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陶清揚的演技總算派上了用場,她咬牙發誓自己是年少不經事,如今接受了父親大人的教誨才洗心革面幡然悔悟,同時保證如果違背誓言就再也不吃排骨——剛剛的晚飯就是昨天吃剩的排骨。

陶爸爸半信半疑。

女兒起先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眼裡的狠勁兒和決絕都不是假的,現在轉變的如此之快,讓人摸不着頭腦。

“……可能是,我一時糊塗了吧。”她又補上這句,眼裡一片寂然,“我還想再見見她,跟她說清楚。爸,你說行不……”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陶爸爸趕緊打斷她:“不行不行!明天你就去和那個小夥子吃飯。”

以退爲進,果然奏效。

如果不加後面那句,恐怕陶爸爸會更懷疑。

陶清揚一方面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聰明瞭,一方面又深深譴責自己的行爲。

權宜之計,權宜之計。她在心裡重複了幾遍,努力裝出一副萬念俱灰,不對,是破罐破摔的樣子。

然後——

“那你好好想想,明天我陪你去。”陶爸爸輕輕關上門。

這不符合劇情發展啊!

陶清揚當時就震驚了,按照原計劃,不應該是陶爸把手機和錢包交給自己,然後作出慈愛的樣子送她出門最後藉機溜走嗎!

看來從一開始,她的計劃就不太周全。

完了完了完了,明天陶爸爸要親自押送她去刑場——不是陶清揚不尊敬長輩,相親這種事,哪有父母跟着的!

她如今的局面,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是自食惡果?有了溫煥以後還主動要求和別人相親,簡直就是對她的背叛啊!

陶清揚心情複雜地又追出門去,“爸!我又不想相親了!”

……

不管願不願意,第二天到來的腳步沒有慢一些,在反抗無效後,陶清揚抱着試試看的念頭,被陶爸爸押送出門。

手機沒有,口袋裡就五百塊錢。陶爸爸說第一次見面如果和人家一起吃飯,還是平攤比較好。

還不到正午太陽最烈的時候,南方小城依山傍水,還是有幾分涼爽的氣息,起碼比帝都嚴重的熱島效應好多了。陶清揚穿得很隨意,頭髮也沒洗,充分表示了自己對溫煥的忠貞和對相親對象的蔑視。

要不要沿路給溫煥留下記號呢?

少了現代的通訊工具,她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無力,一旦沒有手機就再也找不到別人了。

家裡冰箱的存糧已經不多,如果陶爸爸買菜的時候不帶她出去,就偷偷去用他的電腦聯繫溫煥。陶清揚暗暗下了決心,如果這還不行,就只能寄希望於心電感應了。

唉,自己拿主意想事情真麻煩。

那個相親對象估計是人羣中的一朵奇葩,不然上趕着找姑娘幹嘛?

等到了約定的地方,她才發現自己想太多,今天的主角似乎……不全是自己。

陶爸爸的主要目的是見年輕時的朋友,兩個老頭各帶着自己的孩子在茶館入座,聊了沒幾句就坐得遠遠的,把主場讓給小輩,再也沒多回頭看一眼。

她這才明白,原來不管怎麼樣,陶爸爸今天也是會來一趟的,倆老頭都從“現在年輕人太浮躁”聊到“那些年我們一起教過的學生”了,之所以帶着兒女,固然有那麼一點牽紅線的意思,更多的是讓兩個小輩見見面。

——前提是她沒早早攤牌,激起陶爸爸的過激反應,從而巴不得她馬上嫁出去。

自掘墳墓的陶清揚,低頭抿了口茶。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笑容陽光,衣服乾淨,指甲也修得很整齊,看上去就很有教養。他望了一眼不遠處坐着的父親,半是恭維道:“常聽家父提起令尊,說是位很有才華的長輩,今天才見到,果然不同凡響。”

陶清揚嘴裡清香四溢的一口茶,立刻變成了酸香四溢的一口醋。

……太文藝了,太文藝了!

她胡亂應了一聲,點點頭。

對方的父親陶清揚隱約也有印象,十幾歲的時候,父親在省會的一座外國語大學教授土耳其語,同事就是那位叔叔,當時兩人一見如故,還是老鄉,關係勝似兄弟。

……之後母親因病去世,陶爸爸怕觸景生情,勉強工作到陶清揚上了大學,就提前退休回老家定居,算起來,兩個人也有數年沒見過了。

去門口的絕佳位置被陶爸爸牢牢把持住,強行突破不可能,要不等會她假裝去洗手間,借個電話打給溫煥?

這個主意好,溫煥就在市裡,她們應該很快就能見面。

思及至此,陶清揚決定……多喝點茶。

多喝水,等一下要去廁所,才比較有說服力。

她灌了一大口清香微苦的液體,然後馬上噴了出來!不是自毀形象,而是這茶——太燙了啊!剛剛淺淺抿一口還不覺的,現在大口喝感覺喉嚨都燙熟了!

陶爸爸帶她來的茶館,算是小城市裡比較上檔次的地方了。茶這種東西,喝一缸叫牛飲,只有小口小口的才叫品,爲了讓客人能文雅品茶,端上來的水都有八九十度。

言下之意,大夏天的誰敢牛飲破壞氣氛,燙不死你!

“你怎麼了,是不是燙着了?”對面的男人比她還緊張,掏出一方手帕擦拭桌上的點點水跡,然後瞥見陶清揚手上也有些水漬,下意識擦了擦她的手。

隨身攜帶手帕的男人啊……陶清揚吹着氣,等灼熱感下去一點,開始走神。

他的手隔着一方帕子,還是有明顯的溫度。陶清揚搖搖頭表示沒事了,立刻把手收了回來。

“謝謝啊。”她說。

男人微笑,“你和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

話音剛落,察覺到這麼說有些不妥,補充一句:“我、我是說長輩們都是朋友,那我們做小輩的關係也不太遠,有什麼事,你就找我好了……聽說你也在帝都工作?我在一家公司當業務經理,做對外貿易的,不知道和你離得遠不遠?”

太遠了,我在火星上班,遠得離了小城你就看不見我。

陶清揚在心裡默默回答。

只是……他說的那句話,自己還是很在意。

你和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

是誰,是誰也說過同樣的話呢?

記得結識不久,溫煥就以可靠的姿態,闖入了她的生活中,給那個剛畢業的驚惶菜鳥一點指導。

陶清揚突然覺得,很委屈。

對,就是委屈,儘管沒人欺負她。

在他說出那句話以前,陶清揚心裡也有過念頭,想着,怎麼就是溫煥了呢?她又沒喜歡過別的人,怎麼就非溫煥一個女人不可呢?

可是同樣一句話被面前的男人說出來,她心底卻一點波瀾都沒有,甚至他剛剛碰到自己手的時候,也覺得很不自在。

不喜歡聽他用這麼親暱的語氣說話,很不喜歡。

如果以後還要被家裡逼着和他聯繫,一步步深入瞭解,最後走向教堂,那真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陶清揚想,婚禮上還是出現兩件穿着婚紗的新人,纔好看。

眼淚在眼珠裡打轉,然後有一顆不太聽話,跑了出來。男人看見她哭了,更加慌張:“你是不是被燙疼了?我叫杯冰水來。”

“沒,沒事。”陶清揚用手背使勁抹眼淚,擡起頭,“實話實說。我有女朋友,不管長輩們是什麼意思,當朋友可以,你要是有別的念頭,還是儘快打消吧。”

啊?

對方還沉浸在某個字眼裡百思不得其解,重複了一遍:“……女朋友?”

“廢話,你看我哪裡像長把的?”

陶清揚一怔,趕緊搖頭:“這話不是我說的!”

當然不是她說的!

囂張又懶散,聲音泠泠的拖着長音,怎麼想都是……

溫煥啊!

她在陶清揚後面的座位上站起來,墨鏡架在頭上,長髮束成馬尾,一步步走近。

溫煥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她知道自己家在哪裡但不好下手,才一路跟過來?

陶清揚轉了個念頭,發現自己高估對方了。

茶館很高檔,溫煥找不到她,如果想歇歇腳肯定會選擇這裡,所以說,湊巧了。

陶清揚震驚地望着溫煥,又飛快看了門口一眼。兩個老頭還在那裡坐着,說的正起勁,沒有心思關心別人的情況。

身邊的椅子被拉開,溫煥很自覺地坐在陶清揚旁邊,拍拍她的手臂,“沒燙着吧?”

“沒……”陶清揚放低聲音。

陶清揚似乎和她很熟悉,所以男人更加摸不着頭腦,“請問你是?”

“我叫溫煥,煥然一新的煥。”她簡單地自我介紹,冷眼看向對方,“你呢?”

氣場全開!

“……我在長盛外貿公司做業務經理,今年25歲,我叫章雲。”

“哦,年少有爲。”溫煥不冷不熱的誇了一句,這個年紀做到經理,也算不錯,她終於睜眼看向對方。

章雲被那雙盈着水光的眼睛一掃,心裡突然沒底大敲警鐘,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出現。

溫煥面無表情的拿出自己的包,掏出一摞子花花綠綠的東西,“招行的金葵花卡,建行的總行白金卡,中行和工行的vip,還有這個……花旗銀行無額度的黑卡,看清楚了?”

等到章雲做出無意識的點頭動作,她才笑眯眯道:“下次自我介紹的時候,直接說名字,成嗎?”

痛快嗎?

親愛的們大聲告訴我這一章痛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