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一道聲音,在江犁放鬆警惕的時候,突兀的響徹在江犁的耳畔!
“很好。”
簡單的兩個字,卻把江犁嚇了一大跳。
明明是極爲空曠的山野,然而這聲音卻像是響在一個密閉空間裡,震的江犁的耳朵嗡嗡作響,卻又連綿不絕。
只是江犁心智本就遠超常人,震驚也只是極短暫的一段時間,很快便又重凝心神,安定下來。
“是誰?”
是疑問,也是質問。
很平常的一句話,可是聽在神秘人的耳中卻極不尋常,又極有意思。
因爲他是這世間最強大的人,多少年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了,儘管這孩子不知道他是誰。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這孩子居然還能如此鎮定,有些自己的風範。
所以這個人問了一句極爲幼稚的問題。
“你不害怕?”
聽到對方發問,江犁愣了一下,很明顯他沒有想到對方會問出這種問題,可出於禮貌,江犁還是回答道:“閣下既然用這種溫和的方法把我設來,想必不會殺了我。更何況,來都來了,害怕有什麼用!”
江犁這話說的極坦蕩,而且他也在試探對方。
“有意思的小傢伙。”
對方似乎笑了,語氣有明顯的上揚。
可江犁沒有理會,而是說道:“閣下有什麼事就說吧,我還要回家呢。”
雖是用了尊稱,可語氣卻是極不客氣。
被別人用這種手段弄到這種地方來,人誰也不會有好心情。沒有好心情,自然就不會有好語氣。
“回家?難道你就不擔心我殺了你嗎?”
聽到對方這麼說,江犁卻不由得惱怒起來。
“閣下有事不妨直說!”
嘴上說着,心裡卻是在想,這人怎麼這麼磨嘰啊!
對方卻彷彿能夠知道江犁心中所想。
“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一點都不穩重,沒有耐心。”
聽到對方還是不肯說,江犁只得無奈的沉默下來。
看到江犁沉默了下來,對方在心底輕笑一聲,然後決定不再戲弄江犁。
於是他說了一句極富爆炸性的話來。
“我能治好你的腿。”
聽到這句話,沉默的江犁猛然擡起頭來。然後卻又放了下來。畢竟江犁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在騙他。
可是不知爲什麼,江犁竟覺得對方不會欺騙自己。
“呵,小傢伙,我不會騙你,我也用不着騙你?”
對方知道江犁在想什麼,於是出言解釋。
確實,江犁是個殘疾,而對方卻是個修爲高深莫測的大修行者,對方沒有理由欺騙江犁。
而隨着那人的話音落下,江犁的對面,螢火蟲飛舞處,漸漸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待那人走到近處,江犁心中不由得讚歎一聲,好英雄!
只見那人頭戴平天冠,身穿金龍袍,面容不怒自威,脊樑極挺拔。
江犁感覺自己彷彿面對着一座大山,比十萬大山還要大的山!
所以江犁現在很震撼!
而等到江犁看清對方的模樣之後,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低着頭陷入了沉思。
“這人好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他。我絕對見過。啊,難道是…”
想到這裡,江犁再一次猛然擡起頭來,失聲叫道:“你,你是人皇?!”
與剛纔的有些震撼相比,江犁現在已經震撼到不能再震撼,還有就是不可思議!
江犁怎麼也沒想到,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把自己弄到這裡來的人,竟然是堂堂的人皇!
而看到對方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江犁直接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確定了對方的身份,江犁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看到江犁如此,蘇海輕笑一聲“呵呵,不用不好意思。”
聽人皇這麼說,江犁很無語,他不是不好意思,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看江犁還是不說話,蘇海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我說過,我會治好你的腿。”
剛纔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所以聽到對方這麼說,江犁很猶豫。可眼下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江犁便不得不信。
對方是人皇,怎麼會騙自己?
而且眼前的人皇絕對不是別人僞裝的,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僞裝成人皇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冥帝北宮。
可很明顯如果冥帝真的要殺他,又如何用得着這麼麻煩。
所以江犁擡起頭來,還有些稚嫩的臉上滿是期待和緊張。
可緊張歸緊張,期待歸期待,江犁並沒有被蘇海的話衝昏頭腦。
“爲什麼?”
江犁問的是原因,是人皇爲什麼要爲他治病的的原因。
只是江犁沒有注意,蘇海說的是爲他治療雙腿,而在江犁心中想的卻是自己的病。
兩者看似沒有區別,其實區別極大。
蘇海點點頭,他很滿意江犁沒有被自己的話衝散理智。
然後說道:“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蘇海說話的時候,語氣中有着難掩的蒼涼。
不知爲什麼,江犁突然感覺眼前站着的男人,有些蕭索和淒涼。
江犁突然難過起來。
“請講。”
語氣中竟帶着一絲哽咽。
蘇海很詫異的看了一眼江犁,他沒想到這孩子居然會如此待他。
然後接着說道:“我快要死了。”
很直接的一句話,但往往最直接的話,所帶的感情也最直接。
對於蘇海的話,江犁很震驚,對方是人皇,怎麼會死呢!
“怎麼會?您可是人皇啊!”
“人皇又怎麼樣,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
蘇海說完頓了頓,然後接着說道:“三千年前,我與北宮那一場大戰,雖然結果是我贏了,可那卻是在我燃燒道心和自身修爲的情況下的慘勝。自那之後,我的壽命便在不斷縮短,如今我只剩下不到七天的時間了,呵呵。”
“怎麼會這樣?”
江犁是聽着人皇的故事長大的,其實不單是他,每一個大夏王朝的孩童,都是聽着人皇的故事長大的。
在所有的故事裡,人皇都被描述成一個大英雄。他打敗了冥帝,一手創建了大夏王朝,坐擁神國億萬年不朽。
可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神話般的大英雄,竟然只剩下不到七天的時間。
而聽到江犁不可思議的問聲,蘇海但笑不語。
“那就沒有辦法治好您的傷嗎?”
“癡兒,如果我能治好自己的傷,又怎麼會和你說這些呢?”
蘇海能夠聽出來,這孩子是真心爲他擔心。
“那您又爲什麼要特地爲我治病呢?”
蘇海聽江犁用了“特地”這兩個字,心想:這孩子好敏銳的洞察力。
沒錯,江犁在聽完蘇海說完自己的事情之後,便已經猜到人皇此次前來恐怕另有目的。
果不其然。
“你很聰明。沒錯,特地趕來爲你治療雙腿的確是有目的的。我要爲自己選擇一個繼承人。”
江犁再一次被震驚了。
“什麼,你要選擇我當您的繼承人?可我是個殘廢啊!”
“我這不是來給你治療了嘛。”
“可我自幼丹田被毀!”
“誰說沒有丹田就不能修煉了?”
“什…什麼?”
江犁一向覺得自己很穩重。這不是自戀,而是事實。
因爲穩重,所以一向沒有什麼事情可以令她如此震驚,而且還不止一次。
“好了,我們先不說我的事,先說說你的身體情況。”
聽到人皇說要分析自己的病情,江犁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看向蘇海。”
看到江犁如此,蘇海沒來的在心裡一聲嘆息。
“你的腿是因爲在你母親懷着你的時候,被人以極陰柔的功法傷了根基,然後又被人下了千機引。”
聽蘇海說着,江犁點點頭,確實是這樣,母親懷自己曾被人打傷過,只是這千機引卻沒有聽說過。
“陛下,這千機引是什麼?”
蘇海是人皇,江犁稱他爲陛下很合規矩。
“這千機引是一味極其陰毒的毒藥,無色無味,而且由人服下之後,根本不會被別人察覺出來。當然也不是絕對,如果有不朽境修爲的話,還是能夠察覺出來的。而且,這千機引就是導致你丹田被毀的根本原因。還有你的雙腿也是因此才無法治好。”
蘇海說完後便不再說話。
而聽蘇海說完之後,江犁沉默了,只是那緊握的發白的拳頭,卻說明江犁此刻內心極不平靜。
“原來是這樣,是誰竟如此捨得,要害我一個還未出生的人!”
十六年了,自己在這輪椅上坐了已經十六年了。
這十六年,誰能體會自己心中的苦,自己自幼便天資聰穎,可卻丹田被毀,又不良於行,這真是上天給自己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蘇海也沒有去打擾江犁,就由着江犁沉默。
“這孩子,心形太堅韌了。”
這是蘇海此時的想法。
不知過了多久,江犁緩緩的鬆開了緊握的雙拳。
“陛下,請爲我治好我的病。”
“爲什麼?”
蘇海很想聽聽江犁做出這個決定,說出這個請求的原因。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原因。我只是覺得,我自己天賦挺好的,呵呵。”
江犁說了一個笑話,很不好笑的笑話。
然而蘇海卻笑了。
他在江犁這個回答中,聽到的是江犁想要重新站起來重新修煉的渴望。聽到的是江犁想要變強的野心。聽到的是江犁這十六年的壓抑。
他聽到的是江犁的心!
“好,很好。”
這是蘇海發自內心的讚歎。
“請陛下開始吧。”
兩人都不是囉嗦的人,既然做好了決定,那就開始吧。
“好,忍住痛。”
連人皇都要叮囑的痛,定然極痛。
可江犁卻輕笑一聲,這十六年自己都忍過來了,還有什麼是自己不能忍受的?
可江犁還是低估了這份痛。
好痛。
說不出來的痛。
就在蘇海運使真元爲江犁治療雙腿的那一刻起,一陣鑽心的疼痛傳遍江犁的全身。
感受到疼痛後,江犁的臉瞬間扭曲起來,脣角也流出鮮血,這是切齒之痛。
江犁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忍住疼痛,卻還是忍不住的不時悶哼一聲。
過了好一會,劇痛還是沒有結束,江犁已經有昏過去的跡象。
一開始的痛到全身不能自己,連昏過去都是一種渴望,到現在痛的要昏過去,說來輕鬆,可其中的滋味誰能體會。
蘇海一邊爲江犁治療雙腿,一邊卻也在觀察着江犁。而江犁果然沒讓他失望,如此劇痛,這孩子居然能忍住,雖然還是免不了不時的悶哼,可這已經讓蘇海很佩服。
看到江犁快要昏過去,蘇海頓時大喝一聲:“凝守心神,昏過去就前功盡棄了!”
聽到蘇海大喝的江犁驟然清醒了過來,然後繼續忍受劇痛。
蘇海到底是人間最巔峰的強者,如此運功,卻能不傷一花一木,連江犁穿的衣服,蓋的獸皮,坐的輪椅都沒有受到損傷。
不說蘇海修爲如何高深,只說這控制真元的本領便是人間獨步!
不知過了多久,蘇海緩緩的停了下來。
“好了。”
聽到人皇說好了,原本痛不欲生的江犁頓時虛弱的清醒過來。然後聲音顫抖的說道:“真的好了?我,我能走路了?”
“呵呵,你可以試試。”
得到蘇海的肯定,江犁真的很想試試。
既然有了想法,自然就要付諸行動。
然後江犁顫抖着站了起來!
真的站了起來。
江犁第一次用雙腿站在地上。
這種感覺很好。
從小到大,江犁不知試過多少次。可每次都是重重地摔在地上。
可這次終於沒有摔倒。
“啊!我站起來了!”
江犁大喊起來,少年清脆的聲音頓時響徹在山間。
這聲吶喊包含着江犁很多感情。
有憤怒。
有解脫。
有淒涼。
可更多的還是喜悅。
這是江犁第一次自己站起來,如何能夠不喜悅?
看着江犁這般喜悅,蘇海也輕捋鬍鬚,會心一笑。
喜悅過後,江犁想起人皇還站在一旁,於是邁着顫抖生疏的步伐向蘇海走去。
也許是因爲剛剛會走路,極短的距離,江犁卻有好幾次都差點摔倒。可江犁沒有憤怒,沒有沮喪,仍然滿心喜悅。
終於,江犁走到了蘇海面前。
“多謝陛下!”
說着便要跪下,卻被蘇海一把攙住。
“好了,剛剛學會走路,我又此刻是人皇,用不着這麼多規矩。”
“哎!”
江犁很開心的應着。
然後江犁也沒有痛哭流涕的對蘇海說一些諸如“再生父母”、“感謝大恩大德”之類的話,因爲江犁知道,對蘇海用不着這些。
所以江犁只是傻傻的笑着。
蘇海也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