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
相較旗都乃至旗國翻天覆地的變化,皇陵中一片幽靜,無日月,無喧囂,漆黑的墓穴中點起一堆柴火,上面燒着水,熱氣騰騰,幾顆照明珠照在人身上,將人影拉得老長,小皇子躺在羅雨竹身邊安靜地睡着。
“李御醫,”皇后娘娘輕聲呼喚:“運兒可有不妥?怎麼一直睡?”
李御醫連忙過來,一通檢查,然後苦笑道:“小皇子一切安好,也許是早產吧,還沒睡夠,老臣會時時照看,娘娘不必憂心。”
“小皇子是心疼您,讓您多養一養身體。”小翠在一旁插言道。
羅雨竹皺了皺眉,她雖然還很虛弱,但已經沒什麼大問題,旗運出生後沒過多久就睡着了,一聲不吭,不吃不喝,她最怕旗運出什麼岔子,嘆口氣道:“這都幾天了?也不能一直睡呀。”
羅毅走過來看了看旗運,小臉紅撲撲的睡得正酣,安慰道:“差不多三天了吧,應該沒事,有李御醫在,”
“娘娘,您吃點東西吧。”一位侍女端着一碗粥送過來。
羅雨竹搖搖頭道:“不想吃。”生完了旗運,她就沒什麼胃口,以前想吃的,現在都不想碰。
“吃一點吧,不然陛下看到會心疼的。”羅毅勸道,羅雨竹這才勉爲其難地接過粥。
幾人開始吃飯,飯食很簡單,饅頭,雞蛋和粥,兩樣鹹菜,這裡實在不適合做飯,只能湊合吃一些。
羅毅說:“我一會兒出去看看,如果安全了,咱們就出去。”
小翠高興地說:“嗯,早點回宮吧,娘娘可得好好補補,太后看到小皇子不知得多高興呢。”
羅毅沒說話,他的心一直懸着,不詳的預感籠罩全身,在皇陵中度日如年,他比任何人都想出去。
這時候旗運醒了,睜開大眼睛,打了個噴嚏,似乎是聽到了小翠在說他。
“運兒,運兒。”羅雨竹一把抱起旗運,將臉貼在他的小臉上,旗運張開小嘴在她臉上舔個不停。
“娘娘,小皇子應該是餓了。”李御醫提醒道。
“對,對,對,娘娘,給小皇子吃點東西吧。”小翠附和着。
這下羅雨竹犯難了,孩子睡了三天,她也睡了一整天,沒好好吃東西,拿什麼喂孩子,盼着他醒來,可一醒就帶來了大問題,不禁將目光移向李御醫,求助式地望着他。
李御醫撓撓頭,在宮裡倒是有催奶的藥,可他沒帶着,一般皇子公主出生,都會請奶婦,催奶藥也通常是給她們準備的,小皇子本來還要等一個月纔出生,這事來得突然,提前了這麼就,奶婦找不到,皇后娘娘又沒奶,如今在皇陵中,資源有限,大人都只能將就,哪兒有適合新生兒的食物,可是難道眼睜睜地看着小皇子捱餓?
想了想勉爲其難地說:“熬點米湯喂喂小皇子吧。”貧苦人家生了孩子沒有奶,只能喝米湯,如今旗國的小皇子,竟然也要喝米湯,實在有些不忍心。
立刻有侍女去熬米湯。可旗運怎麼等得及,“哼哧哼哧”地在羅雨竹懷裡拱,一副我快要餓死了的感覺。
羅毅抱過來逗他道:“讓舅舅抱抱。”旗運又“哼哧哼哧”地在他身上蹭,什麼東西碰到他的小臉就張嘴,弄得羅毅也沒辦法,連忙查看儲物腰帶,看看還有什麼東西能給他吃。
翻來翻去,找到幾枚生力果,算是靈果,屬於比較溫和的,有強身健體的功效,能快速幫人恢復體力,原本是給羅雨竹生產時準備的,羅毅裝走時也沒仔細看,她生產時又趕上自己心神不寧,看着皇帝的五行珠百味雜陳,這幾顆靈果就剩了下來。
“試試這個如何?”羅毅舉着生力果問李御醫。
“這個,老臣沒試過,給小皇子會不會太強?”李御醫猶豫地說。
羅毅想了想道:“少來點,先應應急。”將皮咬開一點,放到旗運嘴邊,小傢伙一口就吸住了生力果,“吧唧吧唧”地吮吸起汁液來,沒幾口生力果就憋下去三成。
“差不多了,不能再吃了。”羅毅拿走了生力果,旗運還有點意猶未盡,不過已經沒再向剛纔那般着急。
嘴上還殘留着生力果的汁液,大眼睛盯着羅毅,似乎在思考一般,然後羅毅就覺得身上一熱,羅毅哭笑不得,嘴裡說道:“好小子,對舅舅這麼體貼,見到你父皇讓他賠我三套衣服。”
大家聞言忍俊不禁地笑起來,香靜接過小皇子,去給他換衣服。
羅毅又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小傢伙吃了生力果沒有什麼大問題,而且也不似先前那麼餓了,李御醫也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無礙,羅毅決定出去看看,開啓了石門。
石門外沒有任何變化,不能再走進來的通道,出口已經封堵,現在他要走的路是皇帝靈柩進入皇陵的路,這條路他和皇帝曾經夜探過一次。
順着石門外的青石板路,羅毅飛快行進,裡面雖然有多處機關,但對他來講已經牢記於胸,輕車熟路地在漆黑狹長的甬道中穿行,歸心似箭,恨不得一步來到旗安年身旁。
皇陵內部很安全,只是不知出去之後,外面是什麼情況,羅毅的心中萬分焦急。
進入皇帝的陵宮,共有三道門,這事最後一座,是通往外面的門戶,如果出去就遇到敵人,是最慘的,要麼將他們全部殺光,要麼就得毀掉開門的扳指,後果是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將被困死在皇陵中,還有種冒險的做法是將敵人引入皇陵,靠機關將他們格殺,可如果敵人太多,會不會毀掉皇陵無從知道,這麼做不僅打攪到旗家先皇,也會給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帶來危機,一瞬間,羅毅腦中閃過各種念頭和方案,但無論如何,他都得出去,不瞭解外面的狀況,就無處安排後續的事情。
石門緩緩開啓,羅毅閃身而出,外面也如皇陵般一片漆黑,絲絲蟲鳴悠長,點點微風怡人,大口地呼吸,驅趕體內的陰寒,重見天日的感覺真好。
羅毅沒敢貪婪地享受,警覺地望向四周,不像有敵人存在。
其實旗國的這座皇陵是鮮爲人知的,旗國先祖建造時,外人只知道是一座大陣,從來沒有使用過,便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這裡沒有墓碑,沒有銘文,更沒守墓軍隊駐紮,根本看不出是皇陵。每座陵宮皆相同,都是九宮中的陣位,選擇沒有順序,旗安年給自己選的就是最靠近西南部的一座。
只有歷代皇帝和禁衛軍知道這裡纔是真正的皇陵,這個秘密連皇后、太后都不知曉。
旗國人衆所周知的皇陵,在都城外東北方,皇后,嬪妃都安葬在那裡,皇帝只有衣冠,出殯時,皇后、嬪妃及其子嗣都不知道他們含淚送至陵園的只有衣冠,真正的靈柩則由禁衛軍秘密護送至這裡。正是如此,旗國人才會相信那裡是皇家陵園。
皇后和皇帝同葬的很少,如果皇后先過世,和皇帝感情很好,皇帝可以將她先行葬入自己的陵宮,旗國曆史上只有兩位皇帝如此。
葬在東北陵園,以後可以有皇帝的衣冠相陪,一旦皇帝先過世,下葬後就不能再打開陵墓,意味着無論是真正的陵宮還是衣冠冢都不會再有旁人。
羅毅出來的地方是一個乾涸的水塘,旗安年曾經開玩笑地叮囑羅毅,等他的靈柩進入陵宮後一定要將這個水塘注滿水,由於前幾天下雨,水塘中還真積蓄了一點水,弄了一身的泥。
正是深夜,月朗星稀,羅毅快速找了個黑暗所在,觀察四周,確定安全,才長出口氣,深深地呼吸,久違的空氣,久違的星光,吸一口,身心倍感舒爽。
辨別了一下方向,羅毅朝着都城飛奔。
旗都城西,到處插着火把,幾千人揮舞着鋤頭和鐵鏟連夜挖掘,一個深五丈,寬2裡的大坑已經初具規模,張挺也在其中,他本是守護旗都時招募的新兵,護城大陣被破時,參加了旗都大戰,抱着必死的信念,卻昏倒在戰場,成了俘虜,如今又成了苦力。
張挺賣力地幹了一陣,爬上大坑,對小隊長說:“王大哥,我去解個手。”
那位被叫做王大哥的中年漢子指着坑邊上挖出的泥土道:“就在這兒解吧。”
張挺乾笑一聲道:“別啊,這多對不起兄弟們,再說我還想多蹲會兒,都三天沒出了,憋得慌。”
中年漢子哼了一聲:“城裡的崽子就是麻煩,別跑遠了,這兒死的人多,孤魂野鬼的,快點回來,今晚必須挖完。”
“王大哥,您別嚇唬我啊。”張挺被他說得後脊發涼,快步跑向遠方。
中年漢子一笑,自言自語道:“不嚇唬你,不得睡醒了纔回來。”
張挺沒敢走太遠,找了個黑暗處,解開褲子蹲下。一邊哼着歌給自己壯膽,一邊使勁,前幾天的大戰死得人太多,張挺被嚇得肌體失衡,再不出恭,人都要被憋死了,只是還沒醞釀出,就被突如其來的一掌拍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