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的氣息穩了一些,我依舊大氣不敢喘也不敢動,生怕牽扯到她。
“我這裡還有些藥,可幫她止血……”“你們究竟犯什麼病!”
我忍耐不了,破口大罵,不斷有血往我大腦裡充,昔日所學舉止文雅我通通忘卻一邊。
“給一棒子又拿顆甜棗,你們羌國之人把我們當成什麼?”
“最多不過三日,便入你們羌國皇宮,就這麼等不及,就這麼急着殺嗎!”
我聲聲咆哮。
滿天白雪,美景方纔還在眼前,現下回顧四周,卻是屍橫遍野。
那男人立在原地,悶不做聲,半響後,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芸姐兒,”
ωwш ¤ttκΛ n ¤℃O 這聲音幽長,讓我恍然兒時在宮中無憂無慮同父皇母后撒嬌的時光。
父皇笑的慈和,每每都細細綿綿喚我一聲“芸姐兒”。
我忘記做出反應,呆呆一雙眼看着眼前人,嘴上不受控制喃喃出聲:“父皇。”
男人猛的朝後退了一步,寒風凜冽,吹的我神智清醒。
不,父皇已經死了,死在燕越謀劃的宮變中!
我陰冷着一雙眼,眼前之人竟知道我乳名,不是羌國的人。
可他們屠了送行的人,此舉所圖什麼?我腦袋裡有什麼東西快速閃過,抓住那一點破綻後我驚駭的說不出話來。
我抱緊長青不作聲,靜等對方接下來的舉動。
那男人輕嘆口氣,一字一句緩緩道:“這個丫鬟不該留。”
我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這不歸你們說了算,她是本宮的人!”
男人有些無奈,他伸出手朝後擺了擺,在他身後數十人的黑騎頃刻散開,去處理那一地亂屍。
他則重新上前,俯身跪下與我相對而立,他輕言出聲:“我給這小丫頭看看,許還能活。”
我一臉警惕,長青面上痛苦,嘴上咿呀說着些話,已是神志不清了,我咬牙,將長青輕放在地。
同時袖下將備身用的短刀握在掌心,他若對長青不利,我拼死也要拉他下黃泉!男人伸手在長青幾處穴位輕點,又從懷裡拿出藥粉灑在長青傷口處,我緊盯他的一舉一動,耳邊忽的傳來一陣低語。
“我本不打算留活口,芸姐兒你就這麼走,走的乾脆些。”
“可看你這麼護着這小丫頭,又覺得留個人也未嘗不可,以後,你身邊好歹有個照應的人。”
他語調緩緩:“芸姐兒,之後的事我會替你擺平,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心繫百姓系天下,你的死因我會歸咎在羌國流寇身上,他們常年受大燕邊境壓迫,對大燕的人懷恨在心,你沿途所帶那批人,不過恰好存有善念。”
“你看邊境的大燕百姓,被那些流寇當畜生一般折磨,是羌國的流寇殺了和親的慶陽,羌國不能將過錯怪到大燕身上,你所擔心的,也都不會發生。”
男人動作熟練,將長青的傷口包紮好,他忽的擡起頭,我不得不直視他那堅毅的雙眸。
“好好活着,芸姐兒,活着才能做你想做的。”
這人,竟真是爲我而來,即便心下已有猜測,可當話從他口中說出,我還是止不住驚顫。
大燕不可能有人會來救我,大燕也沒有這樣一支黑騎,這人到底是誰?
天空一道驚雷響起,我嚇得從夢中驚醒,又做了那個夢,自那日已經有半月,時不時我還是會夢到那天的場景。
長青背上的傷在慢慢恢復,一連燒了好幾天,這兩日倒瞧着好些了,偶爾睜開眼能說上兩句。
我不記得那天后來的事了,醒來的時候我和長青已經躺在一農夫拖柴火的車上。
那農夫善良,話裡滿是關懷:“你們兩個女娃子,不要亂躥,若是跟家裡鬧了矛盾,就快快回家說上兩句和解就是。聽聞那大燕和親的慶陽公主,入了羌國邊境就被那羌國流寇殺了,死狀慘烈哦。”
農夫滋滋咂嘴,滿是可惜:“不是老夫嚇唬你們小姑娘,那流寇屠了和親一行人,瞧見大燕長公主和她身邊婢女有幾分姿色,竟拖着人去兩國邊境之地,行那齷齪之事,此事傳到大燕新皇耳中,正雷霆大怒,兩國正在爲此事涉交呢!”
我聽着這番話,心下竟無半分波瀾,想側身看看長青情況,發覺手上多出一塊令牌。
上好的黑木冠成,中間刻有一個“影”字。
我將令牌收好,謝過農夫,帶着長青到了現在這所破廟,她不宜舟車勞頓,現下時局不清,我們藏着掖着些,也少些麻煩。
長青醒來時曾問我:“公主,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幫她換着額上的溼布,思量着回答她的話。
“在和親路途時,你曾要我逃,我看到羌國流寇,覺得這天下百姓又何錯之有?既然是死,不如幫百姓一把,至少可以換一段時間的安寧。”
“可是長青你知道嗎?
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我可以活下來,如果我日後有機會重回大燕的土地上,我一定要讓當初那羣人血債血償!犯下的因種下的果,天道輪迴,一個也逃不過!”
長青伸出手拉着我,她嘴邊扯着笑,“公主做什麼奴婢都陪着。”
話完她頓了頓,眼中有幾分猶豫,嘴脣輕動,但話沒有說出口。
我訕笑逗她:“都現在這般情況了,還有什麼令你支支吾吾開不了口。”
長青也笑,說:“那洶洶來襲的黑騎,可是公主認識的人?”
我搖頭,實話實說:“我在宮中結交之人你是清楚的,從未有過這號人物。”
“那爲何……”長青疑慮。
這個問題我也思量許久,得不到答案,索性也不再去想。
“若是有機緣,以後會遇到的。”長青聽了我的話,點了點頭。
當晚我和長青在破廟的佛祖前結爲金蘭,今後無論富貴,生死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