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鄭一鳴去城廂鎮,除了洪剛,他就帶了二毛子。畢竟金盛家紡是邀請鄭一鳴過去觀禮站臺,並沒有說要洽談採購合約,所以帶上陸遠不太合適。二毛就不一樣,他的崗位雖然是二科的文員,但私底下還是鄭一鳴的小跟班,這在二科是衆人皆知的。
不過陸遠無所謂去不去,反正這單業務原本就是洪剛的,他能參與進去鍛鍊實踐,已經是難能可貴的機會了。而且洪剛還允諾過,業務達成之後,5個點的提成裡讓他1個點,學習實踐之餘還能分到一千多塊的業務提成,這簡直就是賺到了。所以能通過鄭一鳴去城廂鎮觀禮,間接促成這單業務的合作,他開心還來不及。
倒是孫越和羅大偉,自打洪剛他們出發之後,在辦公室裡鬱鬱寡歡,說着話都酸溜溜的。他們哪裡會看不出隨着鄭科長出馬,洪剛這筆金盛家紡的業務離成不遠了。雖說他們和美樂紡業的訂單也在談,而且進展很快,但是無論是採購量還是影響力,都比不上洪剛手裡金盛家紡的這單。一旦被洪剛拔了頭籌,那連最後一點優勢都沒了。
辦公室裡氣氛不是特別好,就連陸遠都被孫越他們自動劃到洪剛的小山頭去了,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新來的幾個年輕人都是從別的部門調崗過來的,雖然年輕,但都不是愣頭青,都來這麼些天了,還能看不出辦公室這點彎彎繞繞嗎?一個個都低着頭,只忙手中活,不問是非時事。
真沒勁。
陸遠默默吐槽了一下。
看了看時間,才四點,離下班還早,便跑到二毛子的位置打開電腦,聊會兒QQ打發一下時間,順便查點資料。
整個科室的這臺電腦,只有二毛子能用。開機密碼除了二毛子自己,就只有陸遠知道,誰讓他倆關係好呢?
登陸了QQ,有個好友申請,Q名叫“姍姍來遲”,申請信息備註:姍姐。
這是盧佩姍的QQ。
在客運站跟盧佩姍交換了QQ號後,貌似就一直忘了加她,罪過罪過,趕緊通過。
通過之後,她的頭像出現在QQ好友欄裡,不過頭像呈灰暗,貌似不在線。
他點開大學羣,翻了翻羣消息,聊天的人沒有上次多了,聊得也都是工作上雞毛蒜皮的事情,還有辦公室裡那點雞零狗碎的事。
倒是高中的QQ羣還是一如既往的活躍,尤其是毛大慶這小子,居然在羣裡開始組織同學聚會了,大概有十幾個在杭州本地工作的同學響應了,時間就定在下個月的七月十五號。毛大慶看陸遠上線,就私聊問了他,陸遠想了想,跟高中的同學們的確好久沒見過面了,而且大家都在杭州,是應該聚一下,就跟毛大慶說算自己一份。
毛大慶知道陸遠現在在杭三棉廠工作,而且跟他弟弟一個科室,就問道:“遠子,我在義烏這邊也能找到很多棉紡行當的客戶。你在二科,能搞點便宜的棉紗出來不?”
陸遠一聽,暗暗點頭,如果大毛在那邊有路子的話,倒是一個發展新客戶的渠道。
隨即問道:“你說得便宜,是要多便宜?”
毛大慶說:“比市場價低啊,最好是低到三五成那樣,咱們這麼一倒手,可不賺發了嗎?”
“滾蛋!”
陸遠 以爲他有什麼好提議,原來想着是這種餿主意,忍住噴道:“要是真能這樣,還能等到咱?你還以爲是八十年代那會兒,國營廠裡批個條子就能倒賣物資,賺一筆差價的時候了?廠裡再三嚴令,不得低於市場價,防得就是這個。”
毛大慶發了一個齜牙的QQ表情,然後說道:“那你在杭三棉幹着有啥意思?這也不準,那也不行的。”
陸遠回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說道:“不在杭三棉,難道跑義烏跟你去夜市擺地攤嗎?”
“擺地攤怎麼了?那也是自己當老闆好不啦?”毛大慶說道,“你知道我在夜市裡,擺地毯套娃娃,一天能掙多少?說出來嚇死你。”
陸遠問:“多少?來,趕緊說出來把我嚇到休克!”
毛大慶道:“實話告訴你,最近放暑假,學生多。我最多一晚上掙過兩百塊,牛不牛?”
“這麼多?”陸遠驚呆了。
擺地攤套娃娃這個遊戲,他是知道的,他在杭州的一些公園門口也見過,就是在空地上擺一些娃娃、公仔、玩具汽車,有的老闆還會擺一些家庭用品、小物件,小擺件什麼的,來吸引家庭主婦。然後,客人站在一定的距離,用塑料圈進行投擲,套住算贏,獎品歸客人。去年路過公園的時候,聽說是一塊錢一個圈,買十塊錢再送一個圈。
陸遠知道毛大慶在讀書那會兒就愛吹牛,但也聽二毛說過,他哥在義烏擺地攤的確是掙了點錢,但陸遠沒想到套娃娃居然這麼掙錢。
毛大慶說道:“怎麼樣,心動了吧?義烏這邊來錢的生意可多了,要我看,你也別在杭三棉廠拿死工資了,不如來義烏跟我一起幹吧。依我看,這杭三棉廠遲早完蛋,你們早晚下崗,早找出路早超生!”
“你就嘴毒吧!你也是杭三棉廠的子弟,你就不能盼點好?”
陸遠連發五個憤怒的表情,然後說道:“你怎麼不讓二毛去義烏跟你幹?”
毛大慶說道:“我叫了,我爸不肯,說再攛掇我弟的話,打斷我的狗腿……”
“哈哈哈……”陸遠樂道,“我看你爸說的沒錯。”
這時,滴滴滴~~
“姍姍來遲”的QQ頭像在閃動,是盧佩姍上線了:“少年,居然要等我主動加你的QQ,你很驕傲啊?”
陸遠開玩笑地回覆了一句:“誰讓我在驕傲放縱的年紀呢?”
兩人逗貧了幾句後,盧佩姍跟他說起了金盛家紡這筆訂單的情況,畢竟她人在城廂鎮,而且就是專門幹這個的,知道的肯定比陸遠要多和快。正如之前他和洪剛猜測的一樣,如果不出意外,金盛家紡每年20噸的高密度細紗,就從杭三棉廠這邊採購了。
她能跟陸遠說這些,必然是已經跟洪剛說過了,畢竟洪剛纔是她合作的對象。不過別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這筆金盛家紡的訂單能成是由很多因素組成的,其中陸遠在方案中的出謀劃策,陸遠在城廂鎮金家兄弟面前的表現,是功不可沒的。所以在她看來,如果沒有陸遠的參與,也許洪剛要想拿下這個訂單,也非易事。甚至在商言商的話,洪剛讓給陸遠一個百分點的業務提成,盧佩姍覺得都有些少了。
不過國營單位裡有國營單位裡的規章制度,老帶新,新幫老,這是規矩。陸遠這個當事人不說什麼,她作爲局外人,更是沒什麼好說的。
到此,其實這單業務已經和陸遠沒有太大的關係了,接下來自然有洪剛去和金盛家紡的人做合同上的對接,未來也由鄭一鳴和金安國兩位領導去做長遠合作上的銜接。至於盧佩姍和陸遠,如果單純就這份業務上的合作,也結束了。
但是盧佩姍畢竟是做掮客的,能跟洪剛合作,自然也能跟陸遠合作,她在QQ裡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以後陸遠如果有合作方面的需求,別忘了找她。向她這種做第三方服務的機構,從來不會嫌客戶太多,服務的對象越多,意味着生意越好。
臨了,她還跟陸遠開玩笑,說城廂鎮太小了,有機會她要把公司遷到杭州來謀求更大的發展空間,到時候還要陸遠多多關照纔是。陸遠知道她是客氣話,雖然她很專業,但畢竟是總經理、財務會計出納、業務員工一肩挑的皮包公司,要來杭州發展,肯定不如在城廂鎮如魚得水。不過他還是笑着答應道,朋友來了有好酒,姍姐來了再加盤肉。
這時,辦公室裡的人稀稀落落開始下班了。
陸遠關了電腦,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回家。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孫越、羅大偉帶着新來幾個同事裡的其中兩個男同事,一起下了樓,估計是出去喝酒了。這兩個男同事一個是從宣傳科人轉崗過來的,叫杜源,一個是從儲運部門調崗過來的,叫蘇長運。這個蘇長運也是杭三棉子弟學校畢業的,前幾年他父親退休了,前幾年那會兒還能頂班,蘇長運就頂了他父親的班進了杭三棉廠的儲運部門。
這次新來的同事一共四個人,三男一女。
還有一個男同事叫趙寶樂,聽二毛說,最近趙寶樂的老婆剛生了娃,一下班就往家跑。
至於另外一個女同事,叫林儷,長得挺漂亮的,不過跟辦公室裡的幾個男同事都不怎麼說話,因爲都是女性的關係,跟胡英紅關係倒是不錯,經常一起去食堂打飯
陸遠私底下聽胡英紅八卦過,說林儷的舅舅是廠裡的領導,不過不知道是真是假。
今天二毛跟鄭一鳴去了城廂鎮,這個二科鎖門關燈的工作就託給了陸遠。陸遠鎖好門之後,也下了樓,出廠辦大樓的路上,身邊都是三五成羣的年輕人,討論的都是一會兒出廠去溜冰,去夜市,去網吧,去逛街……
今天是發工資的日子,自然也是每個月裡,三棉廠年輕人手裡最有錢的一天,都是想着怎麼出廠玩。
杭三棉廠發工資的日子都是每個月15號,幾十年來除了節假日,幾乎沒有延發過。以前還是用現金髮放的形式,後來就用銀行統一代發了。每個杭三棉廠的職工,入職的時候都要辦一本代發工資的存摺,是信用合作社杭三棉廠支行的存摺,一到十五號這天,工資就會發放到這存摺裡。
這畢竟是陸遠第一次拿工資,有點小興奮。
他想去查一查存摺上的工資,可現這個時間,在銀行都要關門了,別說查工資,就是取工資也得等明天銀行開門。
他尋思着,明天取了工資,給馬佐治送一半過去,估計這小子租了房子之後,早已經爪幹毛淨了。
走出廠辦大樓,來到自行車棚取自行車。
陸遠微微俯身開自行車鎖,眼睛餘光瞥過,正好看見林儷坐在一個男生的自行車後座上,攬着男生的腰,有說有笑地從自己身邊。飛馳而過。
雖然她沒看見自己,但陸遠卻看清了她,的確是林儷。而且那個男生他好像也見過,應該是銷售一科的展鵬飛。
算起來,這個展鵬飛跟自己還是同期進的杭三棉廠,同期進的銷售辦。不過展鵬飛分配到了銷售一科,自己則被分配到了二科。
看林儷和展鵬飛又是摟着腰,又是坐在自行車後座,這有說有笑的親密勁兒,瞎子都看得出來,倆人正在處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