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事情不止末將看到,”白起說罷了事情經過,補充道:“將軍可去調查。”說完,他輕輕出了一口氣,好象不習慣一下子說這麼多話,說的都有些累了。
“本帥是要調查一下,”趙自安的語氣鬆了許多,“至於衛伍長,暫時還要。。。。。。”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衛長風打斷:“此前的事將軍不妨調查,但其實末將主張開城出擊這件事,完全可以現在就弄清楚。”他倒不是一定要如此無禮,但他擔心,那幾十位跟着他一起千辛萬苦逃到興城的兄弟可能要被審問,甚至可能被上刑,而且,還有一件他更擔心的事。。。。。。
趙自安的臉上那不高興的表情就象飯店的幌子一樣明顯:“那你現在來弄清楚好了!”他硬邦邦的答道。
衛長風明顯感覺着有好幾道譴責的目光射向自己,估計那幾位將領心裡都在對他不依不饒的表現不滿。
衛長風緩緩的說道:“將軍,東胡軍騎兵犀利,但步戰不行。。。。。。”
趙自安本是等着衛長風自證清白,聽得衛長風居然開始老調重彈,更是生氣,兩道濃眉擰在了一起,眼看着就要發作了,然而,衛長風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一呆:“當時東胡軍主力頓兵於城牆之下,如果我們開城攻擊,結果如何?”
“結果如何?”趙自安順嘴也重複了一句,心中卻大是奇怪,難不成結果不是東胡軍入城?
大帳內安靜了片刻,白起突然打破了沉默,他只說了四個字:“攪做一團!”
“不錯,攪做一團!”那張參將也反應了過來,跟着幾個將校也紛紛反應過來,一時間衆人反而住了口,齊齊看向趙自安。
趙自安也明白了。的確是“攪做一團”!東胡軍此前攻城雖然不成功,但他們的主力卻在與漢軍相拒爭奪城門和城頭的過程中頓兵於城下,大批東胡士兵,無論是步兵還是騎兵都擠在城牆之下,漢軍一旦開城出擊,又怎麼會不和東胡軍攪做一團?但,攪做一團,正是漢軍所希望的事!東胡軍騎兵沒了馳騁空間,也就失去了威力,漢軍以城池爲依靠,與東胡軍步戰,不正是以已之長攻敵之短嗎?這可是難得的一舉擊敗東胡軍的大好時機!怪不得東胡軍統帥一看一時難以攻下城池就寧可下令從已經與漢軍共據的城頭後撤,他們正是怕這個“攪做一團”!
大帳內,一衆將校的心裡都在嘀咕,不知道趙將軍接下來會怎麼辦。趙將軍方纔的話可說的太滿了,又是指責衛長風是漢奸,又是斥罵,即使在得到白起證明衛長風清白的情形下仍不肯輕放衛長風,但如今看來,衛長風非但無罪,反而有大功。正是他在關鍵時刻阻擋了東胡軍殺入洞開的城門,也是他急智突生,軍旗爲繩,爲守住城門出了大力,更是他一句話救了孫禮,如果不是孫禮連續的“放屁”,而是聽從了衛長風的建議開城出擊,現在東胡軍可能已經大敗,漢軍可能已經在追擊殘敵了。要論起來,衛長風應當是這一回守住興城的第一功臣纔是。問題是,趙將軍又怎麼能拉得下這個臉來把自己方纔那些話當放屁?
趙自安坐在那裡沉吟着。他的眼睛看着地下,臉色沉靜如水。
大帳內靜的只聽得到呼吸聲。
趙自安終於擡起眼。
他起身,離席,來到衛長風身邊,繞過衛長風,三兩下解開衛長風身上的捆綁,然後回到衛長風身前,向衛長風深深一揖:“衛伍長,本帥錯怪你了。請不要放在心上,我方纔說的話,權當。。。。。。是放屁!”
轟的一聲,大帳內爆發出一片喝彩聲和笑聲,一衆將校人人都對趙將軍如此大度心悅誠服,紛紛誇獎着“趙將軍果然大將風範!”“趙將軍真是個漢子!”
衛長風急忙還禮,連連說道:“不敢,不敢,將軍一時不查而已,末將沒有怪將軍的意思。”一邊說着,他心裡也對趙自安大是佩服。
趙自安這樣做,第一是不得已,他別無選擇。要知道,此時衛長風已經在大庭廣衆之下證明了自己不但無罪反而有大功,趙自安如果再有任何責怪衛長風,不但將校們會人人不服,而且這官司無論打到哪裡,趙自安都說不出個理來。第二,趙自安是興城最高的統帥,但官職本身是不能服人的,要想指揮得動部下,就得收服部下的心,趙自安這一賠禮,看起來失了面子,其實反而會收服人心,讓大家認爲趙將軍果然是個有錯必改的磊落之人。
但僅有這兩條還不足以讓衛長風佩服,讓衛長風佩服的主要原因是:趙自安有勇氣認錯。
無論是什麼原因,無論出於什麼目的,能夠以將軍之尊當衆向一個伍長認錯,這本身就值得佩服,哪怕的確是不得已,但這樣“不得已”的情形下,究竟能有幾人能如趙自安這樣做?
趙自安自然知道衆將校爲什麼會喝彩,他大度的微笑着,手輕輕拍了拍衛長風的肩頭:“衛伍長,你很累了吧,且下去休息,然後再做道理。”
他的確認爲衛長風累了,才逃入城就作戰,作戰之後就被抓,哪能不累?但另一方面,他也是暗地裡希望現在這個情形儘快結束。他可以微笑,但那份尷尬卻是無法從心中揮去的。
“末將以爲,現在不能放衛伍長走!”一個聲音在一邊響起。趙自安側頭看去,卻是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