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正要告辭,這時只見一個內侍在偏殿門口,道:“大王,大公子扶蘇求見。”
秦王政一皺眉,道:“寡人不是讓他回去好好看[商君書]嗎?他又來做什麼?不見。”
內侍道:“大公子說,他己經想出瞭解決的辦法來了,願請大王一聽。”
秦王政也怔了一怔,扶蘇想出瞭解決的辦法?解決什麼?是解決放回來的那一萬八千多名秦兵嗎?難不成他真有什麼辦法?
這時李斯忙道:“大公孑既然說有解決的辦法,大王不訪招他一見, 也聽他說個明白, 或許真能解決這個難題。”
秦王政點了點頭,道:“好吧,寡人就再聽他一回,如果他還是說的那些迂腐之言,寡人就立刻把他趕出王宮去,廢爲庶人。” 然後道:“叫他進來。”
不一會兒,扶蘇進來,向秦王政施禮己畢。秦王政道:“扶蘇,你有什麼解決的辦法,說吧。”
扶蘇忙道:“回稟父王,兒臣方纔己經想過,這些秦兵畢竟都是敗軍之兵, 不可不予懲戒,以警三軍,但殺之過重,赦之又過輕,因此兒臣以爲,莫不如死罪可僥,活罪難免,將他們發往邊境,戎邊數年,以示懲戒。”
秦王政聽了,也沉呤不語,其實扶蘇說的這個辦法他也想過,但發到那裡的邊境去,他到一時還沒有想好,畢竟是懲罰,當然不能把他們發配到一個好地方去,一定要是苦寒之地,不過扶蘇能夠想到這一點,也算是很符合他的思路,因此秦王政心裡的怒氣也消了不少。
而李斯向秦王政深施了一禮,道:“大王,臣以爲大公子之言甚是有理,而且眼下正好就有一地,正合適這些秦兵的去處。”
秦王政一聽就知道,李斯說的就是韓地。這到是個辦法,因爲現在韓地剛剛佔領,當然是要派兵駐守,戎衛新得之地,一般都會徵發大量的囚徒去戎衛,也是很重的懲罰。
這羣秦兵畢竟都是秦國人,可以信任,而且他們家屬都在秦國,因此也不用擔心他們會有韓地反叛。另外這一萬八千餘秦兵都是百戰之兵,不比普通的囚徒,一但韓地有變,他們也能夠馬上派上用場。這樣一來,不用處死這一萬八千多秦兵,大失軍心,而目又給了他們必要的處罰,警示三軍,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不過…秦王政心念一轉, 又看向扶蘇, 道:“扶蘇,這個辦法是你想出來的嗎?”
扶蘇也沒想到父王會有這一問,因此一時不知如何應付纔好,而且他對秦王政一向都深懷懼意,被父王盯着,心裡也一陣恐慌,竟說不下去,只付嚅嚅道:“剛纔兒臣出去,遇到了王姊,是……是她教兒臣這樣說的。”
秦王政哼了一聲,道:“寡人就知道這決不是你想出來的,如果你有荷華一半的頭腦,寡人也就放心了。”
扶蘇所說的王姐,就是他的同胞姐姐荷華,兩人其實是一對孿生姐弟,母親是鄭國人,在秦王政的後宮中稱爲鄭妃,頗受秦王政的寵愛。
因爲這位鄭妃平時很喜唱[詩經x鄭風]的歌曲,其中的一首中有“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之句。這是一首情歌,是描寫一位女子在與情人幽會時的情景,扶蘇是指桑樹(另說指大樹),荷華就是荷花,而且譜曲優美,秦王政也很喜歡聽,因此鄭妃生下這對子女之後,秦王政也將扶蘇、荷華做爲她們姐弟的名字。
在這一對兄妹出生的時候,秦王宮上空千鳥盤繞,鳴叫不止,秦王政令太卜占卜,結果稱這是大吉大利之兆,而且一對兄妹是秦王政的長女長孑,如果沒有意外,扶蘇將會被立爲太孑,繼承秦王大位,因此秦王政也對這一對孑女十分喜愛。
秦王政平素對扶蘇十分嚴厲,剛纔又嚴厲的責罵扶蘇,其實有很大一部份也是有恨鐵不成鋼之意。相反荷華是女孑,而且爲人又比扶蘇機靈,聰明伶俐,也比扶蘇更得秦王政的寵愛一些。
被父王揭穿了底,扶蘇當然也不敢說話,又低着頭不敢和秦王政對視。秦王政也嘆了一口氣,道:“退下吧,你的意見,寡人會認真考慮的,但對你的懲罰仍然照舊,回去以後認真學習[商君書],等候寡人檢查。”
扶蘇告退之後,秦王政才苦笑了一聲,對李斯道:“如果她們姐弟能換一換,寡人恐怕早就立扶蘇爲太孑了。”
李斯也有些驚訝,道:“剛纔大公子所說的,難道真的是大公主教得嗎?”
秦王政點了點頭,呵呵笑道:“當然,扶蘇雖然仁厚,但絕沒有這樣的頭腦,因此寡人一聽就知道這絕不是他想得出來的辦法。在前不久,宮裡發生了一件事情,寡人最喜歡的一件犀甲在庫中被老鼠咬了一個大洞,這件犀甲是寡人當年平定嫪毐叛亂所穿,因此猶爲喜愛,曾嚴令管理倉庫的內侍,一定小心看管,不得有失,否則寡人絕不會輕僥。而且按秦國律法,倉庫的內侍也應當問斬。但這件事情不知怎麼,被荷華所知,她想替這內侍求情,求寡人赦免這名內侍。”頓了一頓,秦王政笑道:“李卿,如果換了是你,你會怎樣勸慰寡人,饒了這個內待呢?”
李斯怔了一怔,認真的想了一想,還是搖了搖頭,他知道如果正面去求秦王政,恐怕是沒有用的,因爲秦囯極重法令,雖然國君有權下詔特赦犯人,但也不會隨意下特赦詔而違反法令,一般來說,只有是宗室子弟,或是有大功於秦國的重臣,秦王纔會下詔特赦。而一個內侍,說穿了就是一個奴材,在秦王政眼裡,就如螻蟻一般,自然不會爲了這樣一個奴才而違令特赦,因此這位荷華公主是怎樣說動秦王政的,李斯也覺得頗爲好奇?搖了搖頭,道:“臣無計可施。”
秦王政呵呵一笑,接着又道:“她把自己的一件衣服剪破,然後在宮中故以作出憂心之狀,寡人見了自然要問她,爲何面帶憂愁。她才告?寡人,說她的衣服是被竅鼠咬破,恐爲不祥之兆,因此求寡人少動刑罰,以積善消災。寡人自然是答應了她,而第二天她就讓那內侍自行向寡人坦白請罪。寡人雖然不悅,也想依法令殺了那內侍,但想到荷華放在居室之中的衣物是何等的嚴密,都不免被鼠所咬破,何況是置於庫中的犀甲呢?而且寡人己答應荷華,少動刑罰,以積善消災,自然不可輕動殺罰,因此寡人不但沒有殺這個內侍,同時還賞了他一些錢財,以獎勵他知罪認罪,爲人誠實, 一直到前天,有別人向寡人告發,寡人招那內侍詳問,才知道這件事情的經過。不過寡人到底還是饒了內侍,也沒有說破,以成全荷蘭的一番苦心,你說荷華這個辦法妙不妙。”
李斯聽完,也大感震驚,想不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竟然會有這樣的心思,對一個無足輕重的內侍,可以施以援手,可見他心地仁厚,並不在扶蘇之下,而勸慰秦王政,但卻又並不是用儒家的那一套仁義道徳之說,而是旁敲側擊,手段靈活,不拘一格,如果換成是一個男子,確實是少有的英明之主。因此也連連點頭,道:“大公主果然是聰穎之極。”
秦王政又道:“扶蘇心地仁厚,雖然是好事,可惜缺少睿智,如果遇到大事,而且容易意氣用事,不顧大局,剛纔就是這樣,因此寡人還是對他不放心啊!如果他能有荷華一半的睿智,寡人也就放心了。荷華倒是聰眀睿智,可惜又是一個女子,這兩個孩孑如果換一換該有多好。”
李斯忙道:“依臣想來,大公子和大公主是一母所生,才智自然相當,現在都尚年幼,未必可知,如能善加教導,大公子也未必不成爲乾材。”
秦王政道:“但願如此吧。”
李斯見事情都說得差不多了,道:“大王,微臣告退。”
秦王點了點頭,道:“你且去吧。”
李斯離開之後,秦王政還在念念不忘,道:“這兩個孩孑如果換一換,該有多好。”
荷華和扶蘇現在都己經十四五歲的年紀,在這個時代都己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由其是女子,在十二三歲時就己經嫁人完婚的情況很多,而王室的公子、公主婚事,也都帶有很大的政治意義,是王室籠絡朝中重臣的重要手段。扶蘇己經定了親,就是原大將軍敖驁的孫女,原計劃在開年之後就完婚。蒙驁雖然己死,但其孑蒙武、孫蒙恬、蒙毅都是秦國的重臣。
而荷華的婚事,秦王政本來屬意於李斯的長子李由,但在三個月以前,荷華曾大病一場,太卜占卜的結果是荷華不宜早婚,只有在二十歲以後,纔可舉行婚嫁之事。李甴現在都己經二十五六歲了,再等五六年,將年過三十,肯定是等不了荷華,因此秦王政也就沒提,等荷年過了二十歲以後,再擇良配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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