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於灰與黑之間,幽深得如同深淵,卻又帶着空蕩之感宛若虛空,這是一等具備死亡、幽冥之概念的深邃氣息,若在凡塵,足以被視之爲魔邪禁忌令衆生竭力遠離或驅逐,但在這裡,卻是連並時空,無處不在的基本氣息,若是尋常生靈處在這裡只怕會立即受靈魂侵蝕而死,身軀也枯敗到屍骨無存的灰燼慘狀,因此這裡見不到帶着生命綠意的哪怕一草一木,唯有虛幻蒼白的幽影不時突掠,帶來一陣空間盪漾的悸動。
因爲這不是容納生者存立之地,更不是承載神靈悟道沉浮的輝光之界,這是生機消逝者的歸宿,幽魂之界,彼世之岸,死亡宇宙,就算是強如神靈,也不願在這充滿死亡氣息的領域長留。
一道幽魂便在這樣的幽深領域中飄蕩着,說是飄蕩不適合,以姿態來看他正在行走,可若要說行走卻也不恰,因爲那每一步踏出,這一身形幾乎徹底透明的存在便飄離不知幾萬裡之遙,若衣冠虛空的凡塵者在失重的異星漫步,只是卻顯得誇張太多。奇異的是這漫步者的衣袍卻在如此大幅度的跨越中始終保持着原先的安寧平靜,一身黑袍素雅,其上諸多花紋卻不知是安寧的眠者,還是猙獰的羅剎。
黑袍飄蕩者的神情也是格外平靜,甚至可謂如一潭死水,即便在他面前有盛豔的彼岸花開放,有如流星雨的靈魂之海飄蕩而過,有如同如同巨星的死亡異獸極速掠過,甚至是那本應被放逐地獄的至惡大凶瘋狂衝出,他都不曾保持着那死寂的面容不起絲毫波瀾,有遊魂帶着迷茫飄蕩到他面前,想要交談或詢問什麼,可一旦注視到那雙無限深邃的眼眸,所有的迷茫都消弭無形,化作一種深邃的恐怖,逼迫着直視禁忌者迅速逃離。
事實上,能見到他的存在也不多,有駕着魂獸輦車前行的鬼神正巧將車軌設在黑袍者身上,眼看着巨獸的蹄爪與車輪要將他徹底碾過,這遊蕩者也無動於衷,竟是就這麼令獸與車從他的身軀穿透而過,兩者毫無牽涉,就算是一絲漣漪也沒有泛出,他如同隔世者,這種隔世出現在尋常鬼魂面前不足爲奇,但連有着天神實力的鬼神都矇蔽在外,便顯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但更不可思議而不爲人知的是,這等隔世能阻擋的不只是上位神,更是完全凌駕於這領域之上,理應將神之底細完全掌控的聖。
“消失了?”身穿着一件血紋金袍的青年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接着再度凝聚聖念,以自身道力投往死亡宇宙重新探查,那死亡宇宙中心的輪迴殿,那代表着刑罰兩極的地獄與幽冥,甚至那獄至鬼君、馗冥鬼柳這等屹立於死亡宇宙巔峰的強者都盡入聖眸,可偏偏,尋不得那一名只是神級領域的鬼族身姿。
不禁凜然,這就是神之盡頭的實力?即便他只是新晉聖者,可這究竟是聖念探查,是以超脫的更高維度與生命層次進行絕對探測!按理說所有的神都只能如井底之蛙般承受窺探,可他偏偏輕易地將其避開,這一點簡直不可思議。
“這就是神之盡頭的境界?”初入聖境的血君神不禁回想起自己的所見所聞,聖者的見解相對於神來講是絕對的開拓,混沌、古史皆是諸神完全不知的,知之浩瀚卻令他對這個世界更生敬畏,這種敬畏往往向着更強的聖者與古世開拓的先賢,可偏偏,卻也能出現在比聖者領域要低的神身上。
當然這種神是神之特例,爲其中盡頭人物。
全明尊,息神王,還有曾經處於神界神級領域的理府戊子、淚蝕君等一尊尊神之盡頭強者雖爲神級卻有着許多聖者都難及的領悟氣度,那如惜息兮戒嗔旭皓,神泣劍法的驚人領悟更是令不少低階聖者望塵莫及,難怪稱他們一到聖者領域,就有着極大可能抵達玄虛聖級的驚人潛力。此外,他們在宇宙中可謂以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形容,哪怕是貴如神皇,也不能輕易召見這種神級領域的最強天驕,盡頭欲現,只在特殊之時。
相比而言,初爲盡頭者的全明尊算得上是正大光明瞭,至少在此之前他始終爲諸聖所見,而其他神之盡頭他卻不曾在現實中見得一面,這也令於星河戰場對這些前輩尊榮多有瞻仰的他頗爲遺憾,只是現在,唯一可見且處在同一時代的天驕盡頭者在眼前消失,卻令他生出了幾分鬱悶感,似乎自己就算是成聖,接觸到種種神不可想的秘辛真相,相對於那一人依舊有着極大差距。
這種差距,從當初天神領域的一戰交鋒就已經出現,當時他還有意再戰超越,可隨着宇宙戰場的一次次風雲際會他才漸漸理解到在這個時代他並非最耀眼之星,有一顆無盡輝耀的星辰自死亡而來,卻映照六宙之雄。
可現在,這種輝芒卻凹陷爲如淵的黯然,過去曾一次次調侃這出身鬼蜮的天驕卻乏那一股森然之氣,可現在卻迎來了超出昔日想象的應驗。
“稟告聖祖,那溪山星域赤棘園,已是修成了。”正當此時,一名身穿着血袍的中年人來到血君神背後畢恭畢敬地進行彙報,他沒有回頭,只是平靜道:“那麼便按照計劃,二千代後在此召集族人舉辦這一時代的血成大禮,讓他們都做好準備,這次會有幾位神界的貴客到來。”
“是!”中年人臉上敬色更濃,他點了點頭,利落地轉身便去了。
“那你,現在身在何方?”似是經歷苦想,數元后血君神纔將目光投向這座殿堂的窗外,在那裡,一縷縷璀璨星色映現,其後是無垠的星空璀璨,驗證着這裡並非神界的事實。
接着,他卻望向了窗外星空,似乎添上血之色彩的視線跨越無數辰與宇,經歷重重熾與寒接近宇宙的盡頭,而在那頂尖神級文明都難以接近與窺探的遠處卻正有一數宇直徑的深色漩渦緩緩旋轉,冰冷死寂,令生命發自本能抗拒的氣息從中傳遞而去,正是死氣,這漩渦溝通的,也便是那一尊盡頭者所在的死亡宇宙。
在諸神眼中,這堪稱大宇宙邊緣的領域是混沌的,但血君神卻能在模糊當中看到成型的清晰形體,那是一座廊道,亦或說橋樑,澎湃的死亡氣息從那一座橋樑流淌而來,濃郁的生命精粹也從星空向那一方澎湃,這是一座溝通大宙的生死之橋!
在神界與死亡宇宙之間有這座橋,當初還是天神的葉天便將之踏過,從而領略到死亡宇宙與神聖宇宙完全不同的風采。而現在人之宇宙也將建立這座橋,它卻將關乎宇宙命脈的生與死彼此連接,這是一種怎樣的壯舉與震撼?要知道以血君神此時所見,這未成型生死之橋所傳遞的澎湃死氣足以覆蓋整個星空,令神級以下的衆生死絕!
修建這座橋的聖者們自然不會想着造就塗炭生靈,滅絕文明的罪愆,他們所想是陰陽交泰,以大道神通製造出生死相融的全新領域,這雖不比造化神話,卻也是足以誕生出全新聖界,可待一片星域輝煌的嘗試與壯舉,而一旦這生死之橋建成,人之宇宙與死亡宇宙間的輪迴與交流都會更加便利,就連秩序之力也能省去不少接引之力,從而專注於其他掌控,對三大宇宙都是好事。
修建這座橋也不易,生命與死亡兩道的掌道者時刻督察,以宇宙之道聞名的傾宇聖人維持平衡,一尊尊空間之道、因果之道、甚至通之道、門之道、開拓之道的聖者將這道路艱難開闢,從開始至今已是歷經百宙,消耗無數心力與道韻才令這橋樑漸漸成型,實際上牽涉到的聖者足有千數之多,這對底蘊雄厚的神聖宇宙都能堪稱大工程--可這一座橋,卻是完全由人之宇宙、死亡宇宙聖者共同構成。
“真美。”血君神不禁發出一聲感嘆,他難以爲這座橋奉獻什麼,可每每見到這座橋他都會慶幸自己在成聖不久就毅然決定成爲新一批人宙駐守者的決定,因爲在這一座代表起源卻尚還弱小的宇宙,他收穫了屬於族與文明的感動,即便昔日世界級天才的英氣重燃,他也不會爲此時的抉擇後悔。
降臨人之宇宙的聖者往往有着裨益宇宙建設的大道特長,如空間之道、生命之道、秩序之道等等,而如今血君神領悟的大道唯有血之道與榮之道,榮之道倒是對文明幫助極大,可他僅僅初悟,這等層次榮之道的效力相比起一尊尊老牌聖者的所長來講卻是不及的。血君神之所以能抓住此次機會取得人宙名額,卻是以光復血族之名,身爲斯弗特家主的他亦成爲了振興人之宇宙始源血族的代表,前來還願,並輔佐師尊星主。
成聖二十宙餘,斯弗特家族的榮耀他已是繼承與發揚,但這只是開始。而對於整個始源,這亦不過是開始。
新聖爲宇宙的恢宏驚歎,而視野更高者卻俯瞰着宇宙的本質運轉,生滅萬千,也望向那如同隱匿消失的盡頭之境,在那裡,身披黑袍的全明尊默默地來到一片碑前,長久駐足。
而這一幕,卻在極耀的聖眸中漸漸虛幻,如鏡花水月,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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