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國找的歌舞廳在市區,陸遠和張大年打車過去,到地方已經奔九點了。
不過這個時間點,纔是歌舞廳生意最火的時候。
陸遠對歌舞廳的印象,還停留在平時看得電視劇裡,這是他第一次進歌舞廳。不過沒來過歸沒來過,他還是有些見識的,他不會天真地以爲劉志國找的歌舞廳,就是跳個舞,蹦個迪,唱個卡拉OK的場所。
和張大年進了劉志國訂的包間。
劉志國已經早早就到了,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腿翹在茶几上,正摟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媽媽桑在有說有笑着。
他一見張大年和陸遠進來,笑着站了起來,讓媽媽桑趕緊出去安排小姐。
對於劉志國這麼“貼心”的安排,陸遠在來時的路上,張大年就已經提前跟他說過了。陸遠本能上是想推卻的,但張大年說,在外應酬這種事情是難免的,既然一起來玩了,就該隨大流,別把自己搞得特立獨行的。
陸遠在車上猶豫片刻,想想也對,他倆能把自己叫來這個地方一起玩,坦誠相待,顯然是因爲牽線鄭一鳴還有自己主動讓路給展鵬飛這兩個事兒,得到了他們的認可。所以邀請自己進了他倆在改革辦的小圈子,來都來了,這個時候推諉婉拒,倒顯得有點不識時務和假正經了。
很快,媽媽桑就領了七八個年輕漂亮的小姐進了包間,站成一排,讓他們選。其中一個小姐進來後直接坐到了劉志國身邊,膩人地抱着劉志國的胳膊,嬌滴滴地埋怨起劉志國這麼久不來看她。
看劉志國跟媽媽桑的熟稔,還有跟着小姐的關係親暱,顯然這傢伙是這裡的常客啊。
張大年見慣不怪地哈哈一笑,讓陸遠不用理會,趕緊選小姐,唱歌喝酒。
很快,張大年也選了一個。
陸遠在他倆催促下,隨手一指,盲選了一個來自湖南長沙的小妹,讓她坐到了自己身邊來。
媽媽桑出門一走,隨手關了大燈,留了幾盞小燈。
霎時,包廂裡燈光昏暗,氣氛旖旎。
很快,在幾個小姐的挑動下,包間裡又是喝酒又是唱歌,還有搖骰子做遊戲,一時間,氣氛歡暢極了。
……
別看劉志國平時工作不咋樣,但唱歌確實有點道行,一首《濤聲依舊》唱得那是千迴百轉,餘韻飄蕩。
一曲終了,頓時贏來了包間裡姑娘們稀稀落落的掌聲。
他放下麥克風,喝了口酒,又對身邊的小姐吩咐道:“再去給哥點一首《好漢歌》。”
“好的劉哥。”小姐說着,正要起身。
“先停一停,晚會兒再點!”張大年伸出手擺了擺,喊住小姐,然後對劉志國說道,“老劉,先聊會兒天?你都說了今晚是請小陸來喝酒的,怎麼一唱起歌來就沒完了?”
“嘿,我這一唱歌就上癮,對不住了哈!”
劉志國笑了笑,示意小姐給自己倒滿啤酒,然後端着酒,走到陸遠這邊,說道:“小陸,中午老張就跟我講了鄭一鳴提的要求,你爲了讓老張順利當上副主任,主動讓路給展鵬飛那鱉孫,講究啊!就衝這個,我劉志國得敬你一杯!”
“劉組長,你這太客氣了!”陸遠也讓身邊小妹給自己倒滿啤酒,站了起來。
一旁的張大年笑道:“小陸,這杯酒,劉志國得敬,你也得喝,要沒你這讓步,他科長這個位置,根本沒戲!”
“沒錯,這份情義,我劉志國記在心裡了。來,我敬你!”
噹!
碰杯!
仰頭,一飲而盡。
陸遠也是一杯到底。
這時,張大年也站了起來,讓妹子們給大家都倒滿酒,然後說道:“這一杯啊,我們大家一起敬小陸!”
“啊?”
陸遠抹了抹嘴邊的啤酒沫兒,笑着問道:“爲啥又要敬我啊?組長,你不會是奔着今晚,要跟劉組長聯手把我灌趴下吧?”
“切,你小子別裝蒜,這點酒對你來說,算哪到哪啊?”
張大年示意陸遠身邊的妹子,趕緊給陸遠被杯子倒滿,然後說道:“元旦假期一結束,你小子就要去市場營銷部銷售科當科長了,你說這杯酒,該不該喝?”
“啊?”
劉志國猛聽之下,一臉懵逼:“什麼銷售科科長?”
張大年簡短地把晚上和鄭一鳴吃飯的情況說了一通。
劉志國聽完,目瞪口呆,“牛逼呀,這叫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這邊丟了個副科長,轉頭那邊就掙了個科長,兄弟你這個運氣,哥哥我是服了!”
陸遠趕緊糾正道:“真能順利調崗的話,也是銷售科的副科長!”
“鄭一鳴兼着這個科長,說到底還不是你這個副科長說了算?”
張大年笑道:“只要你在銷售科裡乾點動靜出來,用不了一年半載,你這個副字就可以拿掉了!”
“是啊是啊,就算副科長也牛逼啊,”劉志國說道,“你看咱們杭三棉廠,各個科室裡像你這麼年輕的副科長,還能找出第二個來?”
張大年也道:“沒錯,而且這不是普通的清水衙門科室啊,是銷售科啊,而且咱們三棉廠專制之後,公私單位的交易合作都歸你們銷售科把着,兄弟,這得是油水多足的部門啊!以後這歌舞廳,我怕你是去到不想去了!”
一旁的幾個小姐聽完,也是紛紛目露羨慕和吃驚,沒想到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看着像夜場初哥的大學生,居然是大國營廠裡的幹部,而且還管着油水這麼足的部門。
尤其是聽到張大年說,以後陸遠少不了要頻頻跑歌舞廳跟客戶應酬,頓時雙眼放起光芒來,這不就是她們的金主爸爸優質客源嘛。特別是陪着陸遠的那個長沙姑娘,摟着陸遠的胳膊摟得越緊了,恨不得把身體都貼過去,生怕陸遠跑了。
陸遠笑着掙了掙,發現這姑娘就跟盤絲洞裡的蜘蛛精似的,箍得他緊緊的,怎麼都掙不開。
“小陸,今天這一聚之後,咱們就是走心的好兄弟,以後在三棉廠裡,我們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小團隊!”張大年說道。
劉志國也道:“沒錯,在咱們三棉廠,要想往上升,就是要抱團,以後我們三人在各自不同的崗位,共同奮鬥,共同進步!”
兩人這番話說出來,顯然就是要把陸遠拉上了他倆這艘船來,共同進退了。
陸遠經過這次改革辦副科長競選這個事情之後,其實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短處,那就是在廠裡孤單奮戰,沒有盟友,沒有應援,更沒有靠山。他能因禍得福去銷售科當副科長,也是機緣巧合,拜展鵬飛人緣爛大街之所賜!
所以面對張大年和劉志國的這番拉攏和邀請,他是欣然應允的。
隨即,他點點頭,表示道:“這次能去市場營銷部,能得鄭主任信任提我當銷售科副科長,也全虧組長替我向鄭主任開口,這份情義我也得記着。從今往後,在三棉廠中,我願和大家共進退!”
“好!”
張大年讚許一聲,舉杯道:“來,大家一起敬我們三棉廠最年輕的副科長!”
“組長,這調崗申請還沒開始走流程呢。”
陸遠搖頭自謙道:“而且最年輕的副科長,這帽子我可不敢戴啊!不還有展鵬飛呢嗎?”
“哈哈,調崗申請的流程,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吧。至於展鵬飛……”
張大年舉着杯子,面露輕蔑之色,不屑道:“如果沒有林儷,沒有關良義,他就是個屁!”
劉志國也是哈哈狂笑起來,樂道:“哈哈哈,說得好,沒有這些,他連狗雞把都不是!”
“呃……”
陸遠知道背後罵人不好,但是聽他倆這麼罵着展鵬飛,心裡還是蠻爽的,至少之前的鬱結,一揮而散!
“幹了!”
“幹!”
“妹子們把酒倒滿了呀!”
“乾杯!”
一時間,叮叮噹噹,包間裡杯盞交錯,迷人的七彩旋燈下,氣氛酣暢。
“來,給我趕緊把《好漢歌》點上,我要高歌一曲!”
劉志國喝完酒,興頭之上,又抄起茶几上的麥克風,讓妹子趕緊去點歌。
……
……
明天是週五,還要早起上班。所以他們唱到了十一點半左右,就匆匆結束了今晚的歡樂時光。
結完賬,媽媽桑和小姐把他們送到了歌舞廳門口。
他們三人的家都在三棉廠,打一輛出租車就夠。
歌舞廳門口泊了很多攬客的出租車,招手即有。陸遠叫來車,等着他倆鑽進車裡後,正要上副駕,轉頭無意間在歌舞廳門口的一側,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人正彎着腰,單手扶着牆壁,哇哇在吐,顯然喝太多了。
“組長,你們先回去吧,我看到了一個好久未見的朋友,我跟他聊幾句再回去。”
陸遠跟張大年他們招呼了一聲,讓司機直接先走。
出租車走後,他便轉身走到了那個扶牆醉吐的人身後,默默地站着。
等那人吐得差不多了,痛苦地慢慢直起身子,陸遠適時遞上了準備好的紙巾,“給!”
那人接過紙巾,下意識地說了一聲謝謝,擦完嘴轉過身來,詫異地呼道:“遠子,你怎麼在這兒?”
“我還想問你怎麼在這兒呢?”
陸遠沒好氣地說道:“要讓蘇文豔知道你喝成這個衰樣,不得心疼死啊?邵剛同學!”
真的很巧!
陸遠怎麼也想不到,能隨隨便便在一家歌舞廳門口,碰到了邵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