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問:“方舟,接下來我們幹什麼?”
方舟沒好氣地說:“幹什麼?當然是去做鑑定了!老師,要是這張牀名不副實的話,那我對學校說的十臺電腦也就泡湯了。”
攪局的走了,王海東的耳根總算清靜了一下。顧大爺拿着一枚小巧的龍形玉佩走了出來,看到內堂裡就剩下了王海東他們三個人,這纔好奇地問:“唉,胖子他們兩人做什麼去了,我還有好東西沒有拿出來呢。”
顯然,少了一個競爭者,顧大爺的心情也不算太好。有競爭才能把價格擡上去,這一點顧大爺還是知道的。
王海東得意地說:“顧大爺,那兩個菜鳥走了,什麼都不懂,就敢學別人淘老宅子。你有什麼好東西儘管招呼,只要是好東西,錢不是問題。”
顧大爺看了王海東一眼,把手中的玉佩放下說:“算了,他們走了那是他們沒有緣分,你們看看這玉佩怎麼樣?這可是宰相府流傳下來的東西,皇帝御賜的寶貝。當年,我先祖政績卓著,皇帝召見我家先祖,當時在御書房就是用的這枚玉佩。正好也趕上皇帝高興,想賞賜我們家先祖一些東西,順手就把手底下的這枚玉佩給賞賜了出來。你們也開開眼,這可是皇帝用過的東西。”
顯然顧大爺對自己先祖留下來的寶貝還是很驕傲的,說起來這些事眉飛色舞。張好古在古董行裡面摸爬滾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王海東也是從小聽着這些故事長大的,也就對這玉佩的故事沒怎麼在意。不過既然流傳說是皇帝賞賜的東西,張好古還是小心接過來,用放大鏡仔細看了一下自言自語說:“雕工老活,不過,不是皇宮的手藝。海東,你看看。”
王海東接過來,看那雕工說:“確實不像是內務府的手藝。”
給皇帝辦事情,雕玉佩什麼的,要是出了差錯,皇帝會認爲是不吉利的象徵,因此,雕刻的工匠就會被砍頭。反正內務府的很多工匠都是磨時間的一等一的高手。王海東手中的這枚玉佩明顯不是皇宮的手藝。
王海東琢磨了一下說:“對了,我說我怎麼覺得不對頭,這是一枚朝鮮玉石,朝鮮那邊玉石產量十分稀少,一般好東西也是我們這裡賣過去的。而這枚玉佩的玉石就是和田玉的一種,不算上好但質地難得,這手藝也是朝鮮那邊的。玉佩的整體佈局非常小氣,是朝鮮人進貢給皇帝的東西。我見到過一些朝鮮的玉石雕刻,他們能雕刻出這樣的東西已經不錯了。呵呵,這和我們的玉佩的價格是有很大差距的。張老闆,要是你喜歡,可以收下來。”
張好古接過來看了看說:“好吧,我出七萬,再高就不成了。”
顧大爺搖搖頭說:“這東西可比那架子牀金貴,黃金有價玉無價,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張老闆你要是真心想要,十萬,十萬你拿走,要不你再看看別的東西。”
張好古笑呵呵地說:“老人家,黃金有價玉無價是沒錯,可也要看什麼玉啊,要是真的好料子的話,你這塊玉佩別說是十萬,二十萬三十萬我也肯出,你這玉佩,頂多了八萬,要不你就自己留着。”
顧大爺大約聽慣了這枚玉佩的價格,聽到這裡臉色有點不好看了,悻悻地把東西收了起來。
王海東在一旁打圓場說:“顧大爺,不可能我們看了一樣東西都要收上來啊,總是要討價還價的,剛纔我們可是幫着你把架子牀給賣出去了,要不是我們跟着擡價,你的架子牀哪能賣四萬?”
顧大爺畢竟是活了一把年紀的人了,眉眼高低還是能看出來的,並不在這個事情上糾纏,笑呵呵呵地說:“用你們的話,生意不成仁義在,這個玉佩我先收着,我還有一套上好的紅木傢俱,那可是真正的宮廷裡面傳下來的東西,我敢說,這套傢俱在國內你絕對找不出三套來,就算是故宮都未必能湊得齊一套。”
顧大爺的話自信滿滿的,王海東跟着來到後面,看到一整套大廳裡面用的傢俱。什麼八仙桌、雞翅木小凳、雕龍的太師椅、大禹治水的屏風,這些東西的雕刻手藝比外面的架子牀高了不止一倍。
顧大爺也沒有讓座,在他看來,這些東西太寶貴了,怕坐壞了。他自豪地說:“怎麼樣,這樣一套傢俱沒見過吧?單單是那件大禹治水的花梨木屏風,據說連故宮裡都沒有。”
王海東走到那扇屏風前,仔細看了看說:“故宮裡當年可是有這東西的,我和外公還親眼見到過類似的屏風,但是,後來就沒有了。”
對於專業的問題小週一直插不上話,聽到這裡他也很好奇:“王掌櫃,故宮的東西還能丟了不成,總不至於讓人給偷去了吧?博物館的東西不都是有記錄的,偷出去也沒有人敢收啊?”
王海東笑了笑,沒有回答,轉身對顧大爺說:“這東西雕工是可以,但木材上有點問題,不是黃花梨木的,這屏風也不是,而是南方的一種酸梨木,和花梨木很類似,但質地上差遠了。這東西確實是乾隆時期雕刻的,至於其他的,就不好說了。”
張好古已經看了一些,其他的不算是什麼好東西,他很失望地說:“這些東西倒是不錯,雕工也是皇宮的手藝。但和屏風不是一個朝代的,都是民國時期雕刻而成的。海東,要不這次你先挑選?”
王海動一邊看着一張類似紅木的桌子一邊說:“別啊,我可不能喧賓奪主,還是你自己挑得了,我知道你想要這扇屏風是不是?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不會和你搶的。雖然是酸梨木的,可這樣的老活不多見了。”
張好古點點頭說:“那我就不客氣了。老人家,一口價,十萬,這扇屏風我給你十萬,剩下的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顧大爺盤算了一下說:“成,來了不少人,你們開的這個價格算是最爲公道的了。屏風是你的了,什麼時候拿錢,什麼時候拉走。”
看張好古都弄到了一扇屏風,王海東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踅摸一件東西回去。當王海東的目光落到一個角落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件插屏,一件非常奇怪的插屏。
王海東仔細看這件插屏,外觀看上去像紅木,卻和一般的紅木有一定的差距。王海東招招手說:“張老闆,你過來看看,這玩意我看着有點意思啊。”
張好古看了一眼插屏,已經腐蝕的相當不堪入目了,用放大鏡看了一下說:“這是九十年代的時候一種做舊的手法,用酸性染料染色,希望能做成紅木的樣子,當時紅木有一段時間非常流行,富豪們都很喜歡。這件可能是失敗的作品,酸性染料用得太多了。我都看不出本質了,沒什麼價值。”
王海東總是覺得怪怪的,要是整個房子裡的傢俱都是贗品的話,那這個插屏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但屋子裡面的傢俱都是真的,雖然價值不怎麼高。這個地方爲何弄出如此扎眼的一件插屏?
王海東轉過身來問:“顧大爺,我看這插屏很奇怪啊,好像和這些傢俱很不配套。這玩意不是你家傳的吧?”
顧大爺做成了兩筆生意,非常高興,看了一眼插屏風說:“這東西確實不是我們家傳的,那還是上山下鄉的時候,我和京城的一個大教授住在一個地方,這插屏就是那個教授的,好像我聽他說是祖傳的東西,但是,後來他把一些染料塗在了上面,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了。好像那教授還說毀掉也不能便宜你們這幫造反派什麼的,最後那教授沒有堅持下去,臨終的時候把這件東西送給了我,後來返城的時候我就帶回來了。不單是這插屏,我後面柴房裡還有一張桌子和這件插屏一模一樣,也是被那老教授給塗滿了東西,怎麼,你看上了這件東西?”
既然這件插屏有這樣的來歷,王海東當然非常感興趣了。王海東雙手摸了摸這件插屏,紫檀木的紋路很特殊,看雕工應該是乾隆年間的南派手法。應該是紫檀木的,王海東心中暗喜,皇宮的紫檀,那可是相當的值錢。不過,現在別說這是紫檀點翠象牙人物插屏了,就說它是紅木的插屏都沒人相信,十足一件蹩腳的仿製品,東西還腐蝕的比較厲害。
幸好一些重要的東西還在,這副插屏還有搶救的可能,這裡說的搶救的可能是說王海東有修復的可能,至於別人就不一定了。如果能修復好的話,那這玩意還真的是寶貝一件。
王海東琢磨了一下顧大爺的話,很快就問:“顧大爺,這兩件東西真的是一起帶回來的?”
顧大爺有點不高興地說:“你這年輕人,我都一把年紀了,騙你做什麼,當時我還很年輕,有的是力氣,帶這兩件東西算什麼!”
王海東從後面柴房倒騰出來那張桌子,果然也是很嚴重的腐蝕,天知道這教授是用什麼原料配製出來的這種染料。
王海東又看了看那張桌子,鏤空蟠龍四方桌,四條栩栩如生的蟠龍如同衆星捧月一般托起桌面。這也是相當有意思的一張桌子,雖然上面的龍鱗已經很模糊了,但從整體來看,雕工確實是內務府工匠的手藝,依稀可以看到那一條條的巨龍飛騰在雲霄之上的霸氣。和那件象牙插屏是一樣,應當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王海東看到這兩樣東西說:“顧大爺,怎麼着我也不能空手而歸啊。既然入了你這座寶山,我就要弄點東西回去,這兩件東西你開個價格。”
顧大爺看到這兩件傢俱,也是一陣的頭疼,想了想說:“這東西既然已經成了這樣,也值不了幾個錢,你給三千吧,給三千這兩件東西你都拿走。”
王海東生怕夜長夢多,立刻拿出三千送了過去。這生意就算是成了,絕對沒有反悔的可能。
張好古的屏風不能用麪包車來運,他又打電話找來了一輛大一點的貨車,生怕那些裝卸工壞了他的屏風,張好古很是堅決地跟着屏風一起回去了。
王海東弄到的這兩件傢俱放在麪包車裡比較合適。王海東興奮地坐在後面敲打着那桌面,好像是撿到了寶貝一般。
看到他興奮的模樣,小周開着車問:“王掌櫃,這東西有什麼好的,我看不出什麼有價值的地方啊,我估計也就是當劈柴的命。”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周師傅,你見到過那麼貴重的劈柴嗎?你知道這木頭是什麼材質嗎?你就敢說這是劈柴!”
小周搖搖頭說:“這個我倒沒仔細看,再說了,我一個司機哪懂這些啊。”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也沒看清是什麼材質,後來我才發現這兩件傢俱都是紫檀啊,真正的小葉紫檀,而且都是明代的木料、清代的工藝,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這是從清朝的皇宮裡流傳出來的兩件寶貝啊。”
小周雖然不怎麼懂這些古董傢俱,但還是笑呵呵地說:“那這兩件傢俱都成這個樣子了,紅木不像紅木,紫檀不像紫檀的,你要來有什麼用,難道說還有人出高價買不成啊?”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當然了,這顏料腐蝕的太厲害的,要是破解了這些腐蝕和痕跡的話,這兩件紫檀傢俱就值錢了。”
小周驚訝地說:“王掌櫃,這樣的東西你也能修復?”
王海東很是自信地說:“既然是用化學染料腐蝕的,那算是化學反應吧?修復起來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是做不到的。這張桌子整個都是明代小葉紫檀做的,給我一棟別墅我也不換,北京的說不定還可以考慮一下。”
這張桌子面實在太大了,這樣大的小葉紫檀是非常罕見的。把王海東送到地方,看着王海東帶着兩件“廢品”樂呵呵地離開,好像真的撿漏了一般。小週迴到汲古齋,就把自己聽到的話告訴了張好古。
張好古皺了一下眉頭說:“海東真的是這樣說的?那是兩件小葉紫檀,而且他有辦法修復?”張好古其實也有點懷疑,他都沒看出來那是兩件小葉紫檀的,那教授做事情也太絕了,邊邊角角、裡裡外外都刷上了染料。
小周很是肯定地說:“我聽得很清楚,王海東確實是這樣說的,但他能不能修復還不好說。”
張好古嘆口氣說:“他外公可是玩了一輩子的古董了,算是我們行裡面的老前輩,如果他知道一些什麼秘方留傳給王海東,修復也不是不可能的。算了,終究是我走眼了,不過,那兩件東西就算是放在我手中也是要毀掉的,我也不懂這方面的修復。”張好古又自我安慰了一番。
就在張好古感嘆的時候,王海東關上聚寶閣的大門,生意也不做了,午飯叫了兩盒外賣就算對付過去了。大中午的門窗緊閉,這在胡龍觀古董市場也不稀罕,別說是大中午的關門,就算是見天不開門也不稀罕,這就是做古董生意。因此,王海東的這番舉動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只有極個別人私底下議論這小子是不是又淘換到了寶貝。
王海東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摒除雜念,將手中調配好的材料小心翼翼刷在插屏上面,只見插屏上塗料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褪去,漸漸地顯示出了本來的面目,不多時,這件紫檀插屏就被修復一新。
這插屏一看就知道是件開門到代的玩意。王海東沒打算賣,聚寶閣因爲外公的欠賬,不少東西被人給拿走了,大廳裡擺放的都是一些新手纔會看得上的玩意。雖然說太珍貴的古董一般都不會擺在大廳裡,但總要有一兩件比較吸引人,才能留住高端的顧客,這樣一來,別的寶貝纔有機會出手啊。王海東想了想,還是把插屏放在了最爲顯眼的地方,整個聚寶閣立刻顯得檔次提高了不少。
王海東浪費了不少精力才把那張鏤空蟠龍方桌給修復一新,修復好的紫檀桌子絕對讓人看了眼前一亮,這是一件皇宮裡專門給皇帝用的桌子,因爲五爪金龍的圖案只有皇帝才能用。這種東西當然不能放在外面,要好好收藏起來。王海東休息了一下,這才得意地把這張桌子搬到了庫房裡面。
聚寶閣的庫房可是按照金庫的標準修建的,想要暴力弄開也不容易。胡龍觀古董市場離派出所又非常近,所以聚寶閣的庫房很安全,沒有鑰匙和密碼外人很難進來。
第二天,古董市場並沒有誰說起王海東撿漏的事情,王海東便料定張好古是對自己的話持懷疑態度。估計他也是在乎自己的名聲,在他沒有確定紫檀桌子修復之前,不會隨便把話說出去。王海東纔不在乎這些,反正他又得到了兩件寶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