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黃雀在後
谷主夫人面對的，是紅色的世界：紅色的天空下着紅色的雨，紅色的大地開着紅色的花，連一張張美人的臉都是紅的，至於她們妙曼的着紅衣軀體，已和四圍的紅融爲一體。
谷主夫人開始覺得眩暈，有一雙手在把自己的眼皮往下拉，疲憊感突兀的到來，全身也好似沒有了力量。
谷主夫人大吃一驚，有氣無力道：“難道這就是花門的萬象紅落？”
看不清任何一張臉，但是對谷主夫人的回答十分清晰，卻如耳邊低語，一個聲音咕咕笑道：“是萬象紅落。你不是問過我們，想把你怎樣嗎。那麼我現在就告訴你，你太累了，你應該好好睡上一覺。”
“睡吧，睡吧……”這兩字的疊音在谷主夫人耳邊經久不絕。兩字是乎擁有魔力，谷主夫人就要眼皮盍上，沉沉睡去。可是她這時卻掙扎起來，她拼命瞪開雙眼，道：“你們好歹毒，如果把我抓走，帝王谷的人會以爲是殺神殿乾的，憑我丈夫的性格，必定會跑到殺神殿要人，到時避不了又是一場惡戰。可是這樣對你們有什麼好處？”她好像說完話便已用盡了力氣，終於軟綿綿倒在地面。
萬象紅落，花門最爲神秘的迷魂大陣，取落花盡紅，繽紛如血的意境。一但陷入其中，強烈的紅因爲單調，所以產生孤獨和疲憊，在花門的藥功作用下，會讓人的意志與力量迅速瓦解，所謂的萬象紅落，不過是個把迷魂藥用到極致的陣形而已。卻屢試不爽，不知有多少強者載倒其中。
看起來，就算神秘的谷主夫人，或者說跋拓柔，這次也載在了萬象紅落之下。
呼。紅色消失，連同消失的還有跋拓柔。
本來，如果荊千容使用殺神殿的暗殺之道，比如地獄凋零，方成雄是萬難抵擋的。其餘帝王谷高手就更不消說了。當他聽方成雄一本正經的說他的兒子方牧是比天機者還要強大，他幾乎笑得岔過氣去，連嘲笑的興趣都沒有。眼下方牧變成方成雄，孔翎變成雀兒，早已是大爲惱火。不過，若能擊殺方成雄，對荊千容來說，也不失大功一件。
荊千容拿定主意，隨着他雙手在胸前疊加，黑漆漆的墨雲開始由他周身蔓延，天地也漸入黑暗，下一刻，暗殺之道的詭異力量就要籠罩方成雄。
突然，虛空劃過一道白色弧痕，一隻傳訊獸落在了荊千容左肩，他只得收手，從傳訊獸頭上的晶體中讀取訊息，繼而他臉色立變，瞧都不再瞧方成雄一眼，只是對妙齡女子叫道：“小語，我們走。”
荊千容一走，那些狼影和花門的人見大勢所趨，都不再戀戰，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就永遠留在了那裡。
方成雄自然不會知道荊千容匆忙離去的原因，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帝王谷的安危存亡，隨着他一聲令下：“回帝王谷。”還剩下的六十幾個帝王谷高手紛紛躍上騎乘，帶上傷亡的兄弟屍骨，簇擁着方成雄，返回帝王谷。
雀兒緊跟方成雄，她的心早飛回了帝王谷，先前讓她易容成孔翎的模樣，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最後谷主夫人好說歹說，她才同意。想不到谷主夫人的易容術高明至極，幾可以假亂真。
既然打鬥結束，雀兒心情大好，於是那些早把她憋得慌的問題就再憋不住了，雖然她有點怯方成雄，可問題這癢癢不撓，沒有回到帝王谷，只怕她就要發瘋了。
“姨父，你說牧哥哥比天機者還厲害，是真的嗎？”這是雀兒的第一個問題。
方成雄橫了她一眼道：“女孩子家家的，問這些幹什麼，一邊去。”
雀兒委屈的嘟着小嘴，，嘀咕道：“還是姨好，雀兒的問題她有問必答。哼，姨父比女人還要小肚雞腸，不就是問幾個問題嗎。也不少塊肉缺根頭髮的，至於那麼藏着掖着，哼，這大熱天的，不捂出痱子纔怪。”
方成雄不由莞爾，心說：“這個小丫頭，牙尖嘴利的，不滿足滿足她的好奇心，只怕會一路嘀咕到帝王谷，不知道的，還以爲我爲老不尊，騙了小孩子什麼呢。”想到這，方成雄哈哈一笑，大聲道：“雀兒，你可知道殺神殿和花門的來歷？”
雀兒拉攏着倆眼皮，跟個小怨婦似的，：“不知道。”接着卻雙眼賊亮賊亮，喜道：“姨父你告訴給我聽，好不好？”
方成雄故意嘆息一聲，道：“好吧，誰叫我們的雀兒想知道呢。”接下去的行程裡，不時響起雀兒銀鈴般的笑聲。方成雄一掃平素的威嚴，回答了雀兒許多亂七八糟的問題，如此一來，不經意間，就到了帝王谷谷口。
方成雄擡頭望去，帝王谷上空暗流涌動，逆時空的咒詛之力在尊行某種神秘奧義運轉，方成雄清楚，那是咒術大陣開啓的結果，當下心神大安，看來帝王谷安然無恙。
進入谷中，卻不見谷主夫人迎接，方成雄悄然皺起雙眉，並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谷主！”悲切的呼喚中，六個天機者跌跌撞撞奔到近前，二話不說，撲通撲通便跪倒方成雄面前。
方成雄臉色一寒，他壓住心頭的不安，沉聲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夫人，夫人被殺神殿的人擄走了……”
“什麼？”方成雄如遭雷擊，標槍般忤在當地。俄頃。他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他目眥欲裂，狂吼道：“你們幹什麼去了？！怎麼就給了殺神殿的人可乘之機？”
“是夫人跟殺神殿主人跋拓怒出了谷，夫人當時不讓屬下等人相隨，後來，夫人一直沒有回來。”
方成雄臉色發青，極端的怒火焚燒着他的理智，他深愛着自己的妻子，二十年前，方成雄在帝王谷口外從一羣殺手中救下一個女子，當時她已傷痕累累，即便流血過多，臉色無比蒼白，卻依然美的讓方成雄心顫。接下去的日子，方成雄精心照顧起她，由於帝王谷中清一色的大老爺們，沒有辦法，方成雄便準備好浴盆裡可供沐浴的藥水，她太虛弱，方成雄就親自爲她擦洗滿身的傷口，等她痊癒後，方成雄卻發現，自己深深喜歡上了她。但他沒有勇氣表白，那個女子沒有說出她的名字，方成雄也沒問。再後來，她留在帝王谷一年兩月零七天，她在離開帝王谷的那天，說方成雄可以叫她柔柔，離開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但她一定不會忘記方成雄。以後的事，就看緣分了。
柔柔離開，方成雄便開始體味相思之苦。直到十八年前，柔柔渾身浴血來到帝王谷，不過這次她身上多了一個襁褓，在她將要站立不穩時，方成雄把她攬在懷裡。不遠處，是殺神殿的八個高手。接着一番惡戰，八人盡斃，方成雄毀屍滅跡。從此，沒有人知道柔柔的下落
“你晚來一步，我就會與你陰陽兩隔，你爲什麼來的這麼巧？”柔柔倚在方成雄懷裡，幽幽的問到。
方成雄臉一紅，有些靦腆，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道：“我抱着僥倖的心態，每天都會在帝王谷谷口轉幾圈，我相信有一天，你會出現在這裡。”
柔柔笑了，卻淚如雨下，她突然道：“那麼，你願意娶我嗎？”她聲音顫抖，然而真誠。
方成雄一時手足無措，被幸福突然擊中，他的表達沒有了邏輯，空白的腦海只有一個字：“嗯。”
柔柔卻嘆息道：“可是我是個有秘密的人。”她又打開襁褓，露出了一張熟睡中非常稚嫩的娃娃臉，看起來，也就幾個月大，懵懂的樣子煞是可愛。柔柔道：“你看，我還帶着一個孩子。”
方成雄冷靜了一會兒，他認真道：“在我娶你之前，我問你兩個問題。一，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利用我？二，這個孩子對你有多重要？其它的秘密，你不說，我不會問。每個人都有秘密，只是對彼此相信的人來說，比秘密重要的東西還有很多。”
柔柔開心的笑了，深情的凝望着襁褓中的小傢伙，臉上除了母性的光輝，還有濃得化不開的親情，她柔聲道：“這個孩子比我的生命還重要，雖然不是我親生。你娶我的附帶條件，就是要把他撫養大，如果你喜歡，孩子可以隨你姓。對你，其實兩年前，我就知道，我們此生的緣分已經註定。”
方成雄不再說話，只是動情的把柔柔攬入懷裡，柔柔卻痛叫起來，方成雄有力的雙手牽扯到了柔柔傷口，痛得她齜牙咧嘴……
……
方成雄回想往昔，心如刀割。他沉思片刻，忽對身後的龍八封三道：“帝王谷的安危和三個孩子的安全就靠你們了。”
龍八一凜，道：“谷主想隻身去殺神殿？”
方成雄默默點頭。封三大聲叫道：“谷主，屬下願陪你前去。”
“胡鬧。”方成雄不怒自威，“我去殺神殿又不是去打架，要你跟去何用。”
龍八蹙眉道：“殺神殿垂涎我帝王谷那個東西已久，這次擄去夫人，想必就是用夫人威脅，谷主即便不去，他們也會找上門來。。”
封三也道：“並且谷主已答應援助邊城。怎麼說也要派人前去吧。”
方成雄道：“不錯，雖然我帝王谷可以藐視王朝的天子令，可一旦孔雀王朝突破邊城，定會燒殺搶掠，令許多無辜生靈塗炭，我等有能力阻止這樣的事發生，豈能坐視不管。所以，”他加重了語氣：“夫人的事暫且放下，至於讓誰去，容我再想想。”
“父親，讓我去吧。”方牧在孔翎雀兒陪伴下，從百步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