬間齊齊躬身,聲音恭謹無比:“諾!”
“很好。”趙丹點了點頭:“既如此,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