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棍殺
趕車的男人聽到車後一聲巨響,嚇了一跳,正要回頭望去,頭上就罩了一張大網,他慌忙用手掀起網從頭上扯下,人在網裡纔剛剛舉手過頭,手上就狠狠地中了一棍,一陣刺痛傳向全身,這個男人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原來安龍兒從樹上罩下大網後,人就隨着大網從樹上落下,人在空中卻看到這男人想掙脫,於是從背後抽出木杖照他手上就是一下。
這個男人被大網一罩,手上再莫名其妙地中了一棍,在極其慌亂中從馬車上摔到地上,安龍兒正好落在他剛在坐着趕車的位置。
安龍兒腳未站穩,從馬車的草蓬裡伸出一根棍子,棍頭象毒蛇吐信一樣,極快極準地點中安龍兒的腳踝,安龍兒腳踝上馬上感到猛烈的劇痛,同時好象被鐵棍掃中一樣失去重心,人從站立的地方被凌空抽起,整個身體橫摔在馬車上。
摔落在地上的男人又痛又慌,從地上擡頭一看,在馬車前方還有一個高大的洋人拿着網正在衝向自己,他條件反射地大喊:
“搶劫啊!!有山賊啊!!”
他一邊叫着救命,一邊爬起來就往過來的方向原路跑回去。
這時傑克已經追近他的身邊,看到安龍兒摔倒,只道是他跳在車上不小心摔倒了,並不理會安龍兒,自己乘着去勢把手上的網也向個趕車男人罩去;傑克的飛網技術非常好,網分毫不差發罩到男人頭身上,再用力向後一扯,這個男人馬上摔倒在地,傑克正要撲到他身上,聽到身邊的馬車上“嘭”的響了一聲,安龍兒從馬車上遠遠的摔出車外。
傑克管不得這麼多,繼續從身上摸出繩子,三兩下綁起地上慘叫着的男人,再擡頭看車上,只見車上站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這女人體形瘦削,中等身材,長得不美也不醜,臉上沒有什麼特點,看過一眼她的臉之後,好象總也記不住她的樣子,這是一張會讓人忘記的大衆臉。
安龍兒從地上爬起來,看這女人身穿鐵灰色褂衫,頭上用藤鈿子盤着一個圓髻,腳沒有纏小,只有農村要下地的女人才不纏足,穿着一雙黑布鞋,這一身典型的村婦打扮,實在看不出有什麼能耐可以把自己撂倒,還一腳踢下馬車。
她站在車上看看安龍兒,又看看傑克,然後面無表情地四周環顧,好象在找人。當她向後轉看到蹲在路邊正舉槍指着她的綠嬌嬌,她的視線和綠嬌嬌的視線接觸上。綠嬌嬌從她的眼神裡看到一種平靜,好象是認識了許多年每天都打打招呼,又不是很熟絡的人的那種平靜對視,綠嬌嬌從這一點百分百肯定她就是跟蹤者。
綠嬌嬌算過自己的命無數次,她知道自己不是短命的人,但是現在她的八字還在替身娃娃的身上,現在的綠嬌嬌完全不受命運安排,她完全可能會死在這裡,死在和自己的八字分開的短短兩個時辰,她不敢走近這個危險的熟人,只是遠遠用槍指住村婦喊:
“馬上趴在地上,不然我就要開槍了!”
傑克一聽綠嬌嬌這麼喊,馬上明白這個女人也不是善良之輩,從腰間拔出手槍,和綠嬌嬌一起指住高高站在車上的村婦。
村婦毫無動靜地站着,綠嬌嬌再大聲叫道:
“馬上趴下!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跟着我!”
村婦聽了這話,面無表情地說:
“問我的棍吧!”說話的聲音比男聲清潤,又比女聲沉濁,這是一把分不清男女的聲音。
話聲未落,村婦的腳在車板上一點,一根齊眉棍從車板上平平彈起。傑克一看村婦有動作出現,指頭扣下槍扳機,一槍就向她的膝蓋打去。
那知道棍彈在空中的時候,村婦也躍在半空,她向傑克的方向側翻過去,在空中接過自己彈起的齊眉棍,順着側翻的力量運棍從上而下打向傑克的頭頂。
傑克一槍不中已經驚奇,他都忘了自己有多少年用槍打不中想打的東西;發現村婦躲開了子彈,正要擡槍向空中的身影打出第二槍,馬上覺自己頭頂風緊,條件反射人向後退縮一步,村婦的齊眉棍沒有劈到他頭上,卻往他拿槍的右手腕彈下去。
傑克躲得過頭頂,但是手來不及收回,齊眉棍硬生生地敲在他的手背上,左輪槍即刻跌落在地。痛感還沒有傳到他的腦子裡,村婦的齊眉棍已經變招;她人還在空中,棍打在傑克的手上並不收回,棍頭一抖就向前挺出去,正捅在傑克的胸口。
傑克這一下才感到痛,是胸口和手背同時在痛,痛得想大聲叫出來,但是胸口被棍子重重地捅過透不過氣,那一聲大叫變成了很辛苦的乾咳,隨即向後倒在地上。
這一棍傑克不識好歹,傻傻地就中了招,安龍兒在旁邊卻看得分明,棍頭一彈一捅這種刁鑽的棍法,正是以陰、毒、損、滑、奸五種心法創出的猴子天門棍,一度打遍冀東無敵手。
武林中有“槍怕搖頭棍怕點”的說法,所指的就是槍法最精在於槍尖抖出千變萬化的槍花,讓對手無從捉摸;棍法最精之處在於對手認爲棍打一大片的時候,卻使出奇兵一路以棍頭點擊對手一擊必殺;村婦擊倒傑克的這一招就是連彈帶點一氣呵成的招式“猴子獻蟠桃”。
安龍兒馬上聯想到剛纔自己在馬車上摔倒時,對方使出的也是點棍,看來此人是用棍的行家。腳上仍上劇痛不已,不過見傑克被打倒在地,這時也管不得痛,馬上出手救傑克。
剛纔從馬車上被村婦踢下車,木杖已經跌到一旁,身上沒有兵器,於是從手腕上抖出繩鏢就向村婦射去……
綠嬌嬌看到情況突變,管不上什麼仁義道德了,對着那村婦的方向開了一槍,村婦似乎預計到綠嬌嬌這一槍必然會打出,打倒傑克後,身形剛剛落地,馬上橫滾到馬車上,也正好巧妙地躲過安龍兒的繩鏢
綠嬌嬌的子彈打空,她馬上拉起扳機舉槍衝向馬車。
村婦看準了綠嬌嬌衝過來的方向,在馬車草蓬遮掩住綠嬌嬌視線的角度,壓低身形提棍就向安龍兒衝去。安龍兒的繩鏢剛剛收回,見村婦衝向自己,馬上借力轉身一掄鏢繩,把鋼鏢從自己身後重新發出,向前村婦的臉飛去。
村婦面對迎面刺來的鋼鏢不閃不躲,依然板着毫無表情的臉向安龍兒撲來,安龍兒心頭不禁一寒。直到鋼鏢快到刺到村婦的臉,村婦才把頭很快的偏一下,讓過飛速刺來的鋼鏢,人卻沒有減下速度,沿着鋼鏢拉直的繩子衝到安龍兒身前,提棍如槍向前就刺向他的胸口。
安龍兒的鋼鏢飛到村婦的身後無法馬上收回,齊眉棍已經刺到胸着,以猴子天門棍的凌厲狠毒,左右閃避只會引來齊眉棍的連環掃擊,安龍兒唯一可逃的方向就是縱身向上躍起,從村婦的頭上翻滾到她的背後再圖出招。
村婦果然從安龍兒身下連人帶棍穿過,可是不等安龍兒出招或是落地,村婦已經流暢地轉過身,雙手把刺過的一棍往回劈落,打在還在空中的安龍兒的腰上,安龍兒再次中棍摔倒,腰間又多了一陣劇痛。
村婦原地小翻身舞出一個棍花,把棍力運足,棍鋒對着安龍兒的頭正要來一招“力劈華山”,用全力一舉擊殺安龍兒,眼尾餘光卻看到有槍指住自己,連忙收回棍勢,向橫裡打一個鷂子翻;果然隨即響起五聲槍響,村婦的鷂子翻也連打三次,落地滾到馬車的另一邊。
能一次打出五槍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傑克。
傑克這時已經重新撿起掉在地上的左輪槍,站在路邊的草叢中,綠嬌嬌也跑到他身後,這樣兩支槍就不會產生交叉火力而傷害到自己人。
傑克五顆子彈打完,綠嬌嬌馬上把自己的左輪槍遞給傑克,而自己則拿起傑克的手槍麻利地重新裝填上六發子彈。
傑克的手依然很痛,村婦那一棍把他的手打得皮開肉綻,他在開槍時右手一直在抖,這五連發只是一種威嚇,只求逼開村婦,把安龍兒從險境救出,傑克自己根本沒有信心可以打中村婦。
幸好在那個年代的左輪槍,要連發的話並不須要用右手指不斷地勾扳機;正確的做法是右手拿穩槍,食指一直勾壓着槍扳機,左手壓在槍的後上方,不停地撥動擊發子彈的扳機就可以進行連續射擊,所以傑克的右手受了傷,子彈還是打得飛快。
村婦見無法擊殺安龍兒,轉過目標再對傑克下手,她滾到馬車另一邊之後,繞着馬車象鬼魅一樣快速移動,要從馬車後繞向傑克身邊。
她很明白現在逃跑只有死路一條,她在逃跑時難免走成直線,難免背對着傑克這個神槍手,而她逃得再快,也快不過洋槍的子彈,所以,她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把綠嬌嬌之外的人全部殺掉,自己纔可能全身而退。
村婦身形一晃已經馬車後部,傑克手上剛剛接過綠嬌嬌的左輪槍,看到村婦的身影,虛着眼睛沉住氣,感覺着村婦身形移動的方向,快速地計算出提前量。
村婦從馬車後閃出來,距離傑克還有兩丈,傑克的槍就響起四連發的槍聲,村婦一陣鬼影般的橫閃,子彈全部從她的身邊和臉邊擦過,其中一顆子彈擦過村婦的頭髮,把她束髻的藤鈿子打碎,散落得一臉都是亂髮。
村婦見傑克子彈打完,冷笑一聲,挺棍就撲向傑克。
傑克和綠嬌嬌驚得向後倒退幾步,綠嬌嬌手上的槍正在換子彈,村婦的身形已經飄到兩人面前,只聽得頭上嗡嗡的棍風,這是一種讓人聽到死亡的聲音,擡頭看去,是村婦披頭散髮又沒有表情的臉,傑克馬上轉身抱着綠嬌嬌撲倒在地上,試圖用自己的後背抵住村婦致命的一棍。
傑克倒撲綠嬌嬌到地上後,卻聽到村婦在身後發出一聲慘叫,棍並沒有打到傑克的背上。
原來安龍兒從地上爬起,正好看到傑克打完最後四發子彈,村婦提棍衝向傑克和綠嬌嬌。安龍兒手上還拖着繩鏢,馬上全力發出鋼鏢,連手上的繩子一齊放出,鋼鏢深深地插入村婦的背後。
村婦痛得幾乎暈倒,正打向傑克的一棍也無力地打空,但是她管不得安龍兒從背後的襲擊,她要儘快殺死最危險的神槍手傑克,她頭也不回,再次吸一氣,舉棍向着倒在地上的傑克劈頭打下。
安龍兒見飛鏢得手,從馬車的草蓬上扯出一條搭架子的長棍,追到村婦的背後,縱身凌空一招“橫掃千軍”向村婦的頭橫劈過去。
村婦聽到背後棍風響起,不能再舉棍殺傑克,蹲身讓過安龍兒的棍招,罵一聲:“小子你還和我玩棍?來吧!”
順勢轉身揮棍向安龍兒的下三路還擊,兩人棍來棍往就在傑克和綠嬌嬌身邊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