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老聊了一會兒天,等他離開之後,陸昊手裡攥着那個小藥瓶,沉默着就想到,世上的確沒有該不該做的事,所有的都只是隨心而動罷了。只是,爲什麼自己一生行善,處處嚴格要求,可到頭來卻落得個這樣的收場呢?到現在連什麼時候就會死都不知道,和陸老這個年近八旬的老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舊是要活下去的,因爲現在還有太多的事,由不得他撒手人寰。只是,他雖然想撐,可是自己究竟能撐到什麼地步,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而此刻他無奈的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倒出了小藥瓶裡的鬼逆丹,準備服藥了。
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小藥丸,幫着自己活到了現在,可是,每次服用之時,那千刀萬剮的感覺真不是常人能夠理解,能夠想象得到的。然而即便是一如復一日的千刀萬剮,陸昊也沒得選擇。因爲要想生,就只能這樣。想到這一點,陸昊苦笑了一聲,然後就準備服藥了。鬼逆丹一日兩顆,現在就是服用第二顆的時候了。
然而就在他準備服用鬼逆丹的時候,突然,窗外又是一道驚雷響起,接着,就有一個人影快速的落到了陸昊的窗臺上,然後輕笑着開口說道:“想不到你竟然還活着,真是個奇蹟啊。我還以爲,世上已經沒人能夠承受的了這鬼逆丹的副作用了呢。”
聽着窗外那人的聲音,陸昊先是一愣,然後就放下了手裡的藥,然後站起來朝外看去。而等他看清了那人的相貌之後,立刻爲之一振,驚訝的說道:“是你!救了我的那位高人?”
聽着陸昊的話,胡然輕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從窗臺裡跳了進來,並且開口說道:“你剛纔就感受到了我的氣息,所以纔打開了窗戶。只不過,你沒想到來的人會是我,對嗎?哼哼,不用叫我高人了,我哪裡有那麼高啊。”
這樣說着,胡然拿出腰間別着的酒葫蘆,然後打開蓋喝了一口酒。而段龍和陸昊的猜測,今天也算是得到了印證。沒錯,當初給了陸昊鬼逆丹,並且救了他一命的人,正是這個胡然了。
剛纔離開了琉璃家那裡,胡然也不知道是有心事還是睡不着,走着走着就來到了這裡。而一想到當初自己無意間救過的那個人就住在這裡,他細想了一下,就想着過來看看,看看陸昊到底是死是活。而令他有些驚訝的是,過去了這麼久,陸昊竟然真的承受住了鬼逆丹日夜侵蝕的千刀萬剮之刑,成功的活了下來。
是啊,天天把你千刀萬剮,常人誰能承受的住呢?而此刻看着胡然的動作,陸昊沉默了片刻,接着走到胡然的面前,然後雙手抱拳一拱手,接着單膝跪地,開口說道:“先生搭救之恩,陸昊沒齒難忘,一直想着該如何報答先生。奈何先生當日倉促離開,陸昊未有機會。今日復見,就是老天給我的機會,請先生受我一拜。”
聽着陸昊的話,胡然腳一擡,抵住陸昊的雙手,然後開口說道:“這一拜我可受不起。說真的,當初我就沒想着要救你的事,因爲我只是好奇,就是想知道,究竟有沒有人能夠承受的了鬼逆丹的副作用,所以纔給了你一個機會。你不用謝我的,要謝,就謝你自己有這個毅力吧。”
聽着胡然這樣說,陸昊急忙說道:“可是先生給陸昊的機會,是一個活下來,而且不用當廢人的機會,因此這個意義自然不同。不管怎麼說,先生可能只是覺得好玩,但是當日能救陸昊的,也就只有這一種辦法了。所以,陸昊還是要多謝先生的。”
聽着陸昊這樣說,胡然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開口說道:“好了好了,來找你是想着聊聊天的,你要是再這麼多禮貌,我可真受不了了。來吧,別跪着了,起來坐下說吧。”
聽着胡然的話,陸昊點了點頭,然後就站起身來,剛想坐到座位上,結果他眼前一亮,看了一眼胡然的酒葫蘆,然後就走到了書櫥那裡,打開櫥子竟是從最裡面拿出了一個酒瓶,然後笑着走到胡然的旁邊,開口說道:“上次先生來的時候,走得匆忙,也沒有給陸昊報答的機會,所幸我當時看到了先生腰間別着的酒葫蘆,心裡就想,先生一定是個愛酒之人,不然怎麼會隨身攜帶呢?因此我就留了找人蒐集了很多好酒,其中有三瓶,可算是上上之選了。我這裡有一瓶,還有兩瓶在酒窖,一會兒讓人一併給先生拿上來。”
說着,陸昊就把自己手裡的酒遞給了胡然。而胡然接過酒之後,打開蓋聞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副很是陶醉的樣子來,嘖嘖點頭道:“你倒是有心,就一面之緣,也能找到我的喜好。真不愧是巨海年輕一代中最優秀的一個,果然,人會成功都是有道理的啊。”
聽着胡然的話,陸昊輕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就坐到了椅子上。而胡然喝了一口陸昊給他的酒,接着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好酒,真正的好酒啊。哎,這樣的好酒,就算是我也釀不出幾瓶來啊。好,你小子算是有心啊。不過陸昊,我聽說,現在這巨海年輕一代中,你可不是唯一的佼佼者了是吧?嗯,那個段龍我見過兩次,倒也算是個人物。敢拼,敢豁上命,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就是太不穩重了。這也是他不如你的地方。老覺得天老大,爹老二,他老三,自負也有些過頭了啊。”
聽着胡然竟然評論到了段龍的身上,陸昊先是一愣,隨後就想到,段龍曾說過胡然救過他,所以兩個人認識也是應該的。而胡然看着陸昊沉思的樣子,又開口說道:“聽說,你也喜歡琉璃小姐是嗎?那麼說來,當初你練功走火入魔,也是因爲這件事了?”
聽着胡然又提到了琉璃,陸昊又是一愣,隨後就苦笑了一聲,然後搖了搖頭,說道:“算不上什麼大事,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想不到先生您也知道了。”
“我當然會知道啊,因爲琉璃小姐我也見過了,我還納悶呢,都說你陸昊厲害,把她培養成了那樣出色的女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啊。琉璃小姐算是我見過的女人中,爲數不多的女中豪傑了。”
聽着胡然竟然和自己聊起了琉璃的事,陸昊更是萬分不解。然而這人畢竟是自己的恩人,所以陸昊也不好打斷他,或者詢問,只好聽他繼續說下去了。而胡然那邊,他見陸昊沒有打斷自己,就敞開了話匣子,開始說了起來。
“人都有年輕的時候,年輕的我們也都會犯一些錯誤。我當初害了她,琉璃小姐害了你,說起來,我們也有些像呢。只是,你我都是深愛對方之人,不過你的境界倒是比我高多了,竟然請了個遁神那種級別的影衛來,倒是比我做的好很多啊。如果當時,我也能不對她干涉那麼多的話,可能後來就不會那樣了。”
聽着胡然講到了自己的事情,陸昊沉吟片刻後,就開口說道:“也不是不干涉,其實,是沒有資格干涉了。愛的時候做什麼都好,可是一旦產生了誤會,一旦產生了摩擦,這種時候再一味的干涉,那就不好了。人都說女人是水,是用來疼的。你稍不注意她就會難過,就會傷心,淚水就出來了。可是,有些女人,她們外表堅強,最容不下的,就是男人對她們的事指指點點,干涉太多。因此,如果你愛,你就只能順着她們。哪怕事後再幫她們處理一些小麻煩,我也不想對她管制太多。”
聽着陸昊的話,胡然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後就輕嘆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是啊,你說得對,你看的比我正確。我當時就有些自以爲是了,以爲自己纔是對的,她只要聽我的就好了,不需要管太多。可是我卻忽略了,像她那樣優秀的女人,怎麼會喜歡別人這樣呢?我想,她一開始是愛我的吧,只可惜,在我傲慢的自以爲是下,這種愛滿滿消失,最後,就徹底不見了。”
聽着胡然的話,陸昊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後,又輕笑着說道:“如果先生覺得有愛的話,那我認爲,其實這種愛就不會消失。因爲先生對她的干涉,也是愛,她既然愛先生,我想就應該能明白這個道理。先生說後來她不愛了,是不是你們之間有了誤會呢?其實那也不要緊,只要你們心中都有愛,先生退一步,那個人就一定會重新回來的。因爲既然愛,就不可能因爲你的傲慢而改變。其實,她對先生的疏遠也好,怨恨也好,也只是在期望,先生可以改變啊。”
聽着陸昊這樣說,胡然先是一愣,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對,她就是在等着我的改變,她就是希望我能變得理解她,不在那樣傲慢。只可惜,只可惜,她已經不在了,我再也沒有機會贖罪了。而且她就死在了我的眼前,還是和我鬥氣的時候死的,我真該死,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這樣說着,胡然眼中又泛起了一絲淚花,而陸昊看着他急促的喝了一口酒,沉吟片刻後眉頭一皺,就開口說道:“先生所愛之人已經去世了嗎?不過,其實也不要緊的先生。你可能覺得自己已經沒機會贖罪了,可是,說不定她已經原諒了你呢?你知道嗎她既然是愛你的,那就說明,其實在她直面死亡的時候,她也一定會有悔意的。”
“哦?怎麼講?”
聽着陸昊的話,胡然好像很感興趣,急忙追問道。而聽着他的話,陸昊頓了一下,就開口說道:“既然先生說你們之間有愛,那麼誤會就不可能徹底磨滅了這種愛。而當時那人死的時候,已經萬念俱灰,臨死之際她就一定會想到,如果當時自己沒有和你鬥氣,那現在又會是一番什麼樣的局面呢?會不會,你們早就天天泛舟江上,笑傲人間了呢?臨死的時候,人不會再有怨恨,很多事已經看開了,所以誤會自然也就解除,因此,剩下的,應該也就只有這種悔意了吧。”
聽着陸昊這樣說,胡然好像若有所思的樣子。而他沉吟片刻後,立刻站起身來,然後就朝着窗臺那走去,看上去好像是準備要走了。
“今天的聊天很愉快,謝謝你願意開解我了。有緣再見吧,我想我該回去看看了。”
聽着胡然這樣說,陸昊也沒有多勸,只是說道:“先生稍待,我讓人把酒拿來。”
“不急,那個留着我下次來的時候再喝吧,我會再來看你的,朋友。”
聽着胡然最後說的一句朋友,陸昊先是一愣,然後輕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我會等着先生的。”
“作爲朋友,領走之際我提醒你一句,你的病雖然看上去是被壓制住了,可是常人身體極限若是不能突破,你將不能再繼續承受鬼逆丹的藥力。所以,如果不能儘快找到我說的那兩樣東西的話,很有可能,你就等不到我下次來了。好了,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吧。”
說着,胡然就跳窗離開了陸家別墅,留下了獨自沉思的陸昊。
“就是說,我時間已經不多了嗎?”