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病毒性質的確可怕,近乎可以將一切屬性轉化分析,對生命法則剋制尤其明顯。只是與其將其稱爲吞噬,不如稱之爲佔據,便如凡間最尋常的病毒,只是它獲得智慧將其不斷分析定向轉化纔是最爲可怕的。倘若有病毒聖者出現,或許能截道而用,它們本身便可嘗試着開闢一種新道。”身披藍衣的女子玉指輕點圖卷肅然開口,接着指尖噴出金煙將那病毒身影覆滅,又取出其中一粒真核開始分析。
“這尊妖白侍的本相有着洪荒宇宙白玉三角犀與紫梭龍族特徵,或許與一百三十宙前的戰爭有關。”霓裳聖音顯出戰場中一尊二流玄妖的形象卻將其身軀拆解,延伸顯化出兩種洪荒宇宙種族,她的這個判斷則牽涉到妖之宇宙的內部問題。
“紅煞光此戰表現異常,或許其本體已經將壓迫之道。”風神帝君凝望着葉天構相之中數百道金紅色光芒,那是一尊妖之宇宙聖光投影,在整個戰場上這些聖器聖物投影萬億之多,同一件聖物的每一道投影也都有所不同,要將其歸納實屬難事。
“這一濯道中差神陣崩潰,或許就是紅煞光爆發壓迫之道所致。”他面色凝重,這不是平白猜測,按照葉天所獲的所有情報整理,當時其他妖族的攻勢妖力不足以破陣,唯一的疑點卻在一閃即逝的紅煞光上。
“若橆暝雀能從這一側攻入,或許有機會在此將宙噬生直接留下,但也將付出更大代價。”一名氤氳鬥氣之風略顯肥胖的中年人指點時空圖,有一種名將氣勢。
此時竟已有一百二十六尊超級玄神聚集,每一尊超級玄神各抒己見,正當爭議,對牙瀧海戰的所有細節進行分析,甚至連一尊尋常天妖的特殊表現都推斷深思,討論範圍也不只侷限於牙瀧海戰,包括帝休會戰等重大戰役,甚至小規模軍勢的所有碰撞皆有提及,葉天身爲戰聖,看得極爲透徹,卻也不遺餘力地與袍澤們共同推敲,就算如今葉天有了真正權威卻也被指出錯誤,他們每一個皆敬佩葉天力挽狂瀾,但在這種對錯上也不會由於顧及葉天面子而混淆是非。
除卻對妖魔等敵人的判斷,超級玄神們也對己方每一名將士進行了分析評價,這是必要的自省,也是對其中烈士的尊重,而在神級領域有着極高影響力的他們或許也會從中挑選可用之才培養,善於陣法的超級玄神必將以此改進陣法與確定新陣法的方向,一切都有條不紊地向前。
時光卻因此飛逝,諸多戰士乃至前來恭賀的諸神皆以敬佩目光望向一名名反思這場最終決戰的超級玄神,戰爭的煙雲尚未過去,但這些在最終決戰中出力最多、也經歷過最可怕危險的英雄卻在爲神聖宇宙的未來謀劃,爲的是下一戰能少損傷一些將士,更是爲了絕對地捍衛神聖宇宙的尊嚴榮耀。
“實在抱歉,因我一人之願耽誤諸位成代歲月,有貽此宴。”最終諸多謀劃可謂全盡,對葉天求教的秦氏男子致歉道謝,並與理府戊子等一齊與葉天告別,而繼續參與這慶功大宴。
葉天立於青山之上將酒海飲畢,卻靈猿般一躍而下,身形幻閃便出現在一處黑潭之側,聚集於此的神靈較少,葉天望着這幽深潭水,擡頭望見日月同輝,一人獨飲,卻是聽見一道道絕妙的神音傳來。
那是笛聲,那是簫聲,那是琴聲,那是鼓聲,那是雷聲,那是歌聲,窮盡文明想象乃至自然變化的所有音樂,那是一名名衣着風格各不相同的男女樂師,那是神根樂團的絕世演繹。
持着星光灑成的酒杯,葉天也聆聽着那戰爭之後的絕世樂律,神根樂團這場演奏已經持續了極長時間,比起正常情況的絕世演繹要久太多。他們的演繹並非是一曲終末,而是一曲接着一曲,既有獲得勝利的喜悅,也有悼念戰死者的悲傷,有戰鬥過程無畏無懼的激昂澎湃,有面臨強敵甚至那神之盡頭、魔聖窒息壓力,更有諸神慷慨赴死的慷慨悲壯,也有充滿熱情希望的未來展望……除卻那種種樂器交織出的正常樂聲,有劍鳴聲,有風雷聲,有燃燒聲,有爆炸聲,有湮滅無聲,有大道希音,有天地崩裂的恐怖,有不屈戰士的怒吼,更有衆生祈願的信仰言聲,這一曲曲樂重現最終決戰的激烈,又亙跨在了宇宙戰場、神聖宇宙、死亡宇宙、洪荒宇宙之間,還有對那宇宙戰場之主的質疑,對妖皇魔帝的仇恨,對於神聖先祖的敬仰,皆在樂聲中。
這樂實在美妙玄奧,更是深厚,是底蘊,但葉天不用看也知道這神根樂團是缺的,在逡濨盛典上的神根樂團比如今多上太多樂師,這一戰後盡皆消失,從此絕世演繹中也不再有他們奏出的絕妙樂聲。
他們戰死了,雖然這神根樂團本質上是一尊超級玄神分身而成,但樂團中的每一名樂者卻都有自己的意志與執念,當戰爭中那一名樂者隕落,就算神根樂團本身未死,那一名樂者與其象徵的樂章也終究逝去了,這就像是將本源神心斬破,將七情六慾斬去,哪怕傷口能夠痊癒,卻終究不再是曾經的自我。
因此,這神根樂團戰死了太多,但這個樂團終究是保存了下來,並且,增加了新的成員,葉天聽見了屬於這個時代的新音,感受到其中的悲壯無奈與慷慨希望,或許這就是這偉大藝人的蛻變,在戰爭中這絕世演繹邁向了新的時代。
葉天已然坐下,毫無聖者風範般一手持酒杯,雙足卻沒入幽深潭中,使這釋放着怪異氣息的玄水滲入自己的腿中,令聖體隨意地與自然接觸。通天戰聖凝望着前方,身邊卻多出了一道鮮紅,他來到了葉天身旁,同樣坐下。
“感覺如何?”他問道。
葉天便像是凡間酒徒般將杯中之酒狠狠地灌入口中,“只剩下我們了。 ”
“是啊,只剩下我們了。”披着紅袍的血天尊自嘲地笑笑,卻將紫紅色的酒葫蘆遞給葉天:“我們換換。”
葉天接過酒葫蘆,將盛滿酒液的星光杯隨意擲去,接着張開嘴對準葫蘆口。
“是茶。”飲了一口,葉天點點頭,卻望見龍成將星光杯一口口送至嘴邊:“只剩我們了,嬌地姐,辰雨兄,英鋒兄,真棣兄,還有高子樂,鵬霄,龍凌武,他們都走了。甚至那舒煜兵、厲古智、妖明寂、刀亥絕、陸陽空、石羅滅、幻羅剎、芙蘭西露多,那羣該死的妖魔,也走了,都走了,呵呵,哈哈!”他笑了起來,好似在掩飾自己的淚。
隨即,兩人都沉默了許久。
“儘管明白是這個時代,可終究,放不下啊。”他嘆息,彷彿真的飲醉了,在他身上沒有任何法則之光發散,葉天甚至感覺他的力量比起剛剛回到神聖宇宙之時還有更弱一分,是失去世界氣運的重塑還在持續,但他顯然毫不在意,他飲着茶,又飲着酒,想要以清醒來惦念,卻又要以醉澆愁。
“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葉天凝望幽深水潭,也不禁開口。
最終決戰結束了,那一位位同代的友人與對手都消亡,作爲倖存者的他們只能緬懷,就算是曾經的死敵也化作記憶深處的珍貴烙印,這正是一個時代落幕的悲哀。而新的世界級天才已然誕生,屬於血天尊的世界氣運接替傳承,還倖存着的此代世界級天才兔逸神與空若賢也是同一的經歷,他們終究要從舞臺退出,在最燦爛的征程之後走上漫長歲月之路。
“是我的時代過去了,而你的時代纔剛剛開始。”龍成在星光杯中盛滿了火紅,一口飲盡,渾身倒像是燃燒起來而大放光芒。
葉天未置可否,龍成卻彷彿醉漢般繼續開口:“你還留有世界氣運,或許正是要代表着這個時代開闢一條聖路。你是星炎神,你是古往今來第一戰神,你也必將闢出屬於你的聖道。我無法想像你將走到什麼高度,但正如你說的,縱無望,吾往也,他們的鮮血鋪墊了這個亂世,正也必然是一場崛起。”
龍成似是醉了,但他的話分明直指聖道巔峰,令葉天也不由心震,他望向這名至交好友,感到他是前所未有地熟悉與陌生。
“沒有了世界氣運的感覺還真是怪啊,明明失去了時代主角的力量,卻感覺輕鬆了許多,只可惜你感覺不到。”搭着葉天的肩膀,龍成不明地惋惜,爲第一個擁有世界氣運的聖者惋惜。
從沒有人這麼說過,諸聖見到了這名新晉戰聖身上的希望,見到一尊神將般的英雄人物崛起,至聖見到了最強戰聖的希望,而在龍成的眼中,這竟是一種可惜,便彷彿一種枷鎖。
“魘墜虛空與瘋魔一戰,我便曾思索,那芙蘭西露多兼有世界氣運與世界詛咒究竟會是如何平衡,我參悟古巫族傳承之厄,以玉心鑑生死之秘,或許,這世界氣運與世界詛咒並沒有區別。”龍成的目光望向了前方,可在葉天的眼中,那似乎是自己的前方。
“即便是詛咒,這條路也終要走下去。”葉天喝下青茶,感到自己的心通明徹亮。
“正是如此,我走神路,而你將走聖路。我走的是自古以來的路,你卻在走一條前所未有的路,爲何卻是你?”他嘆息,彷彿是嫉妒,更像是對一種冤屈的悲憫痛心。
“從未有人走,但終究要走。”葉天站起身來,眸中的暗金色似乎印出了一道青色的劍影,一股至真的皇意,乃至他所代表的那個時代。
“等着我,兄弟。”龍成同樣站起身來,拍着葉天的肩膀,真誠道。
葉天轉頭,望向龍成,點頭。
兩人都露出了微笑,正如那不朽帝身泉時,只不過此時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更寬闊遙遠的道。
我等你,共徵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