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齊唰唰的目光裡，競相透着豔羨之色。
畢竟陸遠剛順利完成了一個項目，這時候廠領導突然召見，任誰都能想到，八成是有好事。
陸遠也很意外關副廠長的突然召見，但還是麻利地放下手中的活，出了大開間，往關良義的辦公室走去。
“嗨，陸遠。”
纔剛出了辦公室沒兩步，突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竟是許久不見的林儷。
雖說銷售二科也在廠辦大樓，大家不屬同一個部門之後，走動就少了些。再加上最近陸遠忙得前胸貼後背，除了跟二毛子偶爾還約着擼個串之外，跟銷售二科的其他人，幾乎就沒怎麼往來了。
這個時間點是上班的點，林儷沒有在五樓的銷售二科呆着，反而出現在了二樓，好奇問道：“你這是準備去哪兒？”
“去我舅辦公室啊！”林儷說道。
關良義的辦公室?
陸遠笑道，“好巧，我也是去關廠長的辦公室，一起去吧。”
關良義的辦公室和改革辦都在一層樓，沒走幾步就到了他辦公室門口。
兩人站在門外，聽到裡面隱隱傳出說話的聲音，陸遠猶豫看一下，沒有敲門，倒是林儷無所顧忌，直接去敲了敲門。
“在外面等一下。”關良義的聲音傳了出來。
估計是關良義在裡面跟人談要事，林儷也是拎得清的，拉着陸遠退到辦公室門外的一邊，聊起了天。
陸遠跟她詢問關心了一下銷售二科的情況，林儷說了一些科室裡的瑣事，大家都沒有太多變動。
“杜源你還記得吧？”林儷又問。
陸遠笑道：“我怎麼會不記得？想當初，他還說我攀上了林大小姐的高枝兒，才調去的改革辦。結果，被你林大小姐狠狠扇了一嘴巴子呢。誒，這一巴掌下來，雖然打了杜源這碎嘴的玩意是過癮，但也宣告了我和林大小姐的緋聞徹底沒戲！”
“呸。陸遠，你真學壞了！誰跟你緋聞了？”
林儷微微緋紅了臉，瞪了陸遠一眼之後，說道：“告訴你吧，前幾天，杜源辭職了！”
“嗯？辭職？他不是才調來銷售二科沒多久嘛。”陸遠顯然也有些意外。
“誰知道他爲什麼辭職呢？我和胡大姐平時跟他也不說話。胡大姐也說，杜源這人氣量狹小，而且壞心思多。瞧見沒，不是我一個人看他不順眼。”林儷不屑道。
“嗯，杜源這人的確不咋地。”說實話，陸遠也不太喜歡他。所以對他的辭職，不過是意外，倒不覺得惋惜。這種人，以後也許再也沒有什麼交集，他的好壞與自己沒關係。
吱呀！
這時，關良義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從裡面走出來的人，竟是展鵬飛？
陸遠微微一愕，林儷更是大吃一驚。
原來在裡面和關良義談事情的人，是他。
展鵬飛開門的一瞬間，也看到陸遠跟林儷有說有笑的樣子，霎時面色一沉，不悅之色頓時形於臉上。
他也沒理會陸遠，直接對林儷問道：“儷儷，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找我舅，原來剛纔是你跟舅舅子在裡面談事情啊？”
林儷微微嘟了一下嘴，“早知道我就推門進來了，害人家在外面站了好大一會兒。”
“嗯。我來向關副廠長彙報工作情況的。”
展鵬飛似有意似無意地瞟了一眼陸遠，然後對林儷說道，“我先回辦公室了。晚上下班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我也好久沒陪你出去玩了。”
“真的？好，那下班了，我在樓下等你。”林儷雀躍地不顧陸遠在跟前，公然撒起了狗糧。
展鵬飛說了一聲好，便擦着陸遠的肩而過，返回改革辦。
當辦公室裡的關良義看到門口的陸遠和林儷一起出現時，也是微微一愣，隨後對林儷說道：“儷儷，有什麼事情回家裡再說，舅今天很忙。跟小陸談完話，我還要趕去市計委開會。”
“好。”
林儷點點頭，不過看不出半點不高興，畢竟剛纔展鵬飛答應她，晚上逛街看電影。沒什麼比這個，更讓戀愛中的女人開心的了。
“小陸拜拜！”她向陸遠俏皮地揮了揮手，隨後返身離開。
“小陸，進來吧，把門帶上。”關良義在裡面招呼了一聲。
關良義的辦公室，陸遠是第一次來。說不上裝修有多考究，但是勝在夠敞亮。跟陸遠他們差不多大小的開間裡，放了一張紅木色的大辦公桌，一組皮質的沙發，一排同色的書櫃，書櫃裡整整齊齊摞滿了書。
一排窗戶擦得雪亮，桌椅一塵不染，溫暖的陽光從戶外照射進來，把整間辦公室映得通明。
“坐。”
關良義伸了下手，示意陸遠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一臉和煦地看着陸遠，問道，“今天找你過來，你應該猜到是爲了什麼吧？”
“應該是爲了下崗職工再就業的事吧？”
“嗯。”
關良義點點頭，“之前，你跟小展各帶一個試驗組執行各自的方案。雖然你們都選了家政服務這個就業方向，但我看你們在具體執行的細節上，還是有不同的。我也看了你們這一次試點工作取得成績的彙總……”
關良義的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面上的一份文件。
這成績的彙總，陸遠確定不是他本人提交的。因爲他剛纔還在辦公室裡寫彙總，寫了一半呢，就被一個電話給叫了過來。
所以，關良義這個彙總報告，應該是廠裡找人做的調查報告。
關良義繼續說道：“你們兩個人的方案呢，經過第一階段分組試驗來看，各有優勢，都不錯。剛纔小展也來彙報了工作，他這組專注於月嫂、母嬰護理的再就業方向，所以他這組經他挑選並完成培訓的下崗職工，再就業之後的工資，普遍比你那一組的工資要高上30%左右……”
陸遠心裡咯噔一下，這是要正式否定放棄自己的方案，選擇展鵬飛的方案了嗎？
突然，又聽關良義話鋒一轉：“不過呢，這並不能說明你的方案，就不如展鵬飛的方案。通過第一階段20人的試點來看，在培訓成本的投入方面，使用你的方案，要比使用展鵬飛的方案節省35%左右。從三棉廠的角度而言，既能用最低的成本投入培訓，又能有效地幫助下崗職工再就業，這是廠裡最願意看到的。”
陸遠適時地點了點頭，花最少錢辦最大的事，任何一個領導都喜歡。
雖然在下崗職工再就業的工資收入方面，展鵬飛的這20人太奪目炫彩了，但是投入的成本也是讓人肉疼。
陸遠這邊呢，雖然上崗就業之後工資都比不上展鵬飛這邊，但關鍵是成本控制的好啊。要知道廠裡現在經費緊張，這些培訓經費還是爲下崗工人花的，嚴格算起來，這屬於非盈利支出，能控制到最低當然是最好的。
關良義的話還在繼續。
“今天叫你來呢，當然一是要肯定你們最近的工作成果。二呢，我也想聽聽你的想法，如何讓你目前這個方案，再有進一步降價的空間。”
“這……”
陸遠楞了一下，他倒是真沒想到關良義找他敢情還是討價還價來了。猶豫了一下，陸遠道，“您知道的，這個方案的價格定出來的時候，就是覈算過成本的，畢竟這裡面還包含了餐費、場地費。算是一條龍的價格了。所以……”
“你先看看這個。”
關良義對於陸遠表現出來的爲難，並沒有生氣，而是伸手一推，把辦公桌上擺着的幾張打印紙推到了陸遠面前。
陸遠瞟了一眼，只見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科室、車間和人名，這驚鴻一瞥，他就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名字，都是他在研究下崗女工名單時看到過的。
“這是……”他問道。
“鑑於上一輪試點培訓取得的成績，廠裡經研究決定，進一步擴大試點範圍，同時也想再一次探索和驗證你們各自的方案。不過這次是由廠裡給你們挑選下崗職工名單，每一組人數定爲60名。”關良義說道。
60名！比上一次的人數多了兩倍。
“任務很艱鉅啊！但是廠裡投入的成本也將會很巨大啊。”
關良義感慨道：“廠裡經費預算緊張，這又是一筆非盈利的公益支出，所以廠裡希望你這邊再努力一番，把成本價再鬆動一些，這也是爲廠裡減負減壓了。同樣的這些話，我也囑咐了小展，尤其是他這一組，花費頗多，更要注意。”
關良義雖然三句不離降低成本，陸遠也很爲難，畢竟這已經是在努力控制成本了，但是對關良義的話他沒有半點反感。正如關良義所言，這是廠裡的非盈利支出，這是爲下崗工人投入的公益經費，廠裡去年開始效益就在下滑，還能有這種責任擔當，陸遠覺得，他也有義務爲廠裡分擔一些壓力。
正如老爸說得，一天是杭三棉人，一輩子都是杭三棉人。能急杭三棉之所急，這就是一個普通杭三棉人的情懷吧。
隨即，他用力一點頭，道：“我知道廠裡也是爲下崗工人謀出路，纔會投入人力物力和財力辦這個再就業的培訓。請領導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在價格方面努力和外包機構斡旋，堅決捍衛三棉廠的利益，爭取談到一個更合適的價格！”
“好，我拭目以待！”
關良義讚許地看着陸遠，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