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譁然,狄湘走得乾脆,絲毫不留戀,冷漠的像是一塊千年冰石。
林若苦笑一聲,對太子道:“對不起。”
太子搖搖頭道:“無妨,身體如何?婚禮還能繼續嗎?如果不能的話,那就改天吧。”
林若搖頭道:“我沒事,還死不了。姐姐,扶我站起來,扶着我參加完這個婚禮,他原來真的如此狠心。周大人,麻煩繼續婚禮。”
週三少目光掃了一下兩人,點點頭道:“好,婚禮繼續!”
婚禮繼續,一項一項的任務緩緩完成,林安彤取代了狄湘的位置,來代替週三少完成他應該完成的事情,當完成所有的過程,週三少喊出“婚禮結束”的時候,林若忽然淚流滿面,哭的梨花帶雨。太子嘆息着,擁抱着林若,向所有人鞠躬之後,與林若離開了大殿。
林安彤本想要跟上去,卻被李念峰拉住,兩人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太子和林若,應該由很多話想說,這不是打擾他們的時刻。
一場熱鬧的婚禮,草草的結束,狄湘回到都天城的消息,也很快的傳播出去,同一時間,婚禮上風雲突變也傳了出來,無數的人在暗地猜測打聽,狄湘和太子妃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走了?”葉老大找到了狄湘。
當日狄湘離開皇宮之後,就失蹤不見,一連三天都沒有出現,無論是演武堂還是其他勢力,都沒有發現狄湘的蹤跡。三天後的傍晚,葉老大出城,找到了正在看晚霞的狄湘。
狄湘沒有回頭,他知道,要說整個都天城還有誰能找到他的話,也就只有葉老大一個人,都天城最熟悉他的人,絕對是葉老大。
“吳修崖留在了演武堂,鐵男去當都統,嚴雋琪回到了家鄉,何易生回了家族。你的這一幫朋友,你只見到了一個週三,一個鐵男,或者還能加上樂無心一個。都天城已經沒有讓你留戀的東西了麼?”葉老大躺在了狄湘的旁邊。
狄湘也躺着,嘴裡還嚼着一根青嫩的小草,也不知道他在這深秋季節,從哪裡搞來的。
“留戀?當然留戀,我人生中,最美的回憶在這,最
殘酷的回憶也在這。你說能不讓我留戀麼?”狄湘反問道。
“那你準備幹什麼?接下來的時光,你要回雪域?記得你說過,你最大的夢想,就是走遍千山萬水,學會千家百式,帶回雪域。你要付諸行動了嗎?”葉老大又問道。
狄湘忽然笑道:“這火紅的晚霞,和早晨,火紅的朝霞,哪一個好看?”
“都不好看,好看的是照耀出霞光的太陽。”葉老大回答。
“曾經,我剛出雪域,在草原上,就跟現在一樣,躺在草地上,第一次看見晚霞。知道當時我有多麼的興奮嗎?在雪域是永遠也看不見這種美麗的場景,那裡只有亙古不變的蒼白,萬年不化的寒冰,終年飄灑的大雪。”狄湘道。
葉老大道:“這就是你要回去,把見聞傳下去,把武技傳下去,讓雪域有可能在多年後的某一天,重新降臨在世界上?”
“雪族人也是人。”狄湘說完這句話之後,沒有了聲響。
雪族人也是人,多麼辛酸的一句話。同樣是人,爲什麼生存的環境就是這樣的大,爲什麼別人一出生就是可以感受春暖、夏熱、秋瑟、冬寒,而雪族人卻只能感受寒冷!寒冷!寒冷!寒冷!
葉老大沉默,狄湘這句話,狠狠的擊打在她的心上,曾幾何時,百年前,東方進入雪域,把雪族人當成了土著,剛進雪域,雪族人死在外來者手上的,也有不少。直到外來者看到了冰雪城,才收斂很多。
即使收斂很多,也是用最不值錢的東西,換取雪域最寶貴的東西,讓雪族人送死給他們去收集,用外面勾心鬥角的心機,坑騙還算善良的雪族人。
這些血淚史,狄湘身爲雪族人又豈會不知,只是形式比人強,外界的壓力太大,雪族人只能約定讓外界進入雪域的高手,不得超過六品。於是東方一年年去雪域的都是六品以下,前去送死的一批又一批。
“林若,你不想再去見見她嗎?”葉老大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狄湘嘆口氣道:“不見了,從我當初離開雪域,就註定,我這輩子估計很難找到心儀的人,能碰見她,只能說是一場
意外,或許對於她來說,殘酷了些。”
“殘酷?或許吧,曾經,我選擇這條路的時候,也曾撕心裂肺過。二十年前,他死了,我去他家,當着他妻子和女兒還有外孫的面,擁抱了一下他,然後一句話沒說,一滴淚沒留,就這麼回來了。時間會忘記一切,只留下一些回憶在心中。”葉老大悵然道。
“誰又不是?”莫先生悄然出現在狄湘另一邊,也躺在地上。
“狄湘,看開點,年輕人應該多點果斷。六十年前的我也像你一樣,斬斷情絲,踏步向前,強者的路,少不了兒女情長,卻不能總兒女情長。”莫先生嘆道。
狄湘笑道:“我又沒有說我有事,只是心有所感,來這裡散散心。看把你們緊張的,我不散心了,走了,以後再聽到我的消息,就當我在向你們報平安吧!”
說着話,狄湘站起身,拍拍塵土,大步向前走去,一步數十米,幾步下去,人已遠去,成了一個黑點在遠處消失不見。
“再見,狄湘。”葉老大笑着搖搖頭。
“你說他去哪?”莫先生問道。
“回都天城,去東宮,之後,消失。”葉老大話語很簡潔。
“我也這麼認爲的。”莫先生道。
狄湘確實回到了都天城,也確實來了東宮,以他的實力,悄然進入東宮,皇宮的領級高手也很難發覺。
林若正在服藥,太子很溫柔的端着藥,吹了又吹,才喂着林若喝下。林若或許感覺苦,咳了兩下,太子連忙拍打林若後背。
兩個人在朦朧的燈光中,很溫馨的畫面。
狄湘在遠處的樹下,靜靜的看着,然後輕嘆一句:“可笑當年只道是尋常,而今平白嘆息已惘然。”
身影消散,剎那間,林若轉頭往這邊看來。
太子問道:“看什麼呢?”
“哦,沒什麼。”林若笑道。只是她被褥裡面的手,不自覺的已然攥緊。
狄湘出了都天城,最後看了一眼,嘆息道:“再見,再也不見了,都天城!”
茫茫夜色中,一襲白衣,飄然向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